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她还是头一次见沈瑜如此护……
温璧扬唇笑了笑, 眸中却淡然,“阿璧不敢忘本,入了王府自然要事事心为上, 为皇室效劳,不会懈怠。”
场面话要得漂亮, 温璧心中门儿清,自知自己不过是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为害死自己表兄的虚伪之徒效劳,温璧无法做出这等事来。
晌午日光正盛,温璧同夫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回了怜知堂。
房中鹦鹉惯会看人脸色, 又经过落梅的调|教, 不住地叫道恭喜恭喜。
她倚在榻上抿了口茶,一侧立着的落梅喜笑颜开, 笑道:“姐是极有福气的,奴婢已许久未曾见过这般多的聘礼, 想来殿下很看重您。”
温璧低眸不曾答话,只道是这些并不属于她, 待她成了颗弃子, 就无人会管她死活。
她的身份这般,注定沈瑜不会为她动情, 她来到京城是为了爹娘之死, 也不会对哪个男子心生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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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突国使者这几日由礼部下设官员陪同游玩京城, 听戏玩蹴鞠, 好不快活, 可就在他临走那日,礼部尚书欲亲自送他出京城,却久久不见使者影子。
眼见要过了启程的时辰,使者身边的厮气喘吁吁地跑下楼, 瞪大双眸惊恐道:“大……大人,使者晕倒了!”
尚书右眼皮狠狠跳了两下,这使者若是出现一星半点儿的事,可皆要归咎于他身上……他忙提着袍脚往楼上去,急匆匆地让属下去请太医。
昨夜人还好好的,怎么今早就能晕倒呢?
尚书推门而入,快步走到床边察看,发现使者的嘴唇已泛青紫,他心底一惊,颤着手指放在他鼻下……
没有呼吸了。
尚书呼吸一窒,背后出了许多冷汗,再开口时声音已哑得不像话,“快!封住这间客栈!所有人没有命令不得出去!”
他看着床上那一动不动的尸体,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叫真正的凶手得逞,不能叫自己成了替罪羔羊。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宫中太医匆匆赶来,看过使者状况后皱眉禀告道:“兀突国使者,应当是中毒身亡。”
随兀突国使者而来的侍从们皆变了脸色,看向尚书的神情已变,有的已按住腰间佩刀。尚书觉察不妙,忙陪着笑脸安抚道:“此事,本官会给各位一个交代,也会给兀突国一个交代。”
“你如何能交代?”其中一个道,“此事我会告知国君,让国君做定夺。”
若是此事被兀突国国君知晓,往坏了想,恐怕边境又要起一场恶战,但也万不可心虚藏着掖着……
“本官亦会禀告圣上,无论如何也要捉拿真凶”,尚书低声道。
“希望英明的皇帝陛下会还使者公道”,侍从面色紧绷,不见动容与松懈。
大理寺中官员于申时赶到,将屋内人请了出去,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以期许找到蛛丝马迹,可却一无所获,正当众人愁眉不展时,有人看见桌上茶杯中还有剩余茶水。
他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试毒,没想到银针渐渐变了颜色……
官员将剩余茶叶与茶壶一并收好,由太医察验,发现茶叶中混着的白色粉末,正是断肠散。
尚书听闻后,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经手这批茶叶的人,只有他一个。
使者的饮食皆由他查验后才会送上使者的面前,以求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无下手机会。
可眼下……
尚书瘫坐在府中书房玫瑰椅上,脸色铁青难看,他皱紧了眉头哀叹一声,果然听到外头整齐的脚步声。
这日夜间,尚书被捕入地牢中,严刑审讯。
而此时沈澈正同沈瑜手谈一局,沈澈因着此事心中烦闷,落子时也跟着犹豫不决,到最后将那颗黑子放下,低声道:“皇叔,此事显而易见并不是礼部尚书所为,您为何……”
沈澈顿了顿,心生悔意。
他不该在他尊重着的皇叔面前露怯,毕竟,他才是这天|朝的国君……
沈瑜并未理会他的不同寻常,只低着眼观察棋局,过了半晌才开开口道:“陛下,出了柳居玉之事后,礼部尚书与丞相不和,为的就是今日。”
借丞相之手除掉尚书,削丞相于太后党人中威信,又使太后失去一个得力臂膀。
沈澈这才了然,少年人面容上略显羞愧,“是朕疏忽了。”
沈瑜摆弄棋子,淡声道:“臣不过是虚长陛下几岁罢了。只是出了这档事,恐怕兀突不会善罢甘休,陛下还是早早安抚才是。”
“兀突族人易怒善战,皇叔不是不知晓”,沈澈轻轻叹了口气,“恐怕边境交战是无法避过的。”
沈瑜轻轻勾了勾唇,墨玉似的眸子看着沈澈,轻声道:“边境安宁不过几岁,百姓将将安定,若是再生战事,可非民心所向,陛下三思。”
沈澈道:“皇叔所言甚是,只是究竟该如何安抚?珍宝古玩恐无法满足……”
沈瑜呷了口茶,面上笑意不减,“他们想要什么,我们便给什么。”
沈澈并非愚昧之徒,自是听出沈瑜的弦外之音,他皱起了眉,压低了声音,“只是皇叔,历朝历代皆不曾有女子和亲,若是到了朕这儿改了,可要为后世诟病。”
沈瑜摇头,“若是能免去连年征战,有何不可?”
沈澈沉吟片刻,喃喃道:“皇室中并无适龄公主,宗亲倒是有几位,可已定了亲事。这可如何是好?”
沈瑜低眸,敛下眸中情绪,声音平淡,“令国公府有女杜月矜,温婉可人,臣私以为,可担此重任。”
令国公眼下正摇摆不定,近日又同太后走得略近……
沈澈思忖片刻后道:“皇叔,朕得好好想想。”
沈瑜出宫时,已近三更天,月乔跟在他身后不解道:“殿下从未惧怕过征战,陛下将将即位时那般艰难,腹背受敌,您都不准许由女子解决战争。眼下又如何要提议让女子和亲了事?”
沈瑜睨了她眼,“因为令国公之女,是本王此生不想见之人。”
他勾唇,眸色薄凉。
月乔这才明白,忙低下头默不作声。
她还是头一次见沈瑜如此护着一位姑娘,这般不理智,且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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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刻意谋害兀突国使者之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边境处三十万大军压境蓄势待发,随时都有战争。
尚书府中已乱作一锅粥,嫡亲的姐被掳去做青楼歌伎,柳居玉身边那有了身孕的女子因着此事忧思过重产,正养在别院。
余氏不得不去求京中达官贵人们,哪知没有一个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见她的,她无奈,只能咬牙低头去了丞相府,期望丞相大人能替尚书在圣上面前话。
夫人听闻余氏求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拍了拍身边苏盛安的手笑道:“走,随母亲一同去,看看她现在已落魄成什么样子了。”
苏盛安却摇头,颇有心气儿,怕跌了自己脸面,反而道:“盛安便不去了,见到她只怕要想起伤心事。”
夫人没逼着她,由常宁伴着去了前厅,余氏正在一侧立着等候,不敢落座,她见夫人来了,忙殷勤行礼道:“妾身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夫人勾唇道,“赐座吧,不知你今日来相府,所为何事?”
“夫人应当知道的”,余氏瞧起来有些羞愧,“尚书入狱实有冤情,能不能求……”
“是否有冤情,我也不知”,夫人满意地抿了口茶,“况且圣意难测,下了圣旨的事,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无法转变,你是不是?”
余氏皱起眉来,还是恳求道:“夫人,妾身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让丞相大人在陛下面前多几句,丞相大人得陛下信赖,想来会听进去几句的……”
夫人微微挑眉,“往日情分?你是,盛安同令公子的婚事吗?”
余氏心中一惊,忙摇头道:“非也。那事是犬子之过,妾身羞于提起。”
“那丞相府与尚书府,似乎也无其他情分可言”,夫人慢声道,眼眸半睁的模样显得懒散,“常宁,送客吧。”
“妾身求您了!”余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夫人仿佛没看见般,了个哈欠便起身离开。
常宁神色淡淡,上前对余氏道:“夫人还请起身,奴婢送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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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接着一日,眼见得到了沈瑜与温璧大婚前夜,温璧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浅梦中,一会儿是夫人可恶的脸,一会儿是沈瑜柔和的神情……
八月初三,天色清朗,碧天连地,王府求娶苏氏女,天没亮温璧便起身,由宫中嬷嬷为她梳发,穿戴凤冠霞帔,门窗上都贴着大红喜字。
温璧却高兴不起来,仿佛要成婚的新嫁娘并非她似的。
迎亲队伍至,天色大亮,外头热闹非凡,隔着层层院门也能听到外头的动静。
吉时到,嬷嬷将红盖头替温璧盖好,在一旁了些吉利话后,她便由苏君绪牵着出了府,上了去王府的花轿。
红盖头遮着的缘故,温璧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闻见空气中浅淡的檀香味。
她竟有些好奇,穿着大红喜服的沈瑜,会是如何一般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