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暧昧的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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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望吗?

    身体健康, 家人平安算不算。

    ……

    姜念脑子空白,只想到了这八个字。

    晏铭洲听完她的话脸色有一瞬间僵硬。

    手机震了震, 姜念接起来。

    “听徐孟你跑国外去了?”

    是雯姐。

    北京时间已经凌十二点半了, 这么晚还给她电话, 姜念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嗯, 怎么了?”

    周莉雯那边有纸张翻动的声音,“我就是担心你看到热搜冲动发微博, 过来先提醒你一下, 你什么都别做,明天我和公关部商量后再一起发声明。”

    “什么热搜?”姜念蹙眉,她这一整天都没怎么看手机。

    “你别看了, 我想知道的话我直接告诉你。”周莉雯像是猜到她要干嘛, “就是你爸爸洗钱的事被爆出来,有人歪曲成贩.毒.黑.道一类的,估计是对家看你最近势头不错,想借这个事情压一下你的风头。”

    她爸爸?!

    姜念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

    “网络上嘛, 网友不了解事情真相,虚虚实实的,容易被有心人用舆论牵着走。”周莉雯停下手里的动作安抚她,“你爸是你爸,你是你,放心,我会看着处理的, 你这几天在国外也挺好的,好好放松吧。”

    姜念脸色苍白,忘了怎么挂的电话,再回神微信语音界面已经暗掉了。

    “怎么了?”晏铭洲蹙眉扫了一眼她手机。

    一个电话让她慌成这样。

    姜念不话,指尖冰凉地点开微博。

    切到大号。

    评论和私信已经不能看了,卡了十来秒有余。

    未关注人信息里还飘着一条:听你爸贩.毒?你是不是也吸.毒啊?你妈是不是这么死的?

    祸不及家人。

    姜念对恶评的心态一直很好,面对这一句,她忽然不理智起来。

    噼里啪啦在屏幕上输入几个字,她还没点击发送,手机半路被旁边的人夺走。

    “别回。”晏铭洲删掉那句话,把手机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他已经大概推断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晏铭洲,我想回国。”

    她一点游玩的兴致也没有了。

    他们面前巍峨耸立的哥伦布纪念碑往远处凝视眺望,右臂指向海的另一端,对应姜念此刻的心境像是暗示着什么。

    晏铭洲沉吟几秒,语调冷静,“如果你觉得你回去能立刻解决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

    可是,她回去就能解决问题吗?

    不能。

    姜念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什么都不怕,唯独父母是她的软肋。

    “你有认识比较厉害的律师吗?”她咬了咬唇,问道。

    晏铭洲注视着面前眼神清亮的姑娘,她方才的脆弱和冲动,短暂得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幻觉。

    这种自我调节能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

    他眉眼微动。

    “有,我明天让他跟你经纪人联系。”晏铭洲心里已有人选,那位的胜诉率几乎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姜念担心是铭振的人,脸色有些犹疑。

    晏铭洲看出来了,补充道,“别担心,不是我们公司法务部的。”

    *

    圣家堂矗立在城市心脏的位置,明亮如斯,恒久如斯。

    姜念倚在落地窗的玻璃边,望着外面璀璨繁华的夜景,微微出神。

    她今天晚上没怎么吃,倒不是微博被黑的事,只是想起了以前。

    她妈妈走的时候正是她上初二的那个冬天。

    那天迎来了楠城过去十年中最大的一场雪。

    白皑皑地笼罩着整个城市,雪化时,连同她母亲的呼吸一起,埋葬在了冰冷的墓地里。

    姜念记得当时母亲离世的时候很平静,有一种从病魔中解脱的安详。

    所以她在那天也没有表现出过度悲伤,只哭了一阵。

    但思念是有惯性的。

    后来几年里,比起白天,她越来越喜欢夜里,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因为在梦里她还能听母亲喊她一声——

    念念。

    晏铭洲处理完邮件,走进房间时映入眼帘的就是窗边姜念有些落寞的背影。

    “怎么了?”姜念被他从玻璃那侧扳过身,疑惑地问道。

    她眼前的光线忽然暗下来,蓦的被轻柔地圈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中。

    鼻尖满是晏铭洲干净清冷的气息。

    他什么都没,修长的手指放在她后脑勺徐徐顺着她的头发。

    一下接着一下,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幼兽。

    这一瞬间,姜念很想哭,但她忍住了。

    沉默地感受着他这片刻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姜念才徐徐推开他,低声了句,“谢谢。”

    “科学上触摸疗法有利于缓解压力和抑郁,”晏铭洲盯着她睫毛上的水珠,眸光沉静,“比如拥抱,或者……接吻。”

    他顿了顿,“如果你还是难受的话,我可以再牺牲一下,试试后者。”

    “……”

    姜念本来挺感动的,听完他后面那句话消散了一些。

    “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睡吧。”晏铭洲低声道。

    一夜好眠。

    *

    天蒙蒙亮。

    准确的是星河高悬,夜幕寂静,只有天地相连的地方泛了一点点灰。

    姜念睡得正香,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以为是在做梦,她蹙了蹙眉翻身钻进被窝里,继续睡。

    晏铭洲掀开被子,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先起来,等会儿在车上睡。”

    姜念漂亮白净的脸躲在几缕凌乱的头发里,耍赖似的不肯睁眼,嗓音里带着不满和少有的软糯,“去哪儿呀……”

    动作间,睡衣领口露出一大片皮肤和暧昧的曲线。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挺诱人犯罪的。

    晏铭洲黑眸幽暗,滚了滚喉结。

    比起带她出门,他确实更想做别的事。

    只不过——

    今天不方便。

    “什么这么湿……”姜念用手挡了挡,摸到一块毛巾。

    瞬间清醒了不少。

    “才四点半!”她看了眼手机,略带控诉地道,又想躺下。

    晏铭洲扣住她的手臂不让她缩回去,面不改色地,“去洗漱。”

    凌的风不仅冷还夹杂着一股寂静。

    姜念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

    晏铭洲应该是要带她去看日出吧。

    她猜。

    不然也不会这么早起了。

    酒店门口停着辆布加迪跑。

    晏铭洲开车门,示意姜念进去。

    姜念扫了一眼他休闲挺括的一身,他这种身材,真是穿什么都赏心悦目。

    车内暖气很足,姜念捂嘴了个哈欠,眼泪汪汪,“我们去哪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晏铭洲淡声道,“你困就再睡一会儿。”

    困是不困了。

    就是想哈欠。

    出酒店被冷风一吹,姜念什么瞌睡都跑光了,更何况昨天睡的不算很晚。

    “我能听个歌么?”手机屏幕的光微弱地在她的脸上。

    “自己连蓝牙。”晏铭洲目视前方。

    “我还挺喜欢这个歌手的。”姜念点开一首《初冬》,唇角上翘。

    “谁?”

    “简斯珩。”姜念回答,“去年做节目的时候我还碰上他了,真人很帅。”

    难得听到她这么赞美一个人的颜值,晏铭洲抿了抿薄唇,嗓音低沉,“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歌的?”

    姜念回忆,“大概两年前吧,我做女二的那部戏他唱片尾曲,我顺手搜了一下他别的歌,好几首原创都很不错。”

    两年前,比见到真人要早。

    时间顺序很重要。

    晏铭洲眉宇松散。

    车子行驶了四十多分钟,天色由墨色变成酞青蓝。

    “是大海吗?”姜念看到远处的海平面,欣喜地从椅背上离开往前探。

    “嗯。”晏铭洲应道。

    她昨天坐甲板上还想着有机会去沙滩更近距离接触一下海水。

    今天晏铭洲就带她来了。

    车子一熄火,姜念立刻跑了下去。

    海浪来回铺卷,发出“哗哗”的响声。

    海风里夹杂着咸味。

    “那是灯塔吗?”姜念指着海平面远处的一簇犹如星星一样的光。

    “应该是的。”晏铭洲循着她视线望去,单手自然地把围巾绕在她的脖子上。

    “看着好渺啊。”姜念感慨,抬头对他了声谢谢。

    她目光继续看向那边,“海面上就它那么一个,还好它只是灯塔而已。”顿了顿,声嘀咕,“不然该多孤单。”

    晏铭洲扫了她一眼,了个冷笑话,“它可以和月亮作伴。”

    “……”

    天光变亮了一些,海平面上探出浅浅的橙红色,原本深蓝的天空因为这突兀的颜色变得绮丽明艳了起来。

    “是太阳!”姜念兴奋地拉着晏铭洲的手臂,蹦跳了两下。

    “嗯。”晏铭洲薄唇微勾。

    海鸥徘徊在海面上空低低鸣叫,似在迎接即将苏醒的世界。

    太阳爬得很慢,先是露了四分之一的弧度,再徐徐上升。

    光从它那里起始四散开来,红如鸽子血。

    “好美。”姜念惊叹地望着那个颜色,以及海那头一同被染上的粼粼波光。

    夜幕被驱散了些,像拨开了一层薄幕。

    晏铭洲站在姜念身后,一垂头就能看到她的发顶。

    “我想照下来!”姜念摸了摸口袋,才发现没拿手机,转身问,“你的能借我用一下吗?”

    晏铭洲手动扭了一下她的脑袋。

    此时的金色隔开了寂海与深蓝色的天空,恍若撕裂黑夜的利刃。

    世界辽阔,万物瞬息可变。

    人太渺了。

    姜念眼眶有些湿润。

    看着这令人感动的景色,她脑海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话——

    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