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那么自然,没有丝毫的违和……
房中唯有床头处燃着一支红蜡, 衬得纱幔影影绰绰,隐在后头的美人睡得正甜。
沈瑜轻手轻脚走进室内,端详她熟睡时娇憨的睡颜, 正勾着唇角想要将贴在她耳边的碎发理好时,她在睡梦中嘤咛一声, 微微皱起漂亮的细眉。
他迟疑了会儿,而后蹲了下来,温热的手掌慢慢覆在她的腹上。
他以为是她体寒腹痛,暗暗琢磨着过些日子请太医给她好好瞧瞧。
姑娘家的腰不如男子那般壮实, 反而柔软纤细, 腹部亦是软绵绵的。
沈瑜垂眸,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自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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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热已去,金秋将至, 眨眼间就到了中秋时节,宫中设宴宴请京城中皇亲贵族, 只沈瑜敢同温璧不去。
今日朝中休沐, 难得温璧一醒来就能见到沈瑜。
这是自成婚后为数不多地共用早膳,倒惹得她稍稍有些不习惯……
用过早膳后, 沈瑜便去了书房, 温璧一人无聊, 自个儿坐在榻上抄写佛经。直至夕阳斜下, 天色欲暗时, 温璧才见到沈瑜的影子。
他今日穿了件玄色锦袍,戴白玉冠,衬得面容沉静,身量颀长。温璧起身行礼道:“阿璧见过殿下。”
他笑了笑, 竟比往日里柔和了几分,“不必多礼。你在做什么?”
温璧抬眼看他,看他俊朗的面颊与眸中染上的笑意,她禁不住红了耳根,垂首道:“阿璧正在为殿下抄写佛经祈福。”
沈瑜闻言上前拿起炕桌上的几页纸,上头字迹整齐娟秀,一笔一划皆透着股认真劲儿。
他轻轻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的纸,丝毫不领情甚至藏了坏心思,稍显顽劣道:“本王又不信这些,你抄了也是无用,往后不必做这些。”
温璧鼓了鼓腮帮子,心中暗骂他不知领情感恩,开口时还是窝着股气,不自知地嗔道:“可阿璧已抄写了一整日,手腕都酸了,只可惜殿下不喜欢。”
沈瑜轻嗤了一声,目光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腕上,又收回了目光,懒散道:“王妃是心诚的佛弟子,抄写佛经竟为取悦本王,不知佛祖知晓,该作何态。”
这人,真是坏透了的!
她翕动着嘴唇,涨红了脸,索性别过身去,尽是姑娘家娇态,“那阿璧只能由着佛祖惩罚,阿璧心不诚,罪有应得。”
沈瑜笑眯了眼,凑到她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将她如玉似的手腕包在手心慢慢揉捏,低声道:“本王哪舍得你受累?就算佛祖要罚,也该罚本王扰了你心神才是。”
他声线低沉悦耳,温璧脑中嗡地一声炸开了锅,脸颊上红晕更盛,胜过世间最珍贵的脂粉。
她又羞又气,自己抄写佛经本是为了静自己心神,根本就不是为了他!
他的指腹温度稍高,替她揉手腕时力道刚刚好,的确缓解她手腕上的酸痛,但温璧还是抗拒着抽出自己的手腕,声道:“阿璧不疼了,不敢劳烦殿下。”
“可想出府转转?”沈瑜稍稍收敛,面容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温璧不敢相信地抬眸看向他,惊讶道:“殿下要陪阿璧出府?”
沈瑜点头,“难得休沐,本王亦想出府透透气。”
温璧心中雀跃,早就听闻今儿个如意楼中有绝美舞姬献舞,她是想去凑凑热闹的,“听闻如意楼中有歌舞可赏,殿下可能带上阿璧同去?”
沈瑜低声应下,看着她这副欢欣模样,他也跟着开怀,“自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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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璧收拾好自己后便同沈瑜一并出府。
抵达如意楼时,天色已深,里头歌舞起,陆念柔将二人引至二楼视角最好的雅阁中便退下。
温璧趴在玉栏杆上往下看,沈瑜就坐在她身后慢慢饮酒。
她心情大好,忍不住转头向沈瑜主动搭话,“京城中的中秋节确是一番繁华。”
沈瑜弯起唇角,抬手倒了杯酒给她,淡声道:“这繁华,不过是你看到的罢了。”
温璧接过酒,豪迈一饮而尽,而后歪着头看着他,“殿下得也不错。阿璧来到京城,见过长姐放任冤案不理,知道夫人害死了哥哥,还被杜姐推到冷水中无法呼救……”
他凝着她柔美的面颊,低低喃喃自语道:“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温璧对此浑然不知,只走到他身边给自己又倒了杯酒,捧在手心中没饮,低声道:“阿璧有时会想,若是爹娘不曾故去,该有多好。”
沈瑜睨了她眼,只淡声劝解道:“故人已逝,切莫过于忧心。待真相水落石出,也算是你报还了他们的养育之恩。”
她口喝着酒,缓缓点头,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眶。
楼下嬉笑声、歌舞声不断,隔壁雅间的门被人推开,隐隐传来男女对话与衣料摩擦的细细簌簌的声音。
没一会儿,一阵阵似哭非哭的娇啼传来。
温璧懵懵地看着沈瑜,抬手指了指隔壁,“殿下,那雅阁中……是在做甚?”
沈瑜掀了掀眼皮子看她,扯着唇角也不避讳她,咬字清晰道:“睡觉。”
“睡觉?”她皱起眉疑惑反问了一声。
哪里有人睡觉要这样的……听得她身上起了鸡皮……
他撑着下巴看着她,笑眯眯地低声道:“巫山云雨,懂吗?”
温璧怔愣片刻,蓦地红了面颊,忙将脑袋埋在胸前,支支吾吾不知什么才好,索性不。
“歌舞可观赏够了?”沈瑜问她。
她忙不迭点头道:“看够了的。”
“那不如出去转转”,沈瑜起身,“走吧。”
他看起来再平静不过,仿佛没听见隔壁异动似的,温璧倒还能自在些,跟着沈瑜走出如意楼。
夜间的风隐有凉意,温璧禁不住了个寒噤,却不想就这么个动作都被沈瑜看在眼中。
“冷?”沈瑜问她,“要不回府?”
温璧摇头,吸了吸鼻子,看向前头夜市的眼眸晶亮晶亮的,笑道:“阿璧不冷,阿璧想去前头那夜市瞧瞧去。”
沈瑜自然应允,陪着她看奇人吞剑,陪着她去买现捏的糖人,他自然而然地走在她的身边,帮她拿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走到人群密集处时,他伸出手臂将人揽到自己身边,怕她叫人撞到。
那么自然,没有丝毫的违和。
温璧乐得开怀,也不曾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是十分之近。
逛了夜市,二人便乘着马车回了府,沈瑜吩咐丫鬟煮些姜汤给温璧送去,自个儿去了书房去。
方才陆念柔在他临走时,递给他一封书信,他坐在案前将信展开来看,才知那害死使者的茶叶上确有端倪。
真正的凶手有十足的耐心,将茶叶浸在烈毒中后取出,再将茶叶晒干,送到京城中来。
沈瑜淡着神色将信烧掉。
这批茶叶出自云城曲家,但茶叶送到京城途经多处,究竟是在哪个节骨眼儿上出了问题,要查起来也并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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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一过,便是昭安公主和亲兀突国之日。当日间车队便启程,皇帝陛下亲自站在城楼上目送昭安公主离去。
沈澈下了城楼,神色淡淡,身边太监忙将披风替他穿上,低声道:“陛下,太后娘娘请您到殿中叙话。”
沈澈轻轻咳了几声,没接话,反而问道:“长公主近几日如何?”
“殿下这几日为过继之事忧心,面容有些憔悴”,太监面露难色,“您送去的补品,都被殿下扔了出去。”
“朕今日身子不适,便不去见太后了,免得过了病气给她”,沈澈低声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去告诉娘娘”,太监行了一礼,正要退下时,听沈澈道:“传平昌王入宫,切莫声张。”
“是,奴才遵命。”
只是宫中处处皆有太后的眼线,并非不声张便能不走漏风声的。
沈澈心中自然知晓。
他回了宫,至上书房中,凝着前日同沈珍在棋盘上留下的残局,神色不明。
不过一会儿,有宫人通传沈瑜已到,沈澈起身相迎。
“臣见过陛下”,沈瑜行礼道,“不知陛下匆匆传臣入宫,所为何事?”
“皇叔不必多礼”,沈澈面露难色,抿了抿唇才开口道,“自然是为了长公主同哲安之事。”
“长公主既不愿将哲安过继到您膝下,陛下还是莫要强求”,沈瑜道。
“太后那边逼得紧”,沈澈叹了口气,“再者言,朕私以为将哲安过继到朕膝下,于长公主而言亦是好事。”
“长公主愿意,才称得上好事”,沈瑜挑起长眉道,“她本身份特殊些,生性敏感,陛下应当尊重她才是。”
“朕的意思是,若是哲安成了皇子,宫中无人敢轻视慢待,而长公主若是想要再嫁……”沈澈停顿片刻,“朕便寻高门厚禄之家,保她衣食无忧。”
“陛下明知,长公主并无再嫁之意”,沈瑜反驳道,“皇嗣虽重要,但陛下也不必如此心急。”
“也罢,是朕疏忽了”,沈澈心中苦涩,“待明日,朕亲自同太后道明。”
无人懂他那难言的心思,他也无法出口。
“臣算再过两日启程”,沈瑜道。
沈澈点头,“皇叔此行艰难,恐有阻挠,事事当心。”
“是,臣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