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
二号苑, 蕴藏的秘密仿佛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明知前路凶险,却也有着让人一探再探的魔力。
曲寒是个猖獗的狂徒, 几年间, 他把警方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三进三出警局却能全身而退,安然无恙, 他有着非常人的手腕,让忠诚他的人, 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替他一次又一次把罪行抗下。
他又是个精明富着更高谋略的人,若他走上正路, 一定有所成就,可惜他一错再错以身试法,挑战法律底线,现在的他更加肆无忌惮,无所畏惧,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 无论走向哪里, 他都逃不出法律的制裁。他把时雨藏起来,在向法律挑衅, 挑战权威,他太清楚跨国追捕的困难,所以敢对军方的人下手。
裴征的车停在二号苑门口,他已经耗尽所有力气, 他有些失了知觉, 艰难地拖着双腿走向苑区。
“雨。”他想大声喊她, 可开口却只是几不可闻的嘶哑。
他进入车库底下的暗室, 四面都是冰冷的墙壁,“雨,雨,”他拿着匕首敲击墙壁,空荡荡的回音在暗室里萦绕,嗡嗡的响声震得他耳朵发麻,强挺着的意志越来越模糊。
这里不可能再有藏人的暗室,裴征失望地走出来,他进了别墅,一楼,二楼,三楼,每个角落都被他重新搜索,仔细地检查可疑装置,依旧,什么都没有。
他站在二楼阳台,眺望远处山黛,他曾经无数个夜晚从狙击点看向这里,裴征撑着栏杆一点点滑坐在地上。
手机不停的嗡嗡作响,他缓缓拿出来,是余天:“老大,你怎么又去二号苑了?”
“我怀疑,雨在这儿。”
“不是找过二号苑吗,为什么怀疑在那,你有什么发现?”
裴征闭上眼睛,缓着呼吸,“没有,也许,也许是我判断出错,雨并不在二号苑,但我肯定,她一定在我出现过的某个地方,”他紧抿着薄唇,脸上早已经被汗水满,沁出一层汗珠正大滴大滴的滚落,“雨没关系,是因为,因为她在我搜索过的地方,只是,我们没有发现,天儿,你,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余天心口惊得仿佛被撕裂,裴征的话是在交待,他可能坚持不住了,握着手机的手不停在抖,“老大,你坚持住,我们很快就到。”
沉默,静谧的空间里只有男人急促的喘息,五在旁边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他不敢哭出声,只能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把车子踩到极速状态。
“雨很危险,几天过去了,她撑不住的。”
余天红了眼眶,他咬着牙不能让老大听出端倪,“我们去哪找,只要你个地方,我一定替你把雨找出来,我一定会救出她。”
“把,之前找过的地方,重新再找一遍,我判断,雨,我能感觉得到,我与她,擦肩而过……”
“老大,我去接你。”余天。
“找雨,听我的,找她,一定要找到她,”他几乎不出话来,声音越来越弱,但话语中的不容抗拒,是他内心的坚定,他可以有事,但她不能,他过不能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他食言了,他没保护好她。
眼前越来越模糊,裴征握着手中匕首,狠狠刺向大腿,他闷哼一声,突然的疼痛让他意识清醒些许,他艰难地爬起来,缓步向楼下走去。
别墅每个房间他都仔细搜查过,包括可以隐藏装置的书房,他再重新走一遍,超负荷的身体让他不得不走走停停,他靠着墙壁,一楼,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一楼。
他再次走到地下室,他敲击峭壁,目光所及空空如野,他嘶哑地喊着,“雨,雨你在吗?”
难道真的是他判断错误,他再一次仔细地听着处理过后的音频,与之前的判断无误,没有任何再可以进行分析的内容。
余天了通电话,给替他处理音频的刑侦队发,“陈儿,你们刑侦队有没有人能帮助分析,音频还能不能听出什么。”
那边的人也是锁着眉头,“我也难判断,你等我一下,我找路队问问。”
陈儿拿着音频去找刑侦队大队长,“路队,这条音频处理过后,我们只能分辨出声音,其它的没有参考价值,现在人找不到,你能帮忙想想办法。”
男人接过音频,他一遍遍地听着里面的声音,一个微弱气息的女孩子儿,她,对不起,没关系,听过几遍之后依旧只有这两句话。
“路队,你还能分析出什么来吗?”
路时舟比了个静止的手势,他继续听,一遍遍地听,有一种听不太清的声音,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他闭上眼睛,播放的音频被他摒弃掉所有内容,包括女孩儿的呓语,只余下那个难以捕捉却又似存在的环境。
站在办公桌前面的人不敢大声出气,怕扰了队长的判断,国内刑侦领域极富盛名的男人路时舟,有着超高且惊人的破案能力,他出手没有破获不了的案件,也是宁海不败神话。
突然,男人睁开眼睛,“水。”
桌前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水?”
男人点头,“有水。”
他听了许多遍什么也没听出来,有水,难道是在海里,河里,水池里,他急忙拨出电话,“天儿,有水,去有水的地方找。”
余天惊诧:“水,我怎么一点也没听出来。”
“路队不会出错,他有水一定有水,你按照这个方向找,海,河,水池,不管什么切记,与水有关。”
余天拨电话,而那边,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余天周身都在颤抖,裴征没接电话,他没接电话,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五,加快速度,老大一定出事了。”
而此时的裴征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管道,管道接通的方向不太对,他敲击那里,水渗了出来,他顺着方向找,是花园里的游泳池,游泳池里蓄满了水,他站在池边,“雨,雨你在吗,你回应我一下,对不起,雨我找不到你……”他找不到她,她没时间了,他也,没时间了。
他终于接了起来,余天的声音急切地传过来,“老大,你还好吗?”
“恩。”
“水,与水有关,雨所处的环境有水,老大,我们也许找错方向,雨不在二号苑,我们要找有水的地方。”
裴征蓦地抬首,水,游泳池,他急忙返回别墅,找到控制室把水池的水抽干,这时,在水池旁边的石壁上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看起来排水样子的门。
他吃力的撬开门,惊喜袭上心头,绝望的人瞬间看到了希望,这里有一个台阶,雨一定就在这里。
他往里走没走多远,看到一个紧闭的门,他疯狂冲上前呯呯敲着门:“雨,雨你在吗。”
他刚要拉开门,就听到里面微弱的声音,“不要动。”
是时雨的声音,裴征大喜过望,“雨,我现在就把你救出来。”
“不要动,裴征,有炸弹。”时雨大口大口喘着气,她几近窒息,这里连接上面只有一个非常的排风口,才没让她窒息而死,嗓子痛得如火灼似的痛,每一次开口,都像被刀划过,“门上,有炸弹,裴征,不要动,不要……”
已经虚脱得几近晕厥的人,此时提起激动得心脏狂跳,他找到她了,他终于找到她,“我想办法,你等我,雨,你等我。”
裴征返回车上拿了工具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他靠着门板,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别怕,我会拆炸弹,我,以前拆过,雨别怕。”
“裴征,对不起。”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
“什么傻话,让你陷入险境是我的错。”额头上的汗盖上眼睑,他抹去汗珠,几次缓着呼吸,曲寒也没想到他会找到这儿,炸弹并不难拆除。
他剪掉线时,人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全是汗水,他用尽力气,几次才把门拽开,暗室里微弱的光线,手电筒的强灯令里面的人无法睁开眼睛,时雨的声音极地叫他:“裴征,别过来。”
而时雨的身上,还绑着炸弹,控制器就在她脚下,只要她移动便会爆炸,但是她看到他,真的很开心,她还能再见到他,“裴征,你走吧,这个,很难拆的,我知道。”
炸弹,没关系了,就如她所,没关系,他找到她,即使死在一起,也没关系。她太虚弱了,整个人都是摇摇欲坠地坚持着,裴征几乎痛得不出话,心底的痛侵入骨髓,四肢百骸都变得麻林,他就这样紧紧地盯着她,他缓缓抬手,捧起她的脸,“雨,信我吗。”
时雨惨白的脸上,努力勾起已经干裂的嘴角,“我信。”
他笑了,在她看不清的角落里,男人撑着破败的身躯,欣慰地笑了,他缓缓地压上她的唇,唇在触碰的刹那,他们能感觉到对方的颤抖,身体在抖,心,被狠狠的撼动着,时雨的眼泪掉了下来,流到干裂的唇上,流入唇齿间,吮上那抹撼动心灵的咸……
女孩儿的眼泪大颗大颗从夺眶而出,他轻轻地抚摸着她脸颊,似在临摹,手下的触感与记忆重叠,只是多了泪水,还是那个她,真好,他找到了她。
“别怕,有我在。”
他嘴里咬着微型手电筒,拆开炸弹外壳,露出里面错综复杂的线路,他控制着自己的手抖,但再怎么控制,他的手依旧不听他使唤,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做到深呼吸。时雨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他抖得厉害,目光所视,他的双手全是汗水,暗室里没有灯光,她只能看到手电筒的光在他手上,却看不到他的人,“裴征,你怎么了?”
裴征咬着手电筒,没办法开口,只是轻轻摇摇头。
时雨亦是虚弱至极,可她脑中却警铃大作,她觉得裴征不对劲,但她没有能力思考太多,她觉得呼吸困难,脚下越发失了力气。
过了许久,她感觉到身上的炸弹被他拿下来,她恍惚间听到他已经拆除了,拆除就好,他就不会被她连累。
裴征搂着她无法支撑的瘦弱身子,轻声问她,“雨,我们要出去,能走动吗?”
她想她走不动,她想让他抱她,但她还是点点头:“我,能走。”
他掺扶着她,两人往出走,走到那个入口时,他先推着她出去,时雨艰难地爬出来,此时突遇强光,时雨被晃得几乎晕厥,她强撑着缓了须臾,才往前一点给他让出位置。
“裴征,快点。”她见他不动,才声地。
男人点头:“我,马上就出来。”
她看着他吃力的从入口出来,裴征倒在她身边,男人惨白的脸上,冲她笑了下,“雨,我终于把你找到了。”
身体不堪负荷心却无比清明,他笑着去抱她,“雨。”
女孩儿艰难抬手抚上男人侧脸,触手时让她猛然一惊,“你,这么烫。”
裴征摇头:“没事,我没事。”
时雨慌了,颤抖的双手扶着男人脸颊,“你怎么了,怎么了,裴征,不要吓我……”她抗着几近晕厥的意识,她害怕,非常害怕,“不要吓我,求你。”女孩子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她被关在几乎让她窒息的暗室几天,本就硬撑着到极致的身体,此时禁不得一丝动荡,她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窒息感向她袭来。
裴征握着她的手,想要给予安慰,但他已经无法开口,他几次想要话,都发不出一丝声音,握着她的大掌渐渐失了力气,他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唇瓣一张一翕,唇语在告诉她,“雨,不要怕……”
突然,握着她的那只手,缓缓地垂落,女孩儿惊恐地瞠着双眸,她几乎失去了应该有的反映……
这时,门外有人跑了进来,余天和五四元大刘一起冲了起来,看到被救出的时雨,和失去意识的裴征,大家把人架到车上,快速向医院驶去。
他们通知渔夫,让领事馆联络安排医院,这边正快速赶过去,四元不停地检查裴征的状况,而刚被救出来亦是极其虚弱的时雨,正看着他,四元一直没开口,大刘问他,他也不开口,五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声。
时雨不停在喘着急促的呼吸,她几次张嘴,都没出一句话来,颤抖地手捧着男人的脸,他始终闭着眼睛,她靠近他,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时雨张着嘴,想要唤一声他的名字,可破口而出的是无法控制的颤音,她看向四元,眼底的祈求,祈求他告诉她,红着的眼眶,泪水盛满,她却控制着不让它们滴落。
四元是队医,他懂裴征的状况,他却不开口,所有人仿佛都明白这无声的语言,是带着毁灭性质的。
车子冲到医院,门口已经有人在等候,还有一些陌生面孔,是领事馆的人,他们安排了最快的救治通道,众人把裴征抬到救护床上,向医院里奔去。
时雨跌跌撞撞跑进来,就听到门口的医生:“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他的生命体征正在极速流失。”医生摇了摇头,仿佛在对病人家属下达最后通牒。
所有人都知道,生命体征在流失意味着什么,他呼吸微弱,脉搏几乎要摸不到,心跳即将停止,他可能,挺不过来了。
时雨脑子嗡的一下,天旋地转,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