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卢郁之凤眸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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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郁之凤眸朝着竹帘瞥了一眼,高声了一句,“我去买饮料,你要气泡水吗?”

    话是对着宣娆着,实际却是提醒竹帘后的两个人,公共场所话心。

    宣娆蝶翼般的眼睫微颤,看了他一眼,而后微微颔首。

    果然,经过卢郁之故意而为的提醒,隔壁话的声音了很多。

    可,宣娆的耳朵很灵敏。

    “嫂子,我当初嫁入婆家之后,头一胎生了一个赔钱货,让我在婆家一直直不起腰。”

    嗓音略软一点的女人,哭诉:“我家的老婆子拿眼白我,还有我大嫂一直拿话挤兑我,好不容易又怀一个,还是一个女孩。”

    “你也知道,我老公公的情况,身上有点官职,如果被人发现要超生,不仅罚钱,他队长的位置都能被人摘掉。”

    “我刚生完,一看是女孩,一家子人围在身边劝我,为了家里,为了以后有人养老送终,一个劲地劝我把孩子送人。”

    “呜呜!”那人擤了一把鼻子,“我听别人,如果抱女儿,下一胎还是女的。我连抱都不敢抱她。”

    “她扯着嫩嗓子,像猫一样嚎了一夜,我躺在床上忍着疼,流了一夜的泪。”

    到此处,女人已经难以自抑,哭声掺杂着喘气声,像是洪水决堤一样喷涌而出。

    声音尖细的那位,声劝着:“弟妹别哭了,现在知道孩子在那了,我们去认,别难过了。”

    “我听到……”软嗓子的女人哽咽着:“她现在嫁人了,婆家人很好,两口日子过得也红火,她能过得好,我心里也能好过一些。”

    尖细嗓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弟妹,你可以先和她的婆家一声,他们性子好,又是同为父母,一定能理解你的心情。”

    “到时候,姑娘心里被动了,你再去认更方便。”

    尖细嗓子道:“我听别人讲,有一些人原本满心欢喜地去认女儿。没想到女儿却是冷心的白眼狼,死丫头一点都不念着血缘关系,还拿着扫把,直接都自己亲身父母都扫出来了。”

    软嗓子的女人话语一顿,犹豫设想着:“我家二的不会这样没良心吧!”

    “所以,你们两口子先和她公公婆婆通个气啊!”尖细嗓子带着精明,“到时候,如果她不认你,她公婆会以为她是个冷血的,对自己亲身母亲都能狠心,更何况公婆?顾念家庭和谐,她也不会特别下你的脸。”

    “我们一步步,啊——”

    尖细嗓子的女人屁股下的板凳突然朝前一动,受到惯性影响,她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到地上。

    “嫂子!”软嗓子的女人脚步慌乱,赶紧扶起尖细嗓音的女人。

    “哪个天杀的踢老娘的凳子?”尖嗓子对着竹帘之后隐隐绰绰的身影骂道。

    竹帘被人缓缓拉开,率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双纤细莹白的双腿,仿佛上好的瓷器一样,精致脆弱,但是,其中一条腿还保持着踹人的姿势,尚未回笼。

    宣娆将那条平白踹人凳子的大腿收回,优雅地交叠地另一条大腿上,双臂抱怀,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在地上磨叽的两个女人。

    一个短发,一副精明市侩;一个卷发,一脸软弱可欺。

    回想一下方才两个人的对话,宣娆不觉得这个一脸软弱可欺的女人,有什么好同情的。

    短发女对着宣娆吼道:“你神经病啊?”

    宣娆蝶翼的眼睫微动,嘴角勾出一抹凉薄:“长舌头、多管闲事的人,到下面会被拔舌头的。”

    “你个死丫头,咒我?”短发一人一骨碌爬起来,食指都快指到宣娆的眼前了。

    宣娆没管她,反而将眸光放在那个卷发女人身上,“就算是有一点良心。你不去找人家姑娘,破坏人家的生活,就是你身为亲身母亲给予她仅存的那一点善良了。”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泼到卷发女人犹豫不决的脑子上,瞬间她像是如临寒潭,不住颤抖,双唇颤粟,不出一句话来。

    “弟妹,你别听这死丫头胡。”短发女人发觉不对,忙出言安慰几近奔溃的卷发女人,“你们是血肉相连的母女,你家二的绝对不会不认你的。”

    “凭什么?”宣娆直视卷发女人,“你连一个拥抱,都没有给过人家,一口奶也没喂过,人家凭什么毫无芥蒂地转头喊你一声妈?”

    “人家养父母辛辛苦苦把闺女拉扯大,看着她长大成人,结婚生子,生活幸福,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宣娆多情的眉眼透着嗤意,“作为抛弃她的人,突然冒出来,窃取人家养父母的果实。并且还用道德绑架人家,用家庭和谐威胁人家,人家上辈子到底是刨了你祖坟?还是给你带绿帽子了?才会倒霉催的和你有这一场母女孽缘。”

    “你到底是真的想念女儿,心疼女儿?还是只为为了弥补心里那一点可有可无的愧疚?”

    一连串犀利的话,像是刀刃一样,一下下刮在卷发女人的心口,击溃她的理智,瞬间豆大的泪珠砸下来,怕宣娆还出什么凌迟的话来,她捂着脸跑了。

    见状,宣娆对着她喊到:“你家公公不还是官吗?万一让别人知道了,你还有这个被人一家子扔掉的女儿,他的位置还能不能保住,啊?”

    卷发女人脚步一顿,而后又夺门而逃。

    短发女人眼神凶狠地瞪着宣娆,怪罪她多管闲事。

    宣娆掀掀眼睑,云淡风轻地:“多管闲事的人,真会被拔掉舌头的。”

    一股怪风掀动竹帘,女人的脸猝不及防地被晃动的竹帘重重了一下。

    一切发生得巧合且诡异,短发女人握着自己发胀的脸,双眸放大瞪着宣娆,最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脚步声飘远,喧嚣的风也变得安静下来,微风夹带着河面特殊的鱼腥味飘到人的鼻尖下,让人不由得升起一丝烦躁。

    宣娆转身,一抬头,蓦然发现卢郁之不知道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也不知道,这一次又听到了多少。

    他剑眉敛着,目光在她淡漠的脸上巡视,凤眸深邃,仿佛要勘破什么隐秘一样。

    最后,他坐在她对面,将一罐气泡水放在她面前。

    “没有蜜桃口味的了。”他语气淡淡:“柠檬的可以吗?”

    宣娆伸手开易拉罐,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幅度上扬,“凑合。”

    夜晚。

    万籁俱静,宣娆侧卧在床上,懒散地撑着脑袋,嗓音轻软:“情况不是很好,你还是坚持要看看你妈妈吗?”

    盘腿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红团子,苦恼地撑着下巴,大人一样叹气。

    今天遇到那两个奇葩的女人,在公共场所都敢随意谈论家庭隐秘,将抛弃女儿的事得轻描淡写,理所应当,可见,在这所水乡镇里,这样的事儿很常见。

    大范围的趋势如此,家庭怎能幸免?

    宣娆有点担心,如果红团子的母亲比今天那个懦弱的女人还无耻,到时候,又是在她布满伤痕的心头,重重划了一刀。

    并且,如果到时候红团子失控发狂,宣娆不能确定是否能控制住场面。

    红团子沉默良久,最后用圆滚滚的眸子看着宣娆,期期艾艾地:“我……我……还是……想……”

    闻言,宣娆摩挲着手指,点头答应了。

    “笃笃——”

    宣娆起身开门,一开,卢郁之站在门前。

    仔细一瞧,他身上还有一些疲倦的气息,光洁的额头溢着一层薄汗,在宣娆量的眸光中,他将一个袋子递给她;“水蜜桃,不太新鲜了,凑合一下。”

    宣娆没有接下桃子,而后认真地上下逡巡着他,语气中蕴着戏谑:“卢郁之,你是在哄我开心吗?”

    蓦然,卢郁之耳尖一红,连带着脖颈也是殷红一片,凤眸中划过一闪而过的慌乱,霸道地将袋子塞到她手里,转身就走。

    “卢郁之!”宣娆冲着他的背影喊着:“谢谢!”

    宽厚的背影一顿,而后紧绷着的身子骤然松弛,卢郁之松开了口袋中方才握紧的拳头。

    她关上门,挑了一个硕大通红的水蜜桃,仔细洗了一遍,而后咔擦咔擦地啃着。

    红团子见她眉眼皆是笑意,:“他挺好!”

    宣娆弹弹指尖,将水弄到她身下的沙发上,“盆友,你看上他了?”

    红团子:“他……对你……挺好……一直……”

    宣娆咬着水蜜桃:“可能是因为愧疚加责任吧!他就是死心眼的人。”

    从韩毅的事儿就能知道卢郁之对于自己认定的事儿,有着让人觉得可怕的执拗。

    因为韩毅的事儿,他迁怒她,本来心里就有愧疚,而后,她以怨报德在天台救了他,又在他面前吐血,如此是个人都很难不把两件事关联起来。

    进而产生愧疚,很正常。

    翌日,傍晚,她带着红团子找到了苏绣娘的住所。

    传统的院,乌黑的木门,门口还挂着红色的灯笼,家里应该很富裕。

    宣娆站在不远处,“我去敲门了?”

    怀里的瓶子瓮声瓮气:“嗯!”

    正要抬步子,突然一辆白色的四圈车先她一步,停在了灯笼下。

    一个微胖的男人带着衣着精致的女孩下车,轻轻敲响乌门:“爸妈,大舅哥,我带着悦回来了。”

    几乎没反应,里面的人倏地把门开,两男一女,一家三口。

    鬓角带着微白的女人,眼眸全在精致的女孩身上:“悦悦回来了,累不累?快跟妈进门,给你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呢。”

    一家人有有笑,其乐融融,女人们挽手进去,男人们搭肩跨门。

    他们是完整的一家。

    有儿有女,并且,女儿很幸福。

    宣娆脚步顿在原地,嗓音有些发干:“还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