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怪不得……昨日膳食那般合……
抬花轿的苦力将花轿抬得稳稳当当, 温璧昨儿个一夜未睡,眼下禁不住哈欠连连,一个不心睡了过去。
花轿至王府门口, 喜婆喜笑颜开地要去扶温璧下轿,里头却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 喜婆笑意微敛,又见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沈瑜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本王来接”,他淡声道。
喜婆频频点头,笑着退至一旁, 只见沈瑜敲了敲花轿旁侧, 咚咚直响,唤道:“温璧, 下来。”
周遭围着观礼的人道这平昌王不知怜香惜玉,日后这位平昌王妃恐怕难做。
温璧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颤着手指手忙脚乱将红盖头盖好,提着裙角要下花轿。喜服下摆长且厚重, 她伸出手, 本以为来扶着她的会是喜婆,没想到面前的手修长白皙, 骨节分明而有力。
“都等着呢, 温璧”, 他低声道, 一边接过她而柔软的手, 包在手心中轻轻握着,生怕重了捏疼了她。
京城中男女成婚时,鲜少有新郎上前去扶着新嫁娘的,恐怕这平昌王可是头一个。
周遭围着观礼的人纷纷改观, 个个儿交头接耳唏嘘道:“殿下定是极宠爱王妃殿下的。”
温璧被他牵着,他的手掌温热而干燥,贴在她手背上的薄茧令她微微发痒,她低下眼,攥紧了裙边。
行了大礼后,温璧便由府中丫鬟送入卧房。
卧房中寂静,听不到外头宴席中嘈杂之声,她饿得头晕眼花,不知何时才能用点东西垫垫肚子。
她难过地吞咽着口水,忽闻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有人推门而入。
“奴婢给王妃殿下请安”,丫鬟行礼道,“殿下怕您饿着难受,特差使奴婢来给您送些吃食,您瞧瞧合不合胃口。”
温璧扯了扯手中帕子,先前下花轿就已失了脸面,眼下她若是再做出不合规矩之事,恐怕要落下个不知礼的恶名……
可是她真的好饿……
她犹豫再三还是委婉道:“这恐怕不妙。”
丫鬟知晓温璧会错了意,忙道:“王妃殿下尽管用便是,有殿下为您撑腰呢。”
温璧闻言心念一动,自己慢慢掀开了红盖头,温温吞吞道:“那我便垫垫肚子。”
她话音方落下,就见外头丫鬟整齐走入室内为她布菜,虽然只有她一人用膳,但膳食还是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温璧本告诫自己吃几口便放筷,哪知王府中佳肴美味,她没忍住又吃了一碗,她有些心虚,抬眸看了看立在她身侧的嬷嬷,只见嬷嬷面含笑意地看着她,慈爱道:“王妃殿下可吃饱了?若是不饱,便再让下人添些。”
她摸了摸吃撑了的肚皮,低下眼摇头声道:“我吃饱了。”
丫鬟端来温水为她净手,端来茶水侍候她漱口,样样尽心。
温璧将盖头重新盖好,由嬷嬷扶到床边坐好,等到天色黑透,外头喜宴将散。
“王妃殿下,殿下正往这儿来了”,丫鬟道。
她轻轻应了一声,没由地心生紧张。
许是因为,头一次成婚?
温璧抿了抿唇,胸腔中心脏隆隆跳着,要蹦出来似的。
过了一刻钟,沈瑜进了房,他应当是饮了许多酒,她隔着老远就能闻他身上的酒味。
身边的锦褥微微下陷,他在她身边坐下。
距离这样近,温璧不敢做什么动作。
她眼前的红盖头被沈瑜掀开,轻咬下唇接过嬷嬷端来的合卺酒。
辛辣酒液滑过喉咙,使她清醒了几分。房中丫鬟嬷嬷皆已退下,房中只余他们两个。
两人都未话,还是温璧默默起身将发间钗环卸下,用湿帕子将脸上脂粉擦净,正在她犹豫着要换衣裳时,忽然从菱花镜中看到坐在床上的沈瑜,正看着自己。
沈瑜别开眼,也不知是不是知她窘迫,便起身要往门口走,声音低低哑哑,“本王有些醉了,出去散散酒气。”
他长身玉立,穿着大红色的喜服不显女气,倒更衬其风姿,柔和原本冷硬的眉眼,晕黄的烛光勾勒起他的轮廓,更显俊朗。
外头可是有丫鬟守着的,温璧没多想,连忙拉住他的手,待他挑眉回眸看她时,她不得不松了手,眼巴巴地看着他,“殿下,外面有人的。”
沈瑜不语,温璧只好干巴巴开口道:“多谢殿下方才赐膳。”
他这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她看着他这副不冷不淡的模样,绞尽脑汁才艰难开口道:“阿璧昨夜一夜未眠,坐上花轿想着眯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还请殿下莫见怪。”
两个人站得稍稍有些近,温璧身上沁人的香气直往沈瑜鼻息间窜,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才嗤了一声回她:“本王还是头一次见到坐花轿能睡着的。”
温璧垂首,心道瞧瞧,这才没过一会儿呢就原形毕露。她抿了抿唇,自知理亏,只能忍气吞声道:“殿下,夜色已深,还是早些安置吧。”
“安置甚么?在花轿上还未睡足?”沈瑜笑她。
温璧火气上涌,驳他:“自是未曾睡足。若不是殿下惊扰,阿璧可睡到明日早。”
沈瑜却笑了笑,也不恼,见她瞪着眼睛瞅着自己,只觉得姑娘娇憨可爱,总比方才紧张得不出话漂亮许多。
他将就她的身量,微微弯下腰来看着她澄澈杏眸,低声接她的话,“成婚可是大事,本王无意扰阿璧睡眠。”
她闻言红了脸,也不知为甚捂住嘴退后了几步。
同沈瑜话,温璧从未占过半分便宜。
各自绕过屏风沐浴更衣后,温璧跪坐在床上将薄被铺好,见沈瑜向她走来,她轻轻咬了咬下唇,低声道:“殿下要睡里边还是外边?”
她眼神躲躲闪闪,沈瑜抿了抿唇,低声道:“本王睡外间榻。”
温璧欣喜,但还要假装不舍,“榻冷硬,哪有床睡着舒坦?”
沈瑜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他扯了扯唇,不咸不淡道:“本王不喜欢和旁人睡一张床,嫌挤。”
温璧愣了愣,看着他往外室走的身影,鼓了鼓腮帮子。
哪里是嫌挤?是嫌弃她罢了。
不过也好,省得躺在一张床上惹人心慌意乱……
烛火已灭,房中渐渐静了下来,她不再翻身,想来已然熟睡。
沈瑜慢慢走到内室,借着月光看她熟睡时的模样,白嫩而细腻的肌肤,裸露在外的手臂,一条腿搭在薄被上,纤细匀亭,脚踝细瘦脆弱。
她睡觉时乖巧,只缩在里头并不霸道。
沈瑜俯下身,犹疑了片刻后,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本是要翻身上床睡,最后还是决定将人抱上了榻。
娇女轻而柔软,呼吸绵长平稳,沈瑜闭着眼,一夜未眠。
他是自讨苦吃,要将她抱到自己身边来。
第二日间,沈瑜坐起身来,见她依旧沉睡,忍不住伸手去捏她挺翘玲珑的鼻子。
她张开嫩粉的唇急促呼吸着,最后到底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当她看到捏她鼻子的人是沈瑜时,最后一丝睡意也跟着消失不见。
要死!什么时候沈瑜上了她的床!
“殿下,您如何……”温璧忿忿道,却被沈瑜断。
“温璧”,沈瑜看着她,嗓音微哑,眸色似笑非笑,“看清楚,是你跑到本王榻上来的。”
温璧这才揉了揉眼睛四处看了看,怔愣了片刻而后羞恼得低下了头,呢喃道:“我……我怎么能跑到这里来?”
“本王哪里知道”,沈瑜垂眸看她。
温璧抿了抿唇,皱起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不上来。她下了榻,赤着一双嫩足站在他面前,“是……是阿璧做得不对。”
“倒也无碍”,沈瑜淡声道,“下回当心些便是。”
温璧低低应了一声。
外头丫鬟听见里头响动,轻轻敲了敲门,沈瑜等着温璧将亵衣领子整理好才将人放了进来,两人洗漱后用了早膳后,沈瑜就被请去宫中。
府中王伯将府中账务交给她理,她虽不会,但王伯答应教她,待她十分热切。
时至晌午,温璧稍作歇息下,想起那日那位陆姑娘,便好奇问道:“王伯,殿下身边可有通房妾室?”
王伯忙摆手道:“自殿下自立门户起,身边就没有过女子,王妃殿下还请安心便是。”
温璧没忍住跟问道:“那可有位陆姑娘?”
王伯愣了愣,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确实有,是如意楼中的一位姑娘……”
温璧低垂眉眼,慢吞吞道:“原是如此。”
王伯怕他们新婚燕尔离了心,虽知晓其中内情,但也无法同她解释,只能开口道:“殿下最疼的还是您的,您要入府前便早早地叫人听您爱吃什么,早做准备,下人们无一敢懈怠……”
怪不得……昨日膳食那般合胃口……
温璧心跳漏了一拍,也不知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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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午膳后,温璧回了房,落梅脚步匆匆走了进来,将怀中一封书信递给她,“姐,夫人递来的书信。”
温璧的心跟着悬了起来,她走到避光处,将书信展开,果然是夫人来问她今日沈瑜要做些什么。
她思忖片刻,找来纸笔,只写了四个字:出门饮酒。
温璧不会告诉她今日沈瑜进了宫。
直到夜间,沈瑜才回府。
用了晚膳后,沈瑜便去书房处理公文,王伯声同温璧诉不满:“皇室中又不是没人了,殿下大婚,就不能让他歇几天?”
温璧温婉笑道:“殿下颇具才能,也要受常人无法承受之苦。”
“唉,王妃殿下得有理”,王伯频频点头,“老奴差使厨房做了些糕点,不如您给殿下送去?殿下见了您定会高兴的。”
王伯眼神热情,让她无法抗拒,她只能硬着头皮接此重任。
温璧提着食盒至书房门前,外头仆从进去禀报,没一会儿便将她请了进去。
书房中焚着浅淡香料,她走到案前,轻声道:“殿下,阿璧给您送些点心来,您歇一歇解解乏。”
沈瑜抬眸看了她眼,“早些回房歇着。”
温璧怕明日夫人又差人来问,她就算是编也得靠谱,眼下正是个“关心”他的好时机。温璧清了清嗓,正要开口,可一对上他那双眼眸,她又没了底气,一个字也不出来。
沈瑜见她神情复杂,禁不住挑眉问她:“怎么了?”
温璧停顿了会儿,才艰难开口道:“殿下,明日阿璧想到街上转转,不知殿下可能伴着阿璧一同去?”
“恐怕不可”,沈瑜笑着看她,颇有些故意道:“明日间本王欲出城一趟。”
温璧点了点头。
出城去?
那她就在信上写沈瑜入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