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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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丛不知什么时候结交了云游四方的神医,这神医范大夫来到长安,被请进了李府。

    几副药下来,李桑桑药到病除。

    李桑桑并不是装病,端午前几日,她淋了雨,发了寒,真把自己作践病了。

    后来却不在她的预料中,她身子弱,竟然真的缠绵病榻。

    而这个范大夫果然是神医,李桑桑几天后就好了,以往的陈疾似乎也轻泛了些。

    李丛于是让范大夫给李年看病。

    对于李年的病,范大夫也有些束无策。

    李桑桑事后问李丛:“父亲的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丛院中石桌上摆着一卷医术,上面还放着乱七八糟的药材。

    李桑桑想,怪不得总是在李丛身上闻到淡淡药香,原来他平日还喜欢看医书。

    大概是因为这爱好才结识了范大夫吧。

    李丛放下中的枯枝,对李桑桑:“桑桑坐下。”

    李桑桑一愣,看着李丛忽然严肃下来的神色,感到些许不安。

    李丛开始一个故事。

    几十年前大雍挥师南下,一举攻破南朝皇宫,从此几百年南北分裂的局面结束,天下一统。

    南朝刘楚王朝覆灭,南朝宫廷的珍贵宝物全部被带回长安。

    南朝皇室不似其他皇室喜好金银珠宝,反而热衷于搜集珍稀药材,其中有一味琥珀金蟾也被带到长安大明宫内。

    传闻中,那金蟾玲珑剔透,肺腑晶莹可见,由是被称为琥珀金蟾。

    “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李桑桑问。

    李丛的笑容浅淡:“父亲的病需要一味药引,就是琥珀金蟾。”

    他看着中的医书,泛黄的纸张上画着金蟾。

    心有灵犀一般,李桑桑明白他在想什么。

    那日的华阳公主,一双含情的眼睛看向了兄长。

    华阳公主是最尊贵的公主,扈从上千,风流多情,据入幕之宾数不胜数。

    可是、可是

    那些人都是自甘堕落,兄长怎能够和那些人一般?

    李桑桑握住李丛的,用轻柔的语调出最坚决的话:“不行!”

    李丛用一种她读不懂的戚哀表情看着她:“桑桑,可怜的妹妹,你这样好”

    李桑桑想,她没有那样好,她略带烦躁地想起李蓁蓁。

    也许让李蓁蓁去是最好的,虽然她已经是人妇,可不是依旧和高桓纠缠不清吗?

    但她又想到了李府遭难一日,吴姨娘和李蓁蓁都外出不在

    是凑巧还是独善其身?

    李桑桑给李蓁蓁写了一封信,李蓁蓁没有回应。

    李桑桑听,李丛和华阳公主日渐亲密,同僚都开始侧目。

    李桑桑焦急不已,很快到了七月,中元节前两天,东宫的太监悄悄传信到了李府。

    李桑桑看着东宫的太监,这一次,她不再感到慌乱,她目光沉静如水地望着他,:“同我去见一个人。”

    太监疑惑,但听从了李桑桑。

    李桑桑在院门堵住了李丛:“兄长,不管兄长要做什么,停下吧,这种事我来做就行了,”她顿了顿,“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李丛看了一眼太监,明白他是宫里的人,自然是猜测到了一些东西,惊愕道:“你和他”

    李桑桑点头:“对。”

    兄妹两人无言地站在院门口。

    东宫太监一头雾水,见有人要来了,声交代了一声,偷偷走远了。

    李丛沉默半晌,问道:“桑桑,太子选妃在即,东宫尚不充盈,太子可向你承诺过什么?”

    李桑桑看着脚尖:“我没有想过。”

    李丛道:“阿兄可以永远养着你。”

    他像是思索过很多回,带着莫名的坚定,李桑桑注意到李丛的声音有些微颤抖。

    李桑桑浅笑了一下,露出了梨涡:“谢谢阿兄。”

    李丛替她保守了这个秘密。

    无论是父亲李年还是母亲王氏,都不能经受住这件事。

    李丛对她严加看管起来,到了中元节那一日,李桑桑打听到李丛出门去,心中松了一口气。

    河灯映着浓黑的夜。

    天如水,水如天。

    沿河的路上,像是银河倒挂,李桑桑带着婢女行走其中。

    她心里有一点忐忑,前一次她装病不去见高桓,不知道高桓会不会相信她的理由。

    晚风浸着一股凉意,掬水见李桑桑微微缩了缩肩膀,忙为她披上披风。

    正在系带的时候,不远处,明艳张扬的女子提着河灯洒脱行了过来。

    “三娘子,

    ”她潋滟的眸子往李桑桑周围扫了一眼,问道,“就你一人?”

    李桑桑有些庆幸今夜李丛不在身边,她点点头:“对。”

    华阳公主叹了一口气,接着打起精神来,挽起李桑桑的:“那你陪我吧。”

    “我”河上的灯火光映在李桑桑的脸上,让她更显得楚楚可怜,华阳公主看了她都觉得可怜可爱。

    李桑桑:“我和别家的娘子约了,一起放灯。”

    “哦?是谁家的娘子。”华阳公主觉得有些扫兴。

    李桑桑来长安不久,她又天天憋在家里,竟然没有几个相熟的玩伴,被华阳公主一问,愣了一下。

    然后她拉出了脑子里跳出来的名字:“是姚五娘。”

    “她啊。”华阳公主看上去更扫兴了。

    她:“那你去吧,本宫先走了。”

    完,没多理会李桑桑,带着仆从呼啦啦走了过去。

    李桑桑舒了一口气。

    她带着掬水,悄悄来到了约定的一处楼中。

    凉风吹了许久,她没有等到高桓。

    楼下,太监闲极无聊开始赌钱,李桑桑可以清楚听见他们的对话。

    脚步声响起,稀里哗啦响起收拾桌面的声音。

    有人踹门走进来,打了一个哈欠道:“没来,莫慌。”

    昏黄的灯重新点亮了,又是吆喝声起。

    李桑桑抱着披帛坐在栏杆上,忽然看见沿河处一男一女捧着河灯走过。

    高桓,李蓁蓁。

    李桑桑将披帛紧了紧,感到有些冷。

    铺天盖地的黑向高桓袭来,他撒,河灯悠悠向河道黢黑处飘走。

    七月十五是鬼节,月圆引魂归,点上一盏河灯为亡者照亮回家之路。

    尊贵的皇太子,万人瞩目皇太子,在寒冷的夜里,在无人知晓的夜里,陪一个妇人出宫祭拜。

    高桓转头,他看着李蓁蓁的侧脸映着灯火。

    李蓁蓁放了河灯,面上露出落寞的神色,她站了起来,冰冷的握住了高桓,依偎在他怀里:“殿下。”

    高桓看着李蓁蓁,仿佛有另一个自己跳脱开了躯体,俯视着两人,面色木讷漠然。

    他重新审视李蓁蓁,奇怪地觉得她的脸有些陌生。

    曾经可以做他妻子的人,今日在做什么,自轻自贱?

    一定是有什么

    变了,灼灼年华成了烂絮腐泥,沸腾着,他无法挣脱。

    他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寒渊一般扩散

    他往后退了一步。

    李蓁蓁愕然。

    高桓利落地转身,快步走向前方,前方是华灯煌煌处。

    李桑桑有些困乏,披帛散落在地上,她发髻松散地靠在画柱上,猫一般蜷缩在角落里,软软一团。

    她的眉是弯弯的,细密的浅浅一道,眼睛微微阖上,唇珠微翘,楚楚动人又异常艳丽,微风吹过,她看起来是毛茸茸的,她穿着鹅黄和墨黑间色的襦裙,更像一只玳瑁猫。

    蓦地,她滚进了一个怀抱中。

    她惊诧地睁眼一看,高桓死死抱住了她。

    他紧紧皱着眉,像是有浓重的痛苦。

    李桑桑僵硬了一下,然后刻意放松了自己,回抱住了他。

    高桓死死掐着她的腰,他总是这样姿势,仿佛要完全掌控她,仿佛恨着她。

    他在李桑桑耳边着话。

    李桑桑费力去听,只听见他:“李蓁蓁。”

    而后,他的声音更低:“为什么”

    高桓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就像揣着一只动物,她的披帛逶迤了一地。

    高桓抱着她往榻上滚了一圈。

    他拥着她,却什么都没有做。

    他像个缺爱的孩子问道:“李三娘子,真的喜欢孤吗?”

    “嗯,喜欢的。”李桑桑认真地回答。

    她忽然有了些窃喜。

    她对高桓了谎。

    她没有那么喜欢他。

    也许是那夜晚风太凉,她将心中的不甘错认做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