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番外(成安帝)
成安帝和沈之音的马车走走停停, 两人沿路逛遍了各个镇,成安帝见着百姓脸上满足的笑容,心情激荡不已, 这些年的废寝忘食,总算没有白费。
两人行至月港,看到镇国公在港口笑眯眯的看着他俩, 沈之音愣了愣:“爹爹,你怎么来了?”
沈贺拍了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戏谑:“瑞儿, 唯恐陛下和娘娘在大海上迷了路, 让老臣这个常常往返波斯的人来给陛下领路。”
“瑞儿?”沈之音呆了呆,拍了拍额头,她就他们这一路怎么这么顺畅, 瑞儿没派人来追,也没有其他阻拦,感情都在这等着他们。
成安帝却是面色难看,突然眼前一黑,摔倒了下来。
成安帝恍恍惚惚间,仿佛又回到了皇宫, 但是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
“臣妾参见陛下。”皇后沈之晴穿着华贵的凤袍, 神色凌然。
成安帝却脸色泛黄, 一副不太康健的样子,他眼神幽深:“何事?”
皇后却避过了这个问题,直勾勾的盯着成安帝, 她用手扶了扶凤冠:“陛下可曾后悔?”
不等成安帝回答,皇后便神经质的大笑出声:“后宫这么多美人,陛下却独独爱上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陛下,现在人没了,可曾后悔?”
“你下的手?”
皇后的眼里充满的萧瑟,明明应该是个雍容的贵妇人,延伸却仿佛老妪一样,沧桑而绝望:“如果臣妾知道她是柳家女,会有一天甚至连累到沈家,连累到臣妾,臣妾一定早早的杀了她,而不是让她活到现在。”
成安迪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轻轻的道:“朕猜也不是你。”
皇后笑了笑,只看眉眼,似是有着曾经少女时依稀的影子,但嘴角的讽意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陛下此时倒是信任臣妾了。”
皇后定定的看着养心殿的烛火明明灭灭 ,叹道:“陛下,这怕是臣妾最后一日与您话了,辅国公应该给臣妾选好了位置,皇家寺庙,了此残生。”
成安迪略显消瘦的脸上,露出了难言之意,这是她的发妻,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们两人交心过,怨恨过,可到头来,能陪他肆无忌惮的话的也只有这个发妻了。
皇后喃喃道:“陛下你护了沈之音这么久,她却依然被人暗算,现在臣妾也不在了,安平又该去往何处?不若就让安平一起陪臣妾去礼佛吧,远离后宫,总能得一安稳之地。”
皇后心中五味杂陈,她曾恨过陛下,恨过沈之音,恨过后宫的所有人,她的骄傲让她费尽心思保住权势,就是为了让陛下瞧瞧,她沈之晴,没了他,依然是一个骄傲的女人。可是安平......
安平的模样像极了沈之音,初见她时怯生生的,就想沈之音刚到她身边时一样,不争不抢,看上去柔弱可欺,却心里亮堂的很,什么争,什么不争清楚的很。到后来,她已经不想去折腾沈之音了,就像是棉花,怎么揉搓都无碍。
可是她是真的喜欢安平,这么多年她都没有一个孩子,当安平怯生生喊她母后的时候,她的心也仿佛变软了。
成安帝心口有些痛,他用手轻轻揉了揉:“辅国公找过你,你为什么没答应他?”
皇后扯了扯嘴角:“沈之音在的时候臣妾恨她,可她走了,臣妾却仿佛连恨都没有方向了。陛下,去寺庙是臣妾自己选的,臣妾知道,陛下未必没有腹案,但是臣妾累了,也该去菩萨那,赎罪了。”
成安帝目送着皇后的车架远去,他知道这是皇后留在宫里的最后一晚,安平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她心翼翼的替着成安帝揉着胸口:“父皇,母后以后不在宫里了吗?”
成安帝却避而不答,晃了晃安平腰间的银铃。安平喜静,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要不是他偶然发现,都不知道伺候安平的宫女常常偷懒,自沈氏去世,安平常常缺衣少食,也是他的疏忽,他不敢讲安平交给任何妃嫔抚养,却也苦了她。
他就在安平的腰间放了银铃,将她带到了养心殿,以免他看不到她,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勋贵势大,已经快要撕破脸皮,连他自己都是行走在钢丝上,稍有不慎,就是失败。
他想了想,温柔的问道:“安平,你想不想出宫看看,就是父皇之前教你的那首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地方。有着与京城截然不同的风景,你母妃生前常常和你江南,要是不想去大漠,江南也可以,还可以出港去看看,不得跟大梁完全不同。”
安平心翼翼的问道:“父皇是不想要安平了吗?”成安帝的心中有些酸涩,看到安平这模样就想到了沈之音,她也总是这样心翼翼,又怕惹了麻烦,总让他心眼里怜惜。
成安帝将安平抱在自己腿上,将她有些松散的辫重新理了一下,温声着:“父皇怎么会不要安宁,只是你母妃生前常常想出宫看看,可惜一直没能出行,父皇就想安平当父皇和你母妃的眼睛,代替我们去瞧瞧。”
安平垂着脑袋思量了一番,抬起头,眼睛中星光点点:“既然是父皇母妃的愿望,安平愿意去的,去父皇想去的大漠,也去母妃想回到的江南。”
成安帝的喉头有些哽咽,安平一直都是这么乖巧体贴,可是他更想他心爱的公主能够张扬跋扈,有的时候他常常回想,绵延了祖孙三代的布局,真的牺牲了太多,有太多的人因此而不能幸福,他如是,皇后如是,沈之音亦如是。他只希望所有的一切能在他在为的时候终止,所有的一切,到这便已足够。
翌日,成安帝送走了皇后,也送走了安平公主,身处养心殿的他捂着胸口绞痛不已,而自沈妃去后就被调到养心殿侍候的康子忧心不已,陛下早起便吐了血,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等成安帝的眉目终于舒展了一些,他虚弱的叹了口气:“康子,辅国公可到了?”
康子张了张嘴,回到:“国公爷和各位大人都在殿外等候。”
成安帝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的睁开:“让他们进来!”
---
月港,成安帝猛的惊醒,额头鬓角全是汗珠,这个梦太过真实和压抑,仿佛他也能感受到他现在的胸口在阵阵绞痛,他大口的喘着粗气。
沈之音一脸惊喜,成安帝身体经太医调养,早已康健了许多,突然晕倒,连日不醒,连沈贺都惊得不行,八百里加急,让京中尽快派太医前来,更不用瑞儿和长安了,要不是瑞儿有治国重任,怕是早就像长安一样快马加鞭,一路跑死了好多马,到月港的时候人都消瘦了很多。
长安一头撞进成安帝的胸膛,紧紧抱住他:“父皇,你吓死长安了!”
成安帝却喃喃自语:“安平?”梦与现实交叠,却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沈之音却猛的顿住。
安平是她上辈子公主的封号,安平刚出生时瘦瘦,成安帝便取了安平的名号,想要公主平安喜乐,可是这么多年来,世事变化,她也早已习惯了现在的成安帝,她不由的咬了咬唇瓣,她都重生了,万一是上辈子的陛下回来了又该如何?
长安却不满的翘起了嘴巴:“父皇,安平是谁,父皇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长宁姐姐,一个便是我,安平是哪来的,本公主怎么不知道。”
成安帝回过神,仔细盯着长安飞扬的眉眼,腰间的鞭子,进门时甩下的双刀,他笑了笑:“是父皇糊涂了。”
长安瘪了瘪嘴,看了成安帝和沈之音一眼,转了转眼珠:“那儿臣便不搅父皇母妃了。”
沈之音到了此时却有些踌躇,不知是该上前还是......成安帝率先开口:“娇娇,朕做了一个梦,梦里朕失去了你。”
成安帝示意沈之音走到面前,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满足的叹了一口气:“你还在朕的身边,真好。”
沈之音眼中翻起雾气,她直觉成安帝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些事情,但是这样便好,陪在他身边的是她,陪在她身边的亦是他。
沈之音抱紧了成安帝,成安帝也仿佛感受到了沈之音的心境,任由他抱的死死的。
泽瑞却一声不吭的推门而入,倚在门边,双手交叉举在胸前:“儿臣迫切的想要一个皇弟来为儿臣分忧解难,瞧着父皇母妃如此恩爱,儿臣觉得,儿臣的皇弟倒是不远了。”
成安帝沈之音哑然,毕竟他们是偷偷溜出宫,临出海还出了这么一个事情,连成安帝都有些讪讪:“瑞儿,你不是该在京城?”
泽瑞吹了吹因连日赶路散乱在嘴边的发丝:“左右两丞相就差拍着胸脯儿臣保证,政务乱不了,就指望儿臣将父皇您带回宫中,太医院院使也向儿臣用命保证,只要父皇回转宫中,父皇绝对能够寿终正寝,安享天年。”
沈之音轻轻咳了一声:“瑞儿,怎么跟你父皇话的。”
泽瑞斜睨着眼睛:“不若父皇母妃给儿臣生个皇弟,父皇母妃想去哪儿臣绝不阻拦。”
门外传来沈贺的声音:“长安,你撅着屁股偷看什么呢?”
三人尽皆默然。
成安帝舒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