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切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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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暗, 一队人马恰好行至一处驿站中稍事休息。

    温璧跪坐在床上将行囊归置好后,便听沈瑜道:“外头街上有间成衣铺,本王差使月乔去为你置办几件裙衫。”

    她缓缓点了点头, 转头问他:“殿下为何不让阿璧自个儿去买?也好看看式样是否喜欢。”

    “你还是少露面,可千万别叫坏人掳走”, 沈瑜笑道。

    他不曾透露此行注定艰险,怕吓到她。

    温璧瘪了瘪嘴,嘟哝道:“怎么会?我又不是孩子了。”

    她话音方落,便听门被人敲响, 她起身去开门, 见是月乔。

    “殿下,衣裳都在这儿”, 月乔将一个深蓝色包袱递给温璧,“若是您还缺什么, 同属下便是。”

    温璧点头道谢:“劳烦。”

    关好门后,温璧想换下衣裳梳洗一番, 可驿站客房得可怜, 又无屏风可遮挡,惹得她犯了难。

    “在那儿呆站着什么?”沈瑜轻声问她。

    她抱着包袱, 犹豫片刻才声道:“殿下, 阿璧想更衣梳洗, 可能请您回避片刻?”

    温璧本以为沈瑜会借此揶揄她, 可他并没有, 反而爽快答应道:“那本王去隔壁,半个时辰后本王回来。”

    “多谢殿下”,她轻声道谢。

    门被合上,沈瑜已离开, 温璧才更换亵衣,用房中热水擦了擦身子。

    一路上颠簸劳累,她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困意上涌睡了过去,并不知沈瑜何时回了房,亦不知他毫不嫌弃她,竟同她躺在一张床上。

    翌日清,温璧缓缓醒来,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正想翻身下床,却见身旁躺了个人。

    她惊呼了一声,低头察看自己的衣物,见亵衣整齐,她才松了口气,看向还未醒来的沈瑜。

    他眉眼生得深遂而精致漂亮,鼻梁笔挺,薄唇殷红,浓密睫毛纤长,比她还要夸张几分。温璧屏住气息,好半晌才移开目光,轻声唤道:“殿下,该起了。”

    沈瑜睡眠向来浅,温璧方才起身已惹醒他,此时听姑娘在叫他,他索性也不再继续装,缓缓睁开凤眸,同她视线交织。

    温璧忙别开脸,低声道:“殿下嫌挤,还是莫要委屈自己同阿璧同床,免得扰了殿下歇息。”

    “驿站中条件艰苦些,本王只能委屈求全”,他起身穿鞋洗漱去,也给她让了位置下床。

    二人沉默着梳洗后,月乔敲门送来早膳,沈瑜懒得吃,都扔给温璧处置。

    天色大亮,车队启程,路途艰辛,有时无法抵达驿站,众人就只能在天地之间歇息片刻。

    快马加鞭赶路,五日后总算抵达清乐县。

    沈瑜此次出行并未惊动当地知县,带着温璧暂住于一处别院,别院并不算大,好在处处整洁,庭院中种植着花草,只可惜眼下已时至仲秋,可看不到百花齐放的景色。

    她将行囊收拾整齐,迫不及待道:“殿下何时带着阿璧去福真酒馆瞧瞧去?”

    “白日里人多口杂,不如今夜”,沈瑜答道。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温璧扬唇笑道,“阿璧将钥匙都备好了。”

    沈瑜跟着弯起了唇角,低低应了一声,“热汤已备下,这几日行路乏累,你洗好后也好睡会儿。”

    “多谢殿下”,温璧笑着行礼道。

    热汤是月乔备下的,温璧解开长发好好沐浴一番,便上了床沉沉睡去。

    自赶路那日起,她还是头一次睡如此柔软的床。

    温璧这一觉便睡至夜间,醒来时只见室内燃着烛火,沈瑜正坐在梳妆台前撑着头看她。

    她猛地坐起身,皱着张脸儿看向他,“殿下,阿璧是不是错过去福真酒馆的时辰了?”

    “不曾”,沈瑜站起身来看着她,“眼下刚刚好,你穿好衣裳便去。”

    温璧点头,这就翻身下床将自己收拾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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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别院至福真酒馆不过一刻钟,温璧下了马车,借着朦胧月光抬头去看那蒙了灰尘的牌匾,心中总有种难言滋味,她轻轻揉了揉眼眶,熟练地拿出钥匙开大门。

    沈瑜知晓她心中难过,抬手轻轻抚了抚她柔软的发丝。

    温璧身形僵了一瞬,心情竟莫愉悦了些。

    被人关切关照着,真的会令人开怀。

    她转眸看向沈瑜,低下眼敛下眸中情绪,声音微哑,“多谢殿下。”

    二人先进酒馆中,沈瑜提着琉璃灯替她照明,酒楼中的几坛佳酿散着甜腻的酒香味。温璧轻轻抚过一个个酒坛子,想起爹教她酿酒时的模样。

    “你们镇日里是住在酒楼中?”沈瑜问她。

    “是,阿璧同爹娘住在二楼,一楼用来招待来客”,温璧低声道。

    沈瑜点头,“那不如到楼上瞧瞧。”

    温璧应下,带着他来到二楼,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门。

    房间已许久不曾有人住过,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她开窗户通气,“这里就是我爹娘的房间。”

    沈瑜未答话,提着琉璃灯四处看了看,却在床脚处看到一浅黄色剑穗。

    剑穗已非常人所有,更遑论这般颜色的剑穗,沈瑜只在皇室中见过。他轻轻挑起长眉,不动声色将剑穗收进怀中。

    “时候爹娘宠爱阿璧,常常背着阿璧到街上闲逛,给阿璧买糖人吃……”温璧揩了揩眼泪,自窗口处忽见外头滚起了浓烟。

    “温璧,你敢不敢从二楼跳下去?”沈瑜沉声问她。

    温璧儿时虽攀树摸鱼样样精通,可不曾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

    她摇了摇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问沈瑜:“殿下,您快瞧外头正冒着浓烟是怎么回事?”

    沈瑜绷着脸,拉着温璧的手往楼下看,已是一片火海。

    温璧瞪大了双眸,禁不住掩住口鼻,此时才觉鼻息间的气味竟如此难闻。

    沈瑜弯腰将她抱起,他低声道:“一楼行不通,只能这么做了。”

    她还未缓过神来,他已抱着她自二楼一跃而下。

    火舌舔上那块陈旧的牌匾,没一会儿都化成灰烬看不出原貌。

    温璧捂着嘴无声痛哭。

    一切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