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独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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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接下来,盈儿十分珍惜最后的自由时光。

    先去了玉珍楼,订了几件首饰,又去了云衣阁,裁了几件衣裳。

    吃过午饭,还去戏园子里听了一回霸王别姬,直到吃地晚饭才回家。

    倒是再没遇见什么意外。

    她怀疑杨陌离开时,派了暗卫暗中保护她。

    回到家中,早已经掌了灯。

    有婆子迎上来,跟叶菡汇报今天沙夫人得知她们姑嫂出门,没跟她,又在家发了好一通的脾气,让她一回来,就去见她。

    盈儿听了都替叶菡累,便拍了拍她的肩膀:“二嫂子自己先回瀚海居吧。肃哥儿跟蓁姐儿怕是想了一天娘了。给他们带的髓饼可别凉了。”

    叶菡也真是想好好歇一整天,便叫韵梅道:“也罢,你拿一盒髓饼去铁衣堂,看看情况。”

    韵梅一脸不情愿地拿了饼盒正要离开,盈儿想了想招叫筐儿:“你去罢。就是我拦着不让二嫂子去的。”

    韵梅一听,立刻几步跑过来,如甩烫山芋一般把那盒髓饼递到筐儿上。

    叶菡便奇道:“今儿怎么了?这般护着我?”

    盈儿上前抱住她的胳膊,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我在家的日子眼看着数得出来了。之前都是嫂子护着我,趁如今我有了名分,能护着你,就让你也过两天自在日子。”

    叶菡半天没话,只是拍了拍她的头。

    *****

    回到白草院,睡了一路的筥儿倒是精神头不错,招呼着其他的丫头婆子伺候着她换了衣裳,刚洗漱完毕,筐儿就回来了,一见她跟筥儿,筐儿就再也绷不住,笑了出来。

    这倒是件奇事。

    她有意派筐儿去,就是因为筐儿性子强,不会叫人欺负。不吵一架已经不错,怎么倒笑着回来了?

    筥儿比她还好奇,冲上前拉着筐儿就问为什么。

    筐儿一边笑一边把事情经过了。

    她提着那盒子髓饼去了铁衣堂,见了沙夫人。

    沙夫人因腿脚不便,这一向成天都在炕上,想来是吃过了晚饭,正闭着眼养神,见她来了,上又提着一个饼盒,顿时来了精神,问她:“是盈儿那个死丫头叫你送来的?”

    筐儿见她没问二奶奶,便只好道:“今儿在外头回来都累了。二奶奶赶着去看肃哥儿蓁姐儿,姑娘便叫我给夫人把这个送来。”

    髓饼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这家是皇建院前郑家的,味道比寻常的香甜些。

    沙夫人便把金璃那饼接过来,立时就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完了砸巴砸巴嘴:“殿下送的髓饼果然不同些。只是盈儿怎么还没跟他,叫送了金乳酥来呢!”

    筐儿完这话,自己又忍不住笑起来。盈儿更是早抱着筥儿,两人笑成一团。

    笑完了,盈儿想,她今天见着杨陌,又忘了金乳酥这事了。

    她老想不起来,沙夫人偏念念不忘,想来可真真有点儿好笑。想着便笑着问,“你可跟她了那饼只是在外头买的?”

    筐儿摇了摇头,难得像个孩子样:“难得夫人心情这么好,我做什么没事找不痛快。”

    盈儿又笑起来,这才打发她下去休息。

    筥儿笑够了,从床上爬起,开始替她散头发,不知道怎么的又开始八卦:“姑娘,今儿殿下什么水清见鱼,后来的那一堆,我也没太听明白。不过呢,那钟成康根本不是好人,你可千万别信他胡。殿下不想叫人知道这事,才不会是为了林采之呢,我瞧着,殿下除了姑娘,谁也不会喜欢。”

    盈儿嘴角带着笑意,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这一向竟是瘦了许多,越来越像前世的自己了。

    可不变的是,对这些复杂的计谋,她还是理解困难。

    杨陌给她的解释是,这次杀人法十分高明,明显是有人精心策划,所图必大。

    若按照寻常办案的法子,一点点查下去,查个一年半载都未必能有头绪。

    所以他另辟蹊径,严命封锁一切消息。

    对方见无法浑水摸鱼,就必会采取行动,自然就会暴露形迹。

    到时候再顺藤摸瓜,自然一击即中。

    所以她今天去查问此事,烹牛居才会叫人报了案,来了官差。

    可她既不全信钟成康的话,也不全信杨陌的话。

    林雍是他的左膀右臂,就算不是为了林采之,为了林雍,他也会保护林家的。就像为了乔家,他一心要娶她一样。

    他所谋所求在江山在社稷在天下。

    上一世,他登基之后,确实也做得很好。

    无论是通过重用钟国公稳定朝政,还是兵不血刃地送建王到封地,让他再翻不起风浪。

    还是通过在后宫对各家雨露均沾,安抚朝中重臣。

    这些都她这女子无法理解的世界。

    还记得有一次,陆妃生日,她伤了风,发着高烧,便称病没去出席生日宴。

    那晚陆妃宫中的宴乐声传来,她看着黑漆漆的夜,觉得无比凄凉。

    后来钟磬声消,他宿在了陆妃处。这本是惯例,若她不病,也未必计较。

    可那一天,她烧得实在厉害,恍恍惚惚中,里竟一连一只也抓不着,便忍不住觉得委屈难过。

    觉得他口口声声这满宫的女人,他独爱她。可她明明病了,他却与别人如常宴乐欢好。

    这叫哪门子的独爱呢?

    第二天下了朝,他来看她。她心里有气,便故意装睡,不肯理他。

    他那么聪明,大概早瞧出来她是假睡,便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跟她了一大篇前朝后宫彼此影响的大道理。

    又,他既是皇帝,身上负着全天下人的安危,便不能任性而为。

    凡处事必先得考虑国事,再考虑家事。

    像陆家,满门将才,镇守东南,海清河晏,实是国之砥柱。

    人家的女儿在宫里,平日不得宠也就罢了,生日这样的日子,他若再不给人几分脸面,岂不寒了陆家的心。

    这一世,她入了东宫,大抵也差不多会是这样。什么谁也不喜欢呢?一个林采之,她便比不过。

    她抬猛地拧了筥儿的大腿一把:“殿下以后美女三千,你这种话,以后千万别再了,白叫人听了笑话。有这闲工夫,你不如用用你的脑袋帮我想想,那钟成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筥儿哎哟叫了一声疼,抱怨道:“你们怎么都喜欢打我呀!”

    随后,又放下梳子,揉了揉大腿被拧之处,道:“我瞧着他呀,怕不是他也喜欢姑娘吧?”

    盈儿:算了,这丫头满脑袋都是你爱我我爱你,再想不到别的。

    她觉得,钟成康就是来离间自己跟杨陌的。

    *****

    钟成康在刑部呆到老晚,还是钟国公亲自到刑部详情,肖侍郎才放了人。

    他简直都要气疯了。

    明明瞧着乔盈儿是个傻的,没想到,她竟然给他泼了一碗牛肉面的剩汤,对他来,实在是奇耻大辱。

    钟国公把他领回家,倒没责备他,还让他换了衣裳,好好吃了顿饭,才把他叫到书房里问话。

    “事情我已经听了。你呀,自恃聪明,如今可懂得了一个道理?”钟国公坐在太师椅上摇了摇。

    钟成康垂头站在一旁,用脚尖踢着地上的毯子边出气。

    什么道理?不就是乔盈儿那女人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吗?

    他现在甚至怀疑,在青象镇的时候,乔盈儿就是故意装不懂,害他被那个醋精打一顿的。

    这个女人,真真可恶!

    他被打了之后,听到那个太监的声音,才猜到对方是谁,这才装晕跑了。

    可是这件事实在太丢人,他回家之后,还是向爷爷奶奶告了状。

    爷爷叫他去向那醋精赔罪,他哪里肯?

    便又去向姐姐诉委屈。

    不想没过几天,他姐姐就找上门来,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求娶乔盈儿,也算是赔了当街调戏人家姑娘的罪。

    他觉得这确实是个报复醋精的好主意。

    便答应了。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服爷爷奶奶的,奶奶便带着他上了乔家的门。

    那一面再见乔盈儿,他倒觉得她比在青象镇时更美貌了几分,娶了也不亏。

    谁知这事因为柯碧丝的亲事,竟一直耽搁住了,等他求了姐姐再上门,竟然晚了一步。

    不过,姐姐也了,乔盈儿本人倒是愿意的。

    只是醋精是太子,他掰不过人家罢了。

    他从心高气傲,就觉得又是一桩奇耻大辱。

    反正建王跟杨陌终有一战,他跟杨陌这也算是结了夺妻之恨,自然要帮着他姐姐。

    所以今天他姐姐着人送信,让他去烹牛居挑拨杨陌跟乔盈儿的关系,他就去了。

    反正能给杨陌添堵的事,他都愿意干,最好闹到乔盈儿退亲才叫好呢。

    “爷爷的道理可是人不可貌相?”

    钟国公瞧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那乔家姑娘必有过人之处,才叫殿下这般着紧。这个道理还要浪费我的宝贵工夫跟你?”

    钟成康也知道自家这个爷爷的本事,当下也不敢再自作聪明。

    “你想去离间人家,结果倒叫人送到了牢里。你想想,你又没作奸犯科,那肖侍郎凭什么不放人?”

    钟成康一愣,到底,他也就是给不该接触的人打了声招呼。

    今天去了刑部,那肖侍郎却押着他不放,问他一个未出仕的世家公子,从哪里来的消息?受何人指使?

    他自然不能是自己姐姐指使,便只是出去喝酒时,旁边人嘴碎听来的。

    他喝得糊涂,也不记得在何处,是何人。肖侍郎拿他无法,也不敢对他用刑,就这样僵持住了。

    “坏事不是不可做,可做了不能留半点把柄!你倒好,文采飞扬,写得那么详细。你这是想在乔家姑娘面前卖弄自己的文采呢?”

    钟国公冷笑一声。

    “我才没有。我又不喜欢她!我只是只是”他急得白了脸,一时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就这般听话,乔盈儿叫他写,他就写了。

    钟国公抬起粗粗的眉毛,鄙视地看着他,突然失声笑道:“蠢材,你不会真对那乔姑娘动了心吧?人家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就凭你这点儿本事,也敢肖想太子殿下的女人?”

    “我不是!我没有!”钟成康脸色由白转红,直跳脚。

    “跪祠堂!三天!给我绝了这招祸的念头。”

    抗议无效,他那位成了精的爷爷,给了他一个十分无情又无聊的判决。

    跪在钟家祠堂那一排排黑漆漆的灵位之前,钟成康不服气地想,爷爷这老狐狸错了。他怎么可能喜欢乔盈儿!

    可跪着跪着,他好像闻到了牛肉面浓郁的香气,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冲着他笑:“哼,你是哪家的爷?我做什么要叫你买花儿?”

    *****

    眼看十日之期将过,柯碧丝一案,还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半点消息。

    虽然上次杨陌,要想打听案情可以直接问他,可盈儿只要一想到没多久就要在东宫日日与他相处,避无可避,她就觉得还是少见一次是一次。

    倒是乔檄给了她一份青云峰各家别院的地图,还有过去十年别院转的记录抄本。

    她这几天没事就在看图对账簿,想找出些当年的线索来。

    这天她又缩在炕上看图,外头婆子来传,沙夫人来了,好像还带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