第20章
迎亲的队伍从一楼一直排到三楼,街坊邻居纷纷出来凑热闹,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教授们,全都笑眯了眼。老区的楼梯道本就不够宽敞,此时人挤人,显得更逼仄。
路明虞端正坐在铺着大红喜被的软床上,侧耳听着屋内屋外的嬉笑热闹,她的脸而精致,妆容比拍婚纱照那天还轻透,眉眼靓丽,睫毛卷而翘,美丽的天鹅颈上戴着价值不菲的宝石项链。
她的婚鞋不知道被段君喜藏去了哪里,一双漂亮的玉足隐在层叠繁复的婚纱下。
江外婆也在房间里,安稳地坐在一个摇椅上,脸上浮着安详的笑,路明虞看她一眼,心口酸酸胀胀的。
房门紧闭,拧上了大锁。迎亲的人把门拍得框框作响,红包雨源源不断的从门上方的花窗里洒进来。辛子实甜言蜜语地哄里面的姑娘开门,可姑娘们并不吃他那套。沈霄和穆芊芊听穆景绥的话,去求段守清拿钥匙。
段守清就在门外,穆景绥的一声妈叫得她心里服帖极了,穆姑也在一旁帮腔,本就是走个形式,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在这边耽误太久也不好,段守清高高兴兴地把钥匙交了出去。
穆景绥亲自开的锁。
他缓步走进屋内,姑娘们不再嬉闹,自觉让出路来,就连段君喜也退到了旁边,只对他:“其他的就算了,给明虞穿一次鞋吧。”
路明虞有一点紧张,好在穆景绥没有拒绝,此时此刻的他,收起了所有的强势和凌厉,他的几个本家弟弟和妹妹主动帮他寻找她的高跟鞋。
穆芊芊对着她挤眉弄眼,寄希望于她能给他们一点提示,路明虞眨了眨眼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穆芊芊只得自力更生,闷头到处找,最后在一个礼品柜里找到了鞋子。拿鞋时,不心碰掉了一个黑色的盒子,盒盖分离,一枚有些陈旧的女士腕表从盒子里滚落了出来。穆芊芊连忙把表捡起来放好。起身时发现她二哥的视线落在礼品柜上,她把鞋递给他,随口:“明虞姐姐那只表都坏了还舍不得扔。”
穆景绥的视线因为妹妹的话重新落回表盒上,如果他没记错,那只表是他在她第一次获得国内舞蹈比赛大奖时送的。
柜子里的其他东西,也似曾相识。
穆景绥的视线并没有滞留太久,他拿着路明虞的高跟鞋,单膝跪地蹲在床边,嗓音低低的:“明虞,伸脚。”
路明虞把脚伸了出去,脸颊微热。
穆景绥苍劲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指腹上的薄茧轻压着她的肌肤,她感觉羞赧又甜蜜。休息了好久,最近一直在做保养,路明虞一双漂亮的脚养的白嫩,还涂了深红色的指甲油,可爱的脚趾微蜷起来。
段家这边没再提其他要求,是穆姑,要背新娘子下楼。
穆景绥今天格外的好话。路明虞湿了两次眼眶,第一次是和亲人道别,第二次是穆景绥背起她的时候。她贪恋这份绵密的温情,忍不住将脑袋轻柔靠在他宽阔的肩背上。
楼道上的人迅速往走廊两边散开,给他们让出畅通无阻的路。主婚车是加长版劳斯莱斯,段守清、陈和礼站在红砖楼房前,笑中带泪地望着姑娘坐进婚车。各种情绪膨胀杂糅,路明虞眸子里的水汽越聚越多。穆景绥为她擦了眼角的泪,以为她只是寻常女孩嫁人的反应,舍不得娘家亲人。
开车的是浦滨,他天特意换上了西装。窦把捧花递给路明虞后,坐上了后面的伴娘车,在后面,是三十几辆接亲送亲的车队。
车队绕开主城,从五环上开去了麒园,送亲的队伍要把嫁妆送到新房。虽穆家什么也不缺,但姨舅兄姐们要给她底气和后路,精心挑选的礼物塞了四五车,加起来也是一大笔财宝,光段君喜送的车就两百万。
接送亲队伍在麒园停留了一个钟头,又浩浩荡荡地去往婚宴地。
下车时路明虞想自己走的,结果还没话,就被穆景绥抱下车。婚纱一层一层的不太好抱,可他抱着她走得稳当,看上去一点也不吃力。路明虞都没感觉到颠簸,他的怀抱宽厚安全。
白乐松品味高雅,宴会楼在一个面积宽阔、风景优美的园林里,时间尚早,距婚宴开始还有两个多钟头,接亲和送亲的队伍聚在三楼玩。路明虞和穆景绥去到外面迎客,两人站在园林大门外的大榕树下,树荫蔽日。
三点钟起,宾客陆陆续续到场。
路明虞伯父一家在最先到的那批里,他们其实前一晚就到了,被安排住到穆氏旗下的五星级酒店里。
各圈子的人都来了很多,富豪、大佬、名人云集。之前出席向老爷子生日宴的人几乎都到场,上次冷眼旁观或议论指点,此次都给他们送了新婚祝福。路明虞诚惶诚恐,生怕自己万一哪里做的有差池。
穆景绥察觉到她的紧绷,附在她耳边:“放轻松明虞,不要管他们。你很好,上次和今天都是。”
路明虞眼睫轻轻颤了颤,短促的嗯了声。他的话其实并没有对她起多大作用。她还是惶恐,心里头依旧感觉有些不安和慌乱。她知道自己的不安和慌乱因何而起,婚宴马上要开始了,姜挽月还没出现。
她多么希望姜挽月永远都不要来。
穆氏的员工成群结队的来,纷纷改口叫她老板娘。
她看到了李曼珠,李曼珠和金秋俞琪一起来的,相比另外两个的欢天喜地,李曼珠显得很冷漠。
金发美女也来了,穆景绥和她认识,她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她的身份。还隐隐猜出飒琳对穆景绥的爱慕。
白拓和白崭新前后十分钟到,穆景绥和白拓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白拓不是个好人,更不是个好男人,因为他不仅出轨,还把妻子逼到了国外,路明虞总觉得他一肚子坏水。就像此刻,嘴上着恭喜的话,表情却很讽刺。
路明虞恼火白拓的行为,他自己烂人一个,有什么资格这样讽刺别人的婚姻。
白拓看过来时,她当然没什么好脸色。他竟然还明知故问:“明虞看起来好像不太欢迎我。”
路明虞眼里有火苗,心对啊就是不欢迎你。不过她只敢在心里,毕竟算起来,嫁进穆家后,她得叫白拓一声哥。
穆景绥一双眸子冰冷,话里藏刀:“明虞笑脸迎别人,偏偏不对你笑,大哥不如想想,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从秦杨到安瑶,白拓使尽手段背地里搞鬼,他连表面的客气都不想再维持。
白拓看着路明虞哈哈一笑,“我进去反思反思。反思清楚了,会找弟妹陪罪的。”
路明虞面无表情,心快走快走。
白拓进去后,路明虞没时间继续烦恼,因为沈霄带着女友来了。莘从灵眼眸灵动,直夸赞她:“二嫂今天好漂亮。”
路明虞换上笑脸,她和沈霄挺熟的,自然知道姑娘,不过她不知道两人前不久差点闹掰,她笑着给莘从灵抓了一把喜糖,叫沈霄照顾好女朋友。穆景绥如今见到沈霄和莘从灵和好如初,欣慰他们跨过了那道坎。
站了一个时,路明虞觉得脚跟有些痛,穆景绥让人给她找来舒适的平底鞋换上。
今晚还来了不少媒体记者,有些有请柬,是白慕荷安排过来的,被允许进入宴会场。不过大部分没有请柬的,只能在外面拍一拍照。名媛姐和女明星们,无论在何种场合都要争妍斗艳,不过今晚还没有人压过路明虞的美貌与风头。更何况路明虞身边还站着穆景绥这样一个俊朗优秀的男人。
五点四十五,距婚宴开始只有一刻钟,两人走进婚宴楼,姜挽月和唐禹梁还没现身。
按照流程,新人要先在二楼完成成婚仪式。订婚时的婚戒不算,穆景绥重新买了一对更贵更闪的婚戒。两人交换戒指时,底下忽然躁动起来,路明虞好奇望去,一眼望到站在最远处的姜挽月,她和老公一起,唐禹梁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尽管他们的穿着扮很平常低调,但他们与穆景绥之间的纠缠关系,煽动起客人的交谈欲|望。
穆景绥眼尾若有若无地往三人的方向瞥了一眼,手上动作并没有停下,继续给路明虞戴戒指。
在场众人的表情各色各异。两边家人忧心忡忡,穆芊芊一脸急色。媒体记者激动地按着快门,心里已经快速拟好了晚上的新闻标题。
路明虞心下沉重,如一颗大石头压在上面,给穆景绥戴的戒指好一会没戴进他指间,急得脑门细汗直冒。
“别分心。”穆景绥握着她的手腕,帮她稳住微微发颤的手,“我了,不要管别人。”
姜挽月不是别人,是你心口的白月光,是最喜欢月季的人,是麒园本来的女主人。
她控住不住自己的思想,宾客的视线如一道道强烈的光照在她身上,让她的慌张无处遁形。她慌乱得连他什么时候搂住她的腰都没察觉到。
她告诉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来平复这波浪汹涌的心潮。她是这样的慌不择路,急于宣誓主权,在近万人的场合里,在穆景绥低头的那一瞬,踮起脚,吻上了他。
底下交谈声变得更大,菜市场一样。
“新娘子主动吻的。”
“果然是倒贴。”
“好丢人啊,穆景绥都不回应她。”
路明虞紧闭双眸,手脚发软,双手从他脖颈上滑落,她只得揪紧了他的衣领。
她颤抖的更厉害。
很害怕的。
她鼓起莫大的勇气,做了一件出乎她自己,也出乎他意料的事。女孩子的唇香甜温软,轻轻贴着他的薄唇,穆景绥听到了她牙齿颤的声音,他以为她是因为听到了那些人的非议,忽然心就软了。
愣怔不过三秒,他用牙齿咬了她的下唇。路明虞痛的一缩,唇瓣张开,被他趁虚而入。
路明虞大脑一下空白,双手无意识地松开,软软的滑落下来,被穆景绥抓着,放到他腰后。
他们在高朋满座中孰若无人地热吻。
他攻势猛烈,她第一次接吻,没有任何经验,加之紧张,很快被吻得意乱情迷,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昏昏沉沉中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他是不是故意做给姜挽月看的?
滚烫的心顷刻冷却。怎么会这样,这样甜,又这样苦涩。
路明虞的抗拒被男人轻易化解,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挣扎分毫,两人十指紧扣,男人的腕表和女人的白玉镯碰撞摩擦,像他们纠缠在一起的唇舌,发出的声响被底下的声浪掩盖。台下的气氛被炒得热烈,亲临这么令人震惊的劲爆场面,大家早把姜挽月抛在脑后。穆景绥的一帮朋友嘴巴塞得下一颗鸡蛋,辛子实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孩子被大人捂住了眼睛。未经人事的年轻女孩子羞红了脸。
“哦莫!哦莫!”
穆芊芊激动得语无伦次,俞琪抱着金秋的胳膊一个劲地土拨鼠尖叫。
段君喜气定神闲,这一刻也是开心的,回头看见窦脸蛋通红,爽朗笑起来。
那些等着看路明虞出丑的人被疯狂脸。白拓脸色阴沉,觉得不可思议。意识到自己搞的事情起了反作用,反过来为他们铺了路。
穆近海轻咳了一声来缓解尴尬和不适,他觉得孙子做的有些过火。亲吻可以,但不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激情,“不懂分寸,不分场合,不会控制。”
白乐松表情高深莫测。
两个女老人眉开眼笑,穆奶奶悄声对白外婆:“这不是很喜欢吗,景绥这孩子平时多稳重一个人呐,这会子恨不得把路丫头拆吞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