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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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投喂的桥段引得CP粉和网友嗷嗷叫甜,热门下的嗑糖评论被赞上了热评。

    【kswlkswl,女婿眼神腻死了,十分钟了,我嘴角还在与太阳肩并肩。】

    【哈哈哈哈,你吃一口我吃一口,分食一块蛋糕,怎么还走起纯情情侣路线了。】

    【他们身上的衣服是定制的情侣款吧,明虞今晚好美好美,穆总裁也帅破宇宙,帅哥美女就要在一起。】

    【竟把爷给看哭了,你们懂什么叫细水流长,我羡慕死这种细腻温柔的感情了啊!】

    最近两人一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就是满屏幕的甜蜜泡泡,就连路明虞的一些铁血粉丝也礼貌性地跟着嗑一口。

    进入十月,舞团直属下的幼苗班里新收进来十余个姑娘。舞团里有资质的,可以挑好苗子亲自教。

    团长老师让路明虞跟去看看,若是有瞧得上的,可收一个带一带,路明虞她没经验,还是不误人子弟了,不过去看一看她倒是有兴趣的。

    几个女娃压腿练柔韧度时疼哭,让路明虞想起自己时候也是这样,刚学跳舞那会儿,她也因为压腿下腰疼哭的稀里哗啦,但她生来就坚毅,再疼再苦也都会咬牙坚持。她哭鼻子的画面被老师拍下传到网上,底下留言一溜的心疼抱抱亲亲宝贝,因为她脸蛋漂亮,又乖又可爱,视频发出去后,那会儿她成了很多人的网络“闺女”。

    这一批里面有两个特别有灵气的。团长指着其中一个扎羊角辫的:“这个挺不错的,有灵气,明虞,你要不考虑一下?”

    团长没发觉路明虞的脸色早就发生了一些微弱的变化,一同来的有个人碰了碰团长的胳膊,心提醒道:“她是姜挽月的女儿。”

    团长有一些惊讶,心上帝有时候确实爱捉弄人,不过她觉得也没什么,就最近明虞和穆二少高调秀恩爱的黏糊劲儿,姜挽月这个初恋恐怕早就被穆少爷踢出了心里。

    团长正暗自想着,就见姜挽月走进排练室,她的穿着扮如同寻常的全职太太,一件薄款针织衫加一条浅灰色的尼龙裤子。路明虞只是轻飘飘地扫了姜挽月一眼,她没以前那么不淡定了,她和穆景绥的感情在升温,最近能清晰明确的感受到他对她的情谊,刚才只是初见到她女儿,有些诧异罢了。

    路明虞的视线很快移到别处,正好与姜挽月的错开。姜挽月料到会碰到路明虞,但没想到碰面会来得这么快。路明虞满不在意的反应戳到了姜挽月的神经,她以前觉得路明虞很可怜,现在觉得路明虞有一点可怜,程度的降低,让她觉得有一些不舒服。

    这微弱的不舒服源自什么,姜挽月很清楚,她当初昂首挺胸对白乐松撂下的狠话,现在一句句都在压迫她的脊柱。

    幼苗班的老师介绍姜挽月和团长认识,路明虞兀自走开去帮别的朋友压腿。

    姜挽月换上笑脸与团长谈论起自己的女儿来:“您觉得我家忻忻怎么样?”

    “目前来看很不错,很有天赋。”团长实话实。

    “感谢您对忻忻的肯定和夸赞,她就对这个感兴趣,我和老公会全力支持她。我会继续监督她刻苦训练。”

    谁不想自己的女儿多才多艺,正巧了忻忻喜欢,也肯吃苦。他们的基因,诞生了一个优秀的孩子。姜挽月话里话外,都是作为家长的自豪。只是这份自豪里,额外强调了自己婚姻选择的明智和家庭的美满。

    团长全程带着礼貌优雅的微笑,她有一个亲戚,与姜挽月的母亲是表姐妹,对姜家和姜挽月比较了解熟悉,正巧亲戚前几天还跟她聊到过姜挽月这个表侄女。

    姜挽月的老公唐禹梁出身寒门,但是特别有本事,毕业后用了一年时间当上了大公司的主管,年薪几百万,姜挽月坚持自己的骄傲和清高,一直认为自己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不贪慕虚荣,觉得自己嫁给了爱情。

    亲戚着着,把天聊开了,不意外地提及到穆二少——唐禹梁和穆景绥都是T大当时的男神校草,各有各的好,长相和能力不相上下。而穆景绥有优越家世加持,另一个在女孩子眼里就没那么有魅力了。那时大家都以为姜挽月会选择穆景绥,但是后来的结果,大家也都知道——白乐松早给自己的外孙选定了媳妇。

    “代老师,我今天就现代忻忻回去了,改天您有时间,我请您吃饭。”姜挽月出声断了团长的思绪,团长依旧微笑着,:“不用那么客气。”

    姜挽月应该的,然后不再攀谈。

    姜挽月给女儿穿好鞋子和外套,母女俩走前,姜挽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路明虞,路明虞正在给一个稍大一点的女孩儿示范基本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姜挽月忽然间产生了一丝丝嫉妒的感觉,嫉妒路明虞鲜活而明亮,而她被生活和孩子磨灭了光芒。

    很久以前她和白乐松暗暗较劲的对话一股脑在脑内回闪——

    她还记得当时她对白乐松的话:“白董事长,是您的宝贝外孙喜欢我,对我爱而不得,不是您们白家不要我,而是我不要他。路明虞被您们捆绑在一个根本不爱他的男人身边,我都怜爱她了。”

    “你这女人,伶牙利嘴。路丫头怎么样,不用你操心。你若是肯早点和唐禹梁举办婚礼,那你爸公司资金周转不开的困难,自会迎刃而解。”

    她当时怎么的,好像是:“我和唐禹梁真心相爱,结为夫妻是情深使然,让你外孙继续爱而不得吧。有你这样的外公,他活该得不到幸福。”

    现在,那个男人与路明虞在外人眼前,在媒体镜头下,耳鬓厮磨,恩爱甜蜜。一张张照片,一个个视频,皆是他与路明虞爱情的象征。

    穆景绥对她示好时,她不是没有心动过。但比起她的自尊和骄傲,那点心动算不了什么。姜挽月一直坚持,她没有要白乐松给的好处,是白乐松硬要给她父母的,她的自尊没受到折辱。

    她多心高气傲一个人啊,享受着穆景绥这么优秀的男人的喜欢就够了,她才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即使她没和穆景绥在一起,她也一直高调的活在长宁人的饭后谈资里。

    可惜。从穆景绥婚礼以后,她的名字,渐渐与他脱离了联系。

    *

    离开幼苗班,路明虞在回家的路上,收到了一条匿名邮件,只有一句话:【白拓在给白茶注射含毒|品的药剂。】

    路明虞大吃一惊,先不管真假,她立马给对方回邮件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你有证据吗?】

    只等了一分钟,对方就给她回复:【我没有证据,信不信由你。】

    路明虞思考是谁给她发的,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会有谁。总不会是白拓吧。这么严重紧急的事,她一个人拿不定主意,想了想,决定先去找二姐商议。

    段君喜听了路明虞的话,也是震惊不已:“如果是真的,白拓就是畜生吧。你别声张,我先去探一下。”

    路明虞于是回家里等消息。段君喜的探方式简单粗暴,她直接找人冒充白家阿姨去幼儿园把白茶接了出来,然后送白茶去了一个秘密的地方,请专业医生给白茶做抽血化验。

    化验结果令人寒心酸鼻怒不可遏,段君喜当即破口大骂白拓畜生。

    段君喜叮嘱路明虞:“你要记住,要是白拓找来,你就你完全不知情。”

    “二姐,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白拓敢主意在我身上,我就立马把证据交给警察,把他举报进去。乖啊,他不一定能查到是我。”段君喜深邃的眼睛里怒火燃烧,“我会把白茶送到安全的地方做换血治疗。白拓是想毁了她。”

    路明虞想不通为什么人心会这么歹毒黑暗,白茶只是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孩子啊,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碰到白拓这种恶魔。

    段君喜一再叮嘱路明虞与这件事撇清关系,然而当路明虞从训练楼出来被白拓堵在路上,愤怒就烧毁了她的理智。在道路的拐角处,她被白拓拽到了车里,白拓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你二姐把我女儿交还回来。”

    “你女儿?你怎么有脸白茶是你女儿?”路明虞火冒三丈地厉声质问:“为什么要把大人的恩怨爱恨转移到孩子身上?她才四岁,你给她注射那种东西,你真是畜生不如。”

    “连最基本的表面客气都不想维持了,看来是极度讨厌我了。”

    路明虞气得狠了,怒目道:“不是讨厌,是恶心。之前你设计做的那些肮脏事,只是让我讨厌你。而你现在对四岁的女孩实施报复犯罪,让我觉得恶心极了,你会坐牢的。”

    “别天真了,你们手里除了一张验血单外,还有什么其他证据吗。”

    路明虞觉得白拓的笑阴险又变|态。

    “她亲生父母都不要她。为了保命,把她留给我,不就是让我随意玩的?”

    路明虞握紧了拳头。

    “我就是要看她发病,受尽折磨。”白拓无视路明虞要喷火的眼睛,自顾自地:“我本来都想好了,等我厌倦了这个游戏,等我对那个女人的恨意消融,我就停手。把她送进戒毒所,她要是有本事解毒成功,我会好好培养她,让她做我的接班人。”

    “你和段君喜,还有那个通风报信的人,破坏了我的计划。你们最好一辈子藏好她,不要让她再落到我手里。”

    “多管闲事是会被我报复的。”白拓诡异一笑,拿出手机来,“要不先给你听个东西。”

    路明虞捂住耳朵,“不听。”

    “你不想知道穆景绥为什么娶你?这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路明虞还是:“不听。”

    她摸到车门把手,却被白拓捏住手腕,力气不及,被男人死死困在座位间。

    白拓语气凶狠起来:“这可由不得你。”

    路明虞瞪着白拓,被迫开始听录音。她告诉自己白拓不怀好意,无论听到的是什么都不要相信。但白外公病弱却清晰的声音回荡在车内。录音全程只有白外公在话:“……只要你娶明虞,轻和的股份白崭新不会得到一分。她外公替我挡过子弹,救了我一命,我们欠路明虞,只有把她交给你,我才能安心瞑目……”

    话音戛然而止,白乐松咳嗽起来,按此推断,应该是他第一次从鬼门关回来的时候,而在那不久后,穆景绥找到了她,问她愿不愿意跟他结婚。

    如白拓的愿,路明虞黑色的眼瞳里划过一抹悲伤:“听完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现在需要找个地方疗伤。”

    白拓审视着眼前的女人,她的悲伤差点骗过了他,若不是她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瞬间慌乱的表情让他警觉。他立刻抢走她的手机,看到录音开着,录音时间在他出现之前就开始了,合着她早看到了他,却自投罗网,故意来套他的话。

    白拓冷呵一声,在路明虞憎恨的直视下,删掉了录音文件。

    路明虞气极怒骂:“混蛋,混蛋!”她差点就收集到证据了。

    下一秒,下巴被男人紧紧捏住,路明虞吃痛,噤了声。

    白拓的脸在她视野里靠近放大。

    “是我看你了。路明虞,你这个贱胚子。穆景绥娶你不过是利用你,同情你,你怎么不生气?你爱他爱得失了骨气,卑微到尘土里。”

    路明虞用力掰开白拓的手,低吼出来:“不用你管!”

    趁男人松手间隙,路明虞开车门逃走。她一路奔跑,跑到行人川流不息的开阔马路上才急刹车停下来,手撑着膝盖弯腰直喘粗气。

    路明虞改变了回麒园想法,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回自己的公寓。她径直走进练舞房里,四面墙镜镜子映出失魂落魄的身影。

    仰着头靠着镜子时,路明虞自欺欺人地想,若她不去管白茶,也许就不会听到录音了。但是,她问了自己,她能做到不管那个可怜的生命吗?答案是否定的。她不能不管。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里一团乱麻。

    他们的婚姻关系夹杂着其他东西,最初时,本来就没有感情的婚姻里夹杂了胁迫和不愿意。

    她之前完全没听人过外公和白老爷子之间还有那样的缘分。穆景绥对她没感情时,她不害怕,可是今晚,害怕却从心底源源不断的窜出来。

    路明虞怀疑纠结,不自觉地为他辩解,不定他不是那样想的。她可以相信他吗?

    他当初对她的是,年纪到了,要娶一个妻子,他是她帮了他。

    可现在,不是她帮了他,而是他承担了白外公的报恩责任。是他在同情她可怜她。她只是他一个无法甩脱的精神包袱。

    好乱好乱。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路明虞不停地对自己,可思想不受控制。她只好起身,对着镜子,一遍一遍地跳舞,汗水从额头开始向下滑,凝结成豆大的汗滴,滴落在地,绽放开来。

    穆景绥接连了三个电话,路明虞一个也没听见。

    穆景绥问了一圈,最后从公寓保安那儿得知,路明虞回了公寓。于是他一刻不停地赶往公寓。他用路明虞给的钥匙开门进来,在练舞房看见她的时候,她全身汗湿坐在地上,精疲力竭地靠着镜子,头低着,下垂的嘴角,显露出委屈和伤心。

    他走过去,像在医院那次一样蹲在她面前。路明虞一动未动,穆景绥用指腹擦去快滑到她眼睛里的汗水,路明虞因为他的举动,眼皮和睫毛同时动了动。穆景绥问的温柔又心:“怎么了?”

    路明虞没吭声。

    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头顶好似飘着一朵浓黑的乌云,一个不妨就要下雨。穆景绥的心情跟着低落下来,依旧耐心地哄着她:“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硬抗。”

    听到这话,路明虞缓慢地抬起头,她眼底的怀疑和挣扎让他感觉到不安和恐惧。她迟迟未出声,就这么安静地望着他。可这片安静的海域里,注入了激流,使她眼里荡起涟漪。

    穆景绥有强烈的预感,她今晚这样,与他有关系。可他想不出自己这两天做的哪里不对,惹她这般委屈难受。而且早上起床时,她还给了他一个甜蜜的早安吻。

    慌乱爬上心头,他急切地想知道原因,便又问了一遍。

    路明虞何尝看不出他的急切,她也很急,可是问不出口她又能怎么办?她的嘴巴被两种情绪控制,一边是他们好不容易越走越近的距离,一边是对她对亲人的愧疚和难受。

    乱了的麻线,一时难以理清,于是她沉默着起身,因为过度运动体力大量耗损,身形虚晃了一下。穆景绥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急道:“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就直接好么?”

    缓了缓,路明虞张口:“我现在脑子很乱,我想要想一想,给我点时间。”停顿两秒,她循环了一遍:“我想要想一想。”

    路明虞佛开穆景绥的手,独自去浴室洗了个澡,头发胡乱吹吹,就躺上了床。

    穆景绥取来吹风机,想把头发给她吹干。路明虞没拒绝,甚至坐起来配合他。

    房间里很长一段时间只有吹风机运作的声音。

    他的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路明虞的心绪竟然在这单纯的声响里,有了一点平复的迹象。

    吹干头发,穆景绥放下吹风机,从后面抱住了她,他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轻声对她:“我可以给你时间想,但你不能离开我。”

    路明虞依旧不出话,他看出来她萌生出了想躲避想逃离的心思。

    还不到十点,两人便各怀心事的睡下。穆景绥一条胳膊以一种警警性的力度圈住路明虞的细腰,所以半夜她一有动作,他就立刻醒了过来。

    他开了所有的灯,从黑夜骤然变得无比明亮,路明虞不适地抬手遮住了眼睛,穆景绥嗓音有些冷硬:“你要去哪?”

    “我去喝水。”睡觉前出了太多汗,她口渴得不行。

    “我去给你倒。”

    “这么晚了,我也不会去哪。”

    穆景绥不由分,出去给她兑了杯温水返回来,看着她喝光。

    喝完水,房间重归黑暗,路明虞主动伸手环住他,穆景绥身子僵了一秒,心里透出微弱的喜悦。他极力稳住自己不去回抱她,感受着她熟稔地摸到他腰腹上的刀疤。她的手指又软又暖,他的肌肉鼓了起来。

    她很快就收回了手,在他粗重的呼吸里,几近呢|喃:“你过,我是自由的。”

    喜悦和情|欲倏地消失,穆景绥紧紧拥住她,声线发了颤:“不行。”

    “我想出去想,一个人。”

    他固执地重复:“不行。”

    “你过的。”

    “我不行。”

    “你过的。”路明虞音量低缓了两分,穆景绥这次没再接话,沉默蔓延了好久,路明虞才又含糊地开了口:“你要是拦我,我就离婚。”

    这话一出,穆景绥猛地收紧了手臂,她被他勒得生疼,他无奈地威胁:“路明虞,你敢。”

    “不要逼我。”

    穆景绥失了声。

    深秋初冬交替之际,路明虞乘着飞往北欧的航班离开了长宁。穆景绥失眠了一夜,最终亲自送她到机场。

    “你要飞哪里?”

    “不知道。”

    “你可以再敷衍一点。”

    “……”

    “你不知道怎么跟我,我回去查,查完我会带着我的态度和答案去找你。”

    路明虞转身离开。

    两人之间隔的人越来越多,穆景绥的声音穿越人群,流进她的耳朵里。

    他:“路明虞,不照顾好自己,等我找到你,一定好好收拾你,绝不留情。”

    路明虞拉着行李箱坚定不移地往前走,心脏却狠狠的痉|挛了起来。

    一回到市区,穆景绥就去寻人探昨天路明虞身上发生了什么。穆芊芊总是消息最灵通的那个,闻着零星的风声赶过来,气冲冲地问他:“你怎么又把明虞姐姐气走了。姜挽月回长宁了你知道吗?唐禹梁工作调动,她们以后会长住于此,她和嫂嫂昨天下午在盛华宫碰上了。”

    穆景绥眉峰一动,答案貌似浮出了水面,但远远不够。

    穆芊芊把穆景绥的沉默当做了不在意,她憋了又憋,气急之下把埋藏多年的秘密抖了出来:“因为你不在乎所以明虞姐姐才会离开。”

    穆景绥眼里有一丝茫然。

    “姜挽月对她来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意味着你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和朱砂痣,意味着她八年的喜欢漂浮不定,落不了根。”

    “你什么?”穆景绥碰倒了手边的杯子,咖啡流到他手上都没感觉到烫,这一刻他的脑子好像忽然间锈钝了,无法再运转分毫。

    “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她喜欢了你整整八年。很多很多时候,你根本不值得她喜欢。如果你不是我哥,我一定一定会劝她放弃你。”

    震惊和心痛压垮了零星的喜悦,从昨晚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措手不及。他甚至轻易就把穆芊芊的话认作为真相,穆芊芊从十三四岁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频繁提及她。他一直只以为是穆芊芊喜欢她。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婚前告诉你,你还会娶她吗?不会的,对不对?明虞姐姐太清楚你了,所以她不让我告诉你。结婚以后不告诉你,是她怕你有心理压力。你扪心自问,你难道真的一点也没感觉到她对你的爱意吗?”

    穆芊芊的严密逻辑来源于路明虞,穆景绥不自觉地跟着思考,心惊地发现,她真的很懂他。

    回忆以前的种种,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她不舍得扔掉的坏手表,婚礼现场颤抖的吻。拍婚纱照时问他喜不喜欢,大约不是问喜不喜欢婚纱而是问喜不喜欢她。七夕节那晚,不是酒后迷糊,而是酒后吐真言。戈壁滩的星空下,哭着问他爱不爱她……无数个镜头,拼接成一部时长八年的电影。

    “你知道她在哪对不对,告诉哥哥。”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我不会的,我答应了明虞姐姐。趁这个时间,你好好认清自己的心吧。”

    “我认清了。”

    “不够。你现在是一时半会的感动和震撼。”

    “不是。我爱上了那个傻姑娘。”他声音底下去,脸上布满心疼:“那么傻,那么让我心痛的姑娘。”

    穆芊芊连连叹气,再也不一个字。

    穆景绥去找自己的母亲,恳求白慕荷告诉他路明虞去了哪。

    “明虞没告诉我。”白慕荷也是才知道,“你找人之前,得先找到症结所在。”

    穆景绥跟母亲姜挽月的事,第一次对母亲坦白他早就对姜挽月没有感觉了。

    白慕荷听后都想骂人了:“那你那么多年是什么意思呢。你行事风格大变,我当以为你是为了姜挽月反抗你外公。”

    “不是为了她,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明虞。”

    “不喜欢姜挽月,你得跟明虞啊。”白慕荷第一次觉得自己儿子真笨。

    一句话让穆景绥醍醐灌顶,他没留下吃晚饭,编辑完长长一条道歉信息,发到路明虞的微信和邮件上,然后就启程回了麒园。

    他在酒窖喝了一杯又一杯酒,直到醉倒,也没等到路明虞的回信。

    此后,穆景绥每天都会发一条信息给路明虞,每条信息最后一句都是:【明虞,我很想你,可我还没找到你。你能告诉我你在哪吗。】

    足足发了半个月,长宁彻底入了冬。

    路明虞走后的这半个月里,穆景绥一直在找她,一直在给她留言。

    所有人都知道女主角在哪,但没有一个人把女主角的藏身地告诉思念成疾的男主角。因为路明虞不让他们,大家口口相传,一致决定帮她狠狠虐一下穆景绥。

    穆芊芊得知路明虞在外面过的还算不错,心情也开朗起来。她因为常泽那事儿,和段君溯建立了革命友谊,有一天还挺好笑地跟段君溯:“我以前就,火葬场迟早会来的。”

    穆景绥最后抱着微薄的希望去求段君喜,段君喜她也答应过妹妹,但是看在他这次还算有诚意的份上,可以给他透露一点点信息。

    段君喜告诉穆景绥:“明虞在挪威。”

    穆景绥于是托挪威的人脉关系和情报网帮忙找人,两天后把范围框选在挪威西北部的一个镇,他当晚就启程,在镇上花了三天的时间,锁定了一个森林村庄。

    足足二十天,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傻姑娘和乖宝。

    风雪漫天里,他一身是雪地敲开一对挪威老夫妇的洋房门。

    老夫妇瞧见异国男人,露出好奇神色,不过不是好奇他来这里干什么,而是好奇他和住在他们屋里的姑娘是什么关系。

    他们这里太偏僻,一般本国人都不太会来,更别是异国人了。

    屋主奶奶去房间里叫正在画画的东方姑娘。她们语言不通,屋主奶奶不会英语,路明虞一直是通过他们的女儿和屋主爷爷用英文翻译后和奶奶对话。

    不过这不妨碍她看懂奶奶比划的意思,有人来找她。

    路明虞以为是这里的朋友,结果出去看到的是风尘仆仆的穆景绥。屋主爷爷暂时没让他进屋,他站在门口,微微弯着腰,避免碰到头。

    男人如古井一般深沉的眼睛纹丝不动地凝视着她。

    屋主爷爷问她:“他他是你的丈夫。”

    路明虞点了点头。

    屋主奶奶用本地方言:“你们可真般配。”

    不远千里追妻,老夫妇瞧见男人的目光不离妻子半分,眼神如饥似渴。老夫妇体贴地给他们留空间,热情地招待他们吃完饭后,出门去邻居家,今晚不回来了。

    等待许久的种子,如今得见它的雨露和太阳,抑制不住的野蛮生长。

    路明虞还没来得急开口话,便被男人推倒在屋内唯一的沙发上,焦急而慌乱的吻密密麻麻落下。

    她没见过他这么疯。

    那次喝了下料的酒都没现在这么疯狂。

    很快,血锈味在口腔里散开,她的舌头被吮破了。

    可是她细细的双腕被他单手握住,放在头顶,她压根躲避不了这份疼和羞,急得眼圈都红了。

    “芊芊把所有事都跟我了。”

    “骗子。”

    “还没喜欢过人,你在骂我是不是?”

    “骂我也没事。”

    “只要你消气,怎么骂我都可以。”

    “我也行。”

    他每一句话,就要吻她十秒。

    他松了手。

    路明虞真的了他,因为她的嘴巴和舌头都太痛了。

    他锲而不舍转而去吻她的锁骨和肩头。

    路明虞放弃反抗,任他胡作非为。没一会儿后他就停了下来,与她交颈相拥,语气有些可怜:“我想你,想得生了病。”

    他确实瘦了,路明虞忽然就有些心软。

    她碰了碰他瘦削的下巴,一碰即收,听他继续一遍接一遍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在他到第四遍的时候,她出声断了他:“你没错。”他只不过是可怜她,捡起她这个包袱,又有什么错。“是我错了。”

    “不,你没有错。”穆景绥慌不择路,干燥的手掌覆在她嘴上。她错,岂不是觉得爱他也是错。爱他确实让她经历了许多难受和痛苦,是他该死,没早点发现她的爱,也没早点爱上她。他不想听到她后悔,如果她放弃了他,他会疯的。

    路明虞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穆景绥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吻去她眼角的薄泪,低哑着声:“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做梦梦到你,吃饭工作时想到你。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你我骂我吧,把怒气都发泄完。”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心口,哀求道:“只是这里,别停止喜欢我好吗?”

    路明虞溃不成军,眼角滑出更多的水液,看她无声隐忍的哭,穆景绥又一次体会到心被撕裂的痛。

    他真该死。

    路明虞花了十分钟时间缓和下自己的情绪。

    屋外雪絮纷纷,整个天地白茫茫的,壁炉里的火烧的正旺。

    她看着火焰发起了呆,穆景绥见她情绪稳定,心稍稍回落,问了卫生间的位置后,起身离开。很想很想她,方方面面都想。他不敢强要他,又不能放任不管。

    路明虞没拒绝穆景绥跟她一起睡的请求。两个人都没睡着,路明虞翻个身的功夫,把穆景绥吓出一手冷汗。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红线,幼稚地把红线两头缠绕在两人的手腕上。

    她借着壁炉的火光望了一眼两人绑在一起的手,想起七夕那晚去月老庙挂红条的场景。

    苦中加了甜,像一杯加糖的黑咖啡。

    穆景绥见路明虞眼神柔软下来,心上一喜,他以为她此次情绪失控是因为遇到姜挽月,所以不厌其烦地:“我对姜挽月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就对她没感觉了。我现在只爱你。”

    路明虞叹息。

    他们的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听他表白,她不见得有多高兴,也不见得多难过。不上不下的,有点儿分裂。

    这边因为下大雪通讯不好,她收到他的消息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看完他的信息,她看着落雪发了一下午的呆,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他不喜欢姜挽月,却从不解释和澄清。她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白月光”,被人取笑嘲讽。

    她不是不委屈的。

    她的沉默让穆景绥再次陷入惶恐,他忙不迭道歉和保证:“对不起明虞,是我让你受委屈了。此后一生,我会用尽全力去弥补我过往带给你的伤和痛。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放弃我。”

    他所有的卑微姿态全用在了她身上。

    旧账重翻,不完全是他的错,她也是帮手,她编织了一个谎言让他娶了她。凭良心讲,她不能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他身上。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也有一点在意他的态度。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别扭,整个人被割裂成了好几瓣。

    一段天长地久的沉默后,暗夜里响起路明虞的一声轻叹,她慢慢地将手放在穆景绥的刀疤上,棱痕硌着她的掌心。

    她疯狂的心软。

    穆景绥捉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出了汗,不再干燥。

    她能感受到他的害怕,他跟她一样,也害怕失去。

    爱情会让人变得软弱,也会让人变得坚韧。

    入眼皆是黑暗,看不见他的眼睛,她终于鼓起勇气完成了心里建设,轻声开了口:“外公救过白外公的命,你也救过我一命。其实,你们早就不欠我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