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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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子顺着台阶爬行,聂嘉言一转头,就看见林懿行走了下来。

    手上端着的碟冒着甜丝丝的香气,林懿行一只手扶着膝盖,学着聂嘉言的样子坐在了台阶上。

    “鸡蛋焦糖布丁,尝尝味道有没有比沈叔做的好。”

    聂嘉言想不要,但是身体比嘴巴诚实,犹豫了一下就伸手去拿碟子上的勺子。

    布丁入口即化,香滑甜软,甜味刚刚好,软滑度也刚刚好。

    虽然挑不出毛病,但是聂嘉言还是故作嫌弃地评价了一句:“没有沈叔做的好吃。”

    “是吗?”

    林懿行一问完,就动作迅速地扣着聂嘉言的下颌低头亲了上去。

    薄唇噙着那两片沾了焦糖的唇瓣舔了舔,林懿行笑了:“我怎么觉得我比沈叔做得好吃。”

    聂嘉言猝不及防,被亲了个正着之后茫然了两三秒,才伸手推开他。

    “烦人!”

    聂嘉言眉头都皱了起来,着就要起身走人。

    手扶着膝盖刚起了个势,就被林懿行拽着又坐了下来。

    “聂聂,先听我两句好不好?”

    林懿行握着聂嘉言的手腕,温柔又强势地看着他,“就算要判死刑也得容许犯人先自辩两句,不然太不公平了。”

    聂法官被动了,拧着眉头,一脸不悦地看林懿行:“你要什么?”

    “我承认,我那么对林冉亦是有私心,我不想他跟你走得太近。”

    “但是真的,如果我真的只是为了吃那点儿醋就去整他,我还不如直接就跟他的父母,何必要大费周章让学校治他,你想想是不是?”

    聂嘉言紧拧的眉头稍稍松懈了一些,但是面上不高兴的情绪依旧很重,“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冉亦哥?”

    见刺猬身上的刺软化了一点,林懿行就伸手包着他瘦弱的肩头,靠近了一些,“还能为什么,为我自己。”

    “我和林冉亦之间,只能有一个喜欢男人,林家需要继承人,我不肯,只能他来。”

    聂嘉言想过很多个理由,就是没想过这个。

    其实从到大,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外人,大家都把林懿行看成了林家未来的继承人。

    聂嘉言也那些人一样,把这个当做了既定的事实。

    句不好听的,将来林同尘去世了,林懿行肯定会坐上他的位置。

    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是林懿行作为继承人应尽的责任。

    聂嘉言垂着眼皮看地上的影子,难得地不知道该什么,沉默了。

    在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一个事实。

    那就是林懿行不像他,无父无母,喜欢男人女人都没关系,生不生孩子也没人管。

    林懿行往上有叔叔婶婶,有爷爷,在大多数眼里,他往后也该过那种儿孙满堂,和和美美热热闹闹的生活。

    可是真的那样的话,自己怎么办呢?

    聂嘉言其实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情,但是跟夏锦彦混熟了,才知道同性恋也分先天和后天。

    他不知道林懿行是先天还是后天,不敢问,也不能问。

    见聂嘉言耷拉着脑袋,落在眉上的柔软发丝都透出了沮丧落寞的情绪,林懿行就知道他肯定又想歪了。

    他的男朋友就是这种性格,什么都会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难怪沈云年提醒他要事事清楚讲明白,否则按照聂嘉言的思路,怕是永远也想不到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林懿行轻叹了一声,屈起食指轻轻在聂嘉言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让他回神。

    “我这么吧,二叔二婶就林冉亦一个独子,你觉得他如果喜欢男人,他们会同意吗?”

    聂嘉言没做过别人父母,稍微代入了一下林慎谦和徐曼伶的性格之后,他摇了摇头,“不会。”

    他认真地思考,“可能二叔二婶还会把冉亦哥的腿给折,不给他饭吃。”

    林懿行被他一本正经的话逗笑了,唇角微勾地掐了一下聂嘉言的腮帮子,“我觉得如果他们知道林冉亦喜欢你,会折你的腿多一点。”

    这话太有画面感了,聂嘉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膝盖,好像真的能感到痛一样。

    林慎谦人是真的很疼,时候他就见过对方拿着擀面杖追着林冉亦满院子跑,把皮实得不行的林冉亦得嗷嗷大哭。

    “再了,林冉亦本来就不是这条道儿的,我帮他矫正一下他爱学人的臭毛病,不是正好吗?”

    聂嘉言渐渐被林懿行的话动了。

    对啊,冉亦哥还交过不少女朋友呢。

    还可以直的。

    嗯,可以的。

    最后,林懿行做了简单的结案陈词,“所以,我将他看片子的事情报告给你们教导主任知道,只是一种治疗方法。”

    “聂法官,你得让我无罪释放。”

    随着话音的落下,林懿行微微倾身,歪着头凑上去吻住了还在懵懵懂懂思考着的男朋友。

    林冉亦写了将近三个时的检讨,手都软了还没写完,正算去林懿行的院子找聂嘉言帮帮忙。

    远远地,他就从半敞开的院门里看见台阶上坐着两个人。

    好像是言言和堂哥。

    林冉亦连忙跑过去,靠近院门看清楚里头的情形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劈一般定在了原地。

    浅淡的月色下,他喜欢的男孩,正安静地在跟他的堂哥接吻。

    不,也许不是接吻,只是嘴巴轻轻贴在了一块。

    林冉亦忽然想到了这么多年来每一回他靠近聂嘉言,林懿行总是用格外冷淡严厉的目光看着他。

    也想到了这两人总是格外亲厚的相处模式,林懿行谁都不屑于讨好,偏偏只有聂嘉言能活在他任何原则之外。

    还有聂嘉言,这人身上总是处处透着林懿行的味儿,沐浴露味,香水味……

    林冉亦的目光震惊又愤怒,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一瞬间逆流冻结。

    但是下一秒,又沸腾得厉害,烧得他骨头生疼,无地自容。

    之前聂嘉言过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也是男的,我们认识了十多年了。”

    “应该,也能算是一块长大,不过他要比我大一些。”

    “应该……也喜欢吧。”

    ……

    聂嘉言在跟林懿行谈恋爱,那么自己又算什么?

    林冉亦觉得很难堪,这样的自作多情比去年林同尘生日,徐曼伶在众目睽睽之下了他耳光还要来得让他难受。

    他扶着敞开的院门,失魂落魄之余没顾得上力道,一按,就重重磕在了墙壁上。

    “铿当”一声脆响,回荡在格外寂静的长夜里。

    聂嘉言吓了一跳,手上的勺子没抓住掉在了地上。

    他连忙推开林懿行,弯下腰去捡。

    林懿行一只手勾着聂嘉言的肩,以免他往前栽,抬头去看发出声音的院门时,就看见一抹落荒而逃的背影融入了浓浓夜色里。

    聂嘉言捡起勺子的时候,林冉亦已经跑没影了,他看着明显又往外敞开了大片的院门,有些疑惑,“刚刚是不是有人来了?”

    “没有,风吹的。”

    林懿行牵着他的手腕把人拉起来,“回屋吧,今天晚上风大。”

    “哦。”

    聂嘉言没有怀疑,起身跟着他进屋了。

    夜里果然起了大风。

    聂嘉言坐在床上,等着林懿行去关好了窗和灯,才拉着被子躺下来。

    明天是周末不用上课,要不跟夏锦彦去博物馆转转吧?

    还是在家刷刷题好呢?

    聂嘉言正想着,林懿行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背,在被窝下轻轻地摸着。

    “冷不冷,要不要再加床被子?”

    聂嘉言看了一眼关得一丝风都漏不进来的窗户,明显感觉身上有点热了。

    他有些无语,“你想摸就摸,别找借口折腾我。”

    林懿行轻笑了一声,另一只手绕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脖子。

    聂嘉言的皮肤光滑又温热,触感极好,林懿行很喜欢像摸动物一样摸着入睡。

    昨天是手臂,今天就该背部了。

    林懿行的掌心轻轻贴了贴聂嘉言瘦削的肩头,往下摸到脊椎中间,蝴蝶骨下边的时候,动作忽然顿住了。

    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凹凸不平,这是……

    感觉到林懿行抓着他的睡衣下摆,聂嘉言动作配合地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任由对方将他背上的衣服推高到了后颈。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外边透进来的一点灯影。

    林懿行就着这点光,目光缓慢地在聂嘉言背上的疤痕挪动着。

    聂嘉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感觉到林懿行有什么动作,有些奇怪地扭头去看他:“哥,你在看什么?”

    林懿行眼皮轻轻垂了一下,点了点聂嘉言背上那道婴儿拳头大的陈年旧疤,:“在看林冉亦欺负你的罪证。”

    罪证?

    聂嘉言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是那道黑熊犬咬出来的印子。

    林懿行完了,又继续看。

    聂嘉言被他看得心里有点没底,忍不住开口问他:“形状是不是像幅藏宝图啊?你怎么看那么久?”

    林懿行被逗乐了,揉了一下聂嘉言的后脑勺,“你没看过吗?”

    “没有,长背上呢,”聂嘉言,“谁没事扭头去看自己的背。”

    林懿行:“那你等一下,我拍给你看。”

    不等聂嘉言话,他就拿起边上的手机拍了一张。

    “这么……奇怪啊。”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