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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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程,要去到遥远的边疆,飞机转汽车,料想这一路必定是山迢路远,风尘仆仆。既然甩不脱,路明虞便安然地把穆景绥划归为免费的劳动力。

    搭乘同一班飞机,她们的零散行李,是他帮忙放到行李架上的,他比空少还高挺,轻轻松松就放好。

    路明虞跟同伴坐一块儿。穆景绥坐她们后面,旁边的位子被他买下,上飞机后他叫路明虞过来跟他坐,被拒绝了。路明虞在开飞行模式前,发消息跟他:【我和她们约好的。】

    穆景绥回她:【嗯。知道了。】

    空姐来询问乘客需要什么服务,穆景绥做主让给路明虞拿一床毛毯。

    到了镇上,路明虞跟同伴道别,她们还要继续坐车前往人烟稀少的营地。

    路明虞来之前做过攻略,熟门熟路找到一家民宿,订房间时,穆景绥拉着两个大行李箱,上前来对民宿老板:“要一间大床房。”

    路明虞扫了一眼自己拉着的号行李箱,对民宿老板点了点头。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有人给穆景绥送来了一辆越野车,他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所以车是全新的。他提前在市里订的,有了车,方便之后接送路明虞去营地,也方便两人出去游玩。

    越野车路明虞没开过,想尝试一下,穆景绥坐副驾驶,带她在无人区域练了几把。

    远处是奇特的戈壁滩景象,眼前是香车美人,有了别样的体验。他用指腹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头,在她抬眼询问时,他:“出汗了。”

    隔天,路明虞要去营地,穆景绥送她过去,车停在附近等着,他在车上做自己的事。路明虞计划去游玩,他开车载她,去领略当地风土人情和美食风光。

    有一天他们带着足够的衣服和食物去了戈壁滩,算在那边过夜看星星。戈壁夜晚的星空璀璨美丽,路明虞裹着一床毛毯,坐在厚厚的垫子上,仰头看星星。

    穆景绥低头看她。

    受不了被人长时间盯着,路明虞从星星上收回视线,偏过头去问:“我脸上有星星吗一直看。”

    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墨发,他的眸子很黑很沉,嗓音却很慵懒:“没有,因为你比星星漂亮,让我移不开眼。”

    路明虞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人最近怎么这么肉麻。晚上降温快,风也大,穆景绥穿的是早秋款的运动套装,她把毛毯分给他一半。

    怎料他得寸进尺,把毛毯全扯过来披在自己身上。路明虞明眸微瞪,下一秒,被他裹进怀里。

    被裹得密不透风,路明虞身上暖和极了,这样亲密无间的距离,她的心早就不在星星上了。

    就这样静坐了一会儿,风势渐大,他们回到车上。皎洁的月光透进车窗,车内灯开,光影柔柔的铺洒在他们身上。

    温柔舔|舐上来,男人好听的声线化作柔软的羽毛扫过她的耳蜗,“这一生也许就这一次,在无边戈壁里,在漫天星空下,这样吻你。”

    路明虞已经沉醉在他的情话里,在他问出“明虞,我们在这里试试?”的时候,她主动送上自己的红唇。

    像剥洋葱,被一层层剥掉外皮。泛凉的空气才爬上皮肤,路明虞还来不及体验冷,就又被他用毯子半包住。她抵着他的额头,看着他从她随身带的包里摸出一个条,咬开撕出来。

    他的每个动作和眼神都令她疯狂心动。

    越野车空间大,底盘稳,月影轻晃,寂静的夜里,添上情人的呢喃软语。

    他一口一个乖宝叫她,尾音又轻又缱|绻,眼神腻到她心发颤,路明虞觉得,她好像真的是他的宝贝。

    抵挡不住这铺天盖地的情意,她被烧得全身滚烫,手掌在车窗上按下一个又一个潮湿的印子。

    很久以后,她带着发颤的哭腔问他:“你爱我吗?”

    “爱。”

    路明虞心跳一顿。情浓似海,蓄势待发,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路明虞,我爱你。”

    连名带姓,缓慢而庄重。她的心脏被撑大又骤然收紧,全身的细胞随之一起。忽然,银瓶乍破。

    身体瘫软下去,他稳稳托住她,奖励地亲了亲她微张的嘴巴,“你刚刚真是要了我的命。”

    路明虞湿|润的睫毛轻轻颤动扑闪。

    天际泛白,穆景绥启程回镇,路明虞在后排安稳补眠。

    起初几天穆景绥完全没管公司事务,专心致志陪路明虞玩,后来,路明虞玩的差不多,也知道他最近在远程办公,就整天去找同伴,帮她们排舞做创编。

    到第十五天的时候,路明虞接到段守清的电话,母亲的口吻万分沉重:“明虞,回来吧,你外婆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

    段守清很严重,路明虞手一抖,手机掉落在地毯上。

    穆景绥刚从外面进来便看见这一幕,路明虞捡起手机,连忙去收东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穆景绥疾步走过去问出什么事了。

    路明虞把衣服用品一股脑扔进行李箱,“帮我看看今晚去海沪的航班,外婆摔跤住院了。我得马上赶回去。”

    穆景绥也担忧起来,立刻去查航班,最近的是三个时后,但他们赶去机场要两个半时,来不及,只好选择再往后延一个时辰的那趟。没有商务舱了,只有普通客舱。

    很快订好机票,穆景绥按住路明虞的手,“其他的不要收了,我们马上走。”

    “嗯。”路明虞赶紧拉上装了一半的行李箱。穆景绥提着箱子,拉着她的手下去退房。他交代民宿老板,他们的东西麻烦他们收一下,看着处理就行。

    老板很乐意。

    去机场的路上,路明虞焦急地捏紧拳头,穆景绥单手掌着方向盘,左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她。

    他们辗转赶到江外婆住院的地方,已是凌一点多。江外婆儿女孙辈全在,乌泱泱的或坐或站聚在病房外。

    江外婆睡在重症监护室,路明虞看见插在她鼻间的呼吸管,顿时心痛到无法呼吸。她湿着眼眶问段守清:“妈妈,医生怎么?”

    段守清双眼红肿,对着她摇了摇头后,又开始落泪。路明虞的心一沉再沉,她抓住了段君溯的胳膊,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突然这样?”距离她们上次见面不过三个月,明明她一周前她才通过三舅跟她通过视频,那时都还好好的。“外婆会不会有事?”

    段君溯的胳膊被抓得生疼。路明虞的肩膀因为用力绷紧发颤,段君溯刚想给她一个拥抱安抚她焦急到极点的情绪,就见穆景绥先他一步,把路明虞揽进了怀里。

    段君溯垂丧着脑袋,艰难吐字:“医生,奶奶这次摔倒是因为脑袋里长了血栓。她年纪大了,手术风险太大,只能看天意。”

    看天意意味着什么,所有人心知肚明,若江外婆这次醒不过来,她就会永远离开他们。路明虞已经了然,没再问,只是揪紧了穆景绥的西服外套,似要从他身上获取力量。

    天亮时,江外婆终于醒了,只是她意识很微弱。她之前的精神一直比较清明,今早却连连叫错辈的名字,她把君喜的英国嫂嫂认成了君喜,张冠李戴,突然开始遗忘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牵绊。

    孙媳妇用还算标准的中文:“奶奶,我是芬妮,她才是君喜。”

    君喜偏过头去拭了拭眼角,然后转回头来附和:“奶奶,我才是君喜。”

    江外婆辨认几秒,脸上挂起不好意思的微笑:“想起来了,你是君喜,她是君欢媳妇儿,我老糊涂了。”

    病房因江外婆的话陷入安静。

    “明虞也回来了。”江外婆在人群里找见了路明虞,准确的认出她,路明虞赶紧走到病床边,努力展出一个笑,心里却堵满了什么。江外婆她:“大老远连夜赶路,外婆害你受累了。”

    江外婆永远想着她。路明虞再也绷不住,不争气地哭了出来。江外婆艰难地把枯槁干瘦的手覆在她手背上,笑的慈爱:“不要哭,外婆没事。”

    路明虞吸了吸鼻子,忍住泪,轻轻点了点头。

    病房人太多空气浑浊对病人不好,到了晚上,其他人都出去在走廊上待着,只有路明虞和段君喜两姐妹留在病房守着江外婆。江外婆很早就睡下了,段君喜和路明虞坐在沙发上,完全闭不上眼。

    到了凌三点,江外婆忽然醒过来,粗气从她胸膛里艰难地挤出,氧气面罩很快布满雾气,路明虞吓得半死,冲到病床边,差点被床脚绊倒,却不敢乱动,只轻轻抚着江外婆的胸口,想帮她减轻一丝半点痛苦。

    段君喜按了紧急呼叫铃。

    江外婆剧烈喘了十几秒,又忽然恢复平静,路明虞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

    医生来得很快,一番察看后,留了一个下来守着。

    等人重新退出去,路明虞脱力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狠狠呼出一口气。

    过了一会,江外婆虚弱地唤她,路明虞俯身去听,江外婆温柔地问她:“你今天在学校吃了什么?讲给外婆听听。”

    路明虞怔住,片刻后才:“红烧肉,圆白菜,蛋汤,还吃了一碗白米饭。”

    江外婆神识不清,记忆错乱到路明虞上初中那三年。路明虞脸上一瞬而过的恐惧和害怕,唤起江外婆的遥远记忆,她又:“听你琳婶,你今天上学遇到蛇了,吓坏了吧?不对不对,外婆又记错了,是遇到大狼狗。”

    路明虞一下趴在床上,泣不成声。

    江外婆以为她是真被吓到了,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像以往那样哄她,嘴上念念有词:“呼噜呼噜吓不着。”

    路明虞心揪着痛,段君喜不忍看下去,掩面而泣。

    江外婆的动作越来越轻,拍着拍着,动作彻底停下,她的手落下去,搭在路明虞的背上,就再也没抬起来。

    江外婆走得很安详,医生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没了鼻息。

    路明虞慢慢抬起布满眼泪的脸,虔诚而轻柔地吻了吻江外婆尚还温热的手背和脸颊,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强撑着起身,越过段君喜,走出病房,告诉守在外面的亲人:“外婆去了。”

    耳畔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大姨和三舅妈悲悸的哭声从病房里传来。她眼睛发痛,头也发痛,但最痛的是心。等所有人都走进了病房,路明虞才沿着冰冷的墙壁滑落在地,她把脸埋进膝窝里,发出动物一样的呜咽声。

    穆景绥在她身边蹲下,抬起一条手臂搭在她肩上。

    路明虞转身扑进他怀里。

    穆景绥调整了下姿势,单膝跪在地上,接住了她所有的重量。

    江外婆下葬那日,是个大晴天,她五十余载教书育人,那天,很多以前的学生自发前来送别她。

    一共在海沪待了十天。从海沪回来,他们直接回了麒园。

    路明虞还没完全从悲伤和离苦中走出来,十天瘦了一圈,穆景绥心疼,寸步守着她,却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干看着着急。

    路明虞把江外婆养的猫带回了长宁,是一只毛色雪白的田园猫,五岁了,圆肥可爱,十分黏人。回来后的一周,她除了吃饭睡觉,都跟猫猫待在一起。

    9月21日,是路明虞的生日。吴嫂辞职回家带孙子,白慕荷重新为他们找了一个阿姨。新阿姨姓杨,做事的细致程度和吴嫂不相上下,只是话比较少,是个闷葫芦。

    路明虞生日当天,穆景绥没去公司,午餐,杨嫂给路明虞煮了一碗长寿面,高汤闻起来很鲜美,面看起来也很筋道好吃。

    穆景绥对她:“面要吃干净,寓意才会完全实现。”

    路明虞笑了笑,点头:“好的,我会吃光光。”

    他变着法哄她多吃一点,她这几天听了不少,每次都很受用,会稍微多吃一点。吃完了,他会陪她出去散步消食,消食后又拉着她进健身房锻炼。

    晚上,路明虞作为盛华宫舞团的代表之一,去参加一家赞助商的品牌活动。因着这几天被穆景绥投喂,又被他天天拉着锻炼,她形体状态非常好,白皙的肌肤透着健康的薄粉,自带妆效,一袭银白色鱼尾裙礼服,亭亭玉立,高贵优雅。

    品牌方为她拍的图,没有修,直接发了出去。各大比美贴里,她在网友投出来的topline里。

    活动结束后,穆景绥去接她。他为她开车门,她坐进车里,他替她整理裙摆,然后弯腰在她唇畔落下一吻,声音不大不,被好些记者听到:“老婆,生日快乐。”

    路明虞笑着:“你今天已经了很多次生日快乐了。”

    到这,她脸一热。昨晚做“运动”,他在零点时停下来,对她了第一次生日快乐。

    “多多益善。不仅生日,我希望你,每时每刻都快乐。”

    “好。”

    路明虞知道,快乐很简单,可每时每刻都快乐却很难很难,她今天是开心的。她会努力变得开心起来,外婆的愿望里,也有一条,希望她幸福快乐。

    无论是谁,她都不想辜负。

    正想着,穆景绥问她:“今晚有没有吃饱?”

    “吃饱了,但我还可以再吃一点。”路明虞,她看到后座上放着一个精致的蛋糕。

    穆景绥把蛋糕拿起来,喂了路明虞几口。绵密香甜的奶油沾在她嘴角,他用唇帮她擦去。

    路明虞拿起一个新勺子,挖了一勺喂给他,难得开起玩笑:“不要从我嘴边夺食。”

    “你唇边的比较好吃。”

    路明虞受用地勾了勾唇,蛋糕被他们互喂分食完。

    因为江外婆去世,路明虞这个生日一切从简。一碗长寿面,一个蛋糕,她很满足。

    回到家,路明虞给猫猫洗了澡,干净的猫儿窝在她腿上睡觉。

    穆景绥从浴室出来,摸了摸猫儿的脑袋,猫儿睁眼看他一眼,了个哈欠后,往路明虞怀里拱了拱。

    穆景绥轻笑:“只亲近妈妈,不要爸爸。”

    路明虞安慰他:“你才见它没多久,它怎么亲近?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