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
河水深处异常冰冷,余洛用力蹬脚挣扎着刚浮出水面一点,来不及呼吸,脚上好像被缠上什么水草之类的,将他直往水底拖。
咕噜噜。
肺里最后一点空气吐了出来。
身上被寒意侵袭,耳畔只听到汹涌的水声。余洛将伸向河面抓了两下。
尔后挣扎渐,往河水深处沉去。
林寂刚出屋子,便看到两个护卫惊呼之下往那河水里蹚去,看到湖面中间散开的竹排和冒出的几个气泡,他眼皮剧烈跳动。
纵身入水,往河下游摸去。
快要失去意识时,他察觉到缠绕在自己脚踝处怎么蹬也蹬不开的水草散了,紧接着腰被用力扣住,谁托着他的下颚箍着他的腰往河岸上拖去。
怎么回事,我是谁,我在哪儿。
余洛蜷着身子躺在一片石头地上,浑身都湿透了,眼神放空,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名字。
昏了一会儿,翻身吐出一大口水。
意识逐渐清晰起来。
濒死的感觉太恐怖了。
浑身汗毛直立,余洛眼神涣散的光聚拢,甚至还没看清眼前人是谁就用力抱了上去,忽然就恸哭出声,“我还以为我死定了,我以为我死定了”
像是吓得不轻,他用力地勒着人家的脖子,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扒拉着对方。
林寂来不及拧干净身上的水,湿漉漉地将他抱向离岸边更远的草地上。
余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断断续续地用力咳嗽,“忽然就散了,咳咳咳怎么就散了,这河看着这么浅,怎么这么深我,我还以为我要没命了!”
咳着咳着,脑袋又开始发晕。
然后才看到林寂抱着自己,一下一下拿抚着后背,只一言不发地帮着他顺气咳嗽。
“你去河面上做什么。”见他话能囫囵了,林寂问。
“我等你,等得无聊,正好河面上有个老翁”
林寂脸色稍稍一变。
“不是不让你去河边,为什么不听我的。”过了一会儿,他又问。
“你只让我不去井边。”林寂的话,余洛都记得很明白的,他抽噎了一下,还是抱着他没撒,像是寻求某种安定感似的。
抬头看见两个护卫还在他落水的地方捞人,但是他们现在已经在下游三百步开外的地方。
还好林寂知道平静的河面下暗流湍急,知道要去下游救人。
不然等护卫捞,就只能捞到尸体了。
真的,差点就死了啊。
果然是炮灰的命,没有投水把自己作死,没有被渣男冤死,就好好地看个风景,都差点掉河里淹死。
“啊,那个,那个老翁也掉水里了,你有没有看到他,你有没有救他!”余洛抓着林寂的袖子,“当时绳子散得太快了,我看他和我一样跌进水里了”
“这河水暗流大,应该再更下游的位置。不必担心,他既是生在水边人,自然是有些水性的。”
“可他年纪很大了”
“你有没有哪里磕着。”林寂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他身上。
“没有,就是好冷。”
余洛浑身都湿透了,风一吹过来就凉飕飕的。还没穿鞋,一双白皙秀气的脚踩在青翠的草地上,白玉似的净透。
林寂背过身蹲在他面前,“上来,我背你回去换衣服。”
余洛很乖地趴在他背上,林寂走回到木屋,河面上还在搜寻的人才终于看清二人身影,往河边游来。
余洛刚穿来这个世界不久,这衣服弯弯绕绕的,今日的腰带又特别难解,绳结卡扣都在后头,他捣鼓了两下将求助的眼光投向正在煮热水的林寂。
他只能来帮他将腰带解了,再把腕缚,臂缚,有条不紊地抽了,现将外头鹅黄色锦缎脱了,正要再解一件,外头的护卫一下冲了进来:“世子!”
余洛瞬间转身,借着林寂的身躯挡住自己,“出去!”
护卫只能立刻背过身去,站在门口守着。
林寂又给他把外裤脱了,里头一件纯白的棉质裤子也拽下,只剩下最后一条薄薄的里裤留着没动。
将上衣倒是都给他脱了干净,正好水烧开,他去打了一盆井水来,拿着温热的毛巾将他身上擦干净些,先给他套上清爽干燥的上衣。
就着上衣盖住下身的姿势,帮他把最后一层湿透的裤子拽下,扔在地上。
将人从竹椅上抱去屋子里的床榻上,拿一床被褥给他盖着,开始为他擦头发。
整个过程,都是默默无言,但极有耐心的。
他穿林寂的衣服显得宽大,袖子都长出腕好多。
头发差不多擦干了,另一壶水也烧开。林寂去外头拔了几颗车前草煮水,拿着一个有裂口的碗,转到平滑的一边递到他面前,一扶着他一端着碗他喝下。
余洛很顺从地埋头口口喝完。
碗刚拿走,几颗洗好的果子又塞进了心,余洛看着掌心的果子发愣。
“这里没有什么蜜饯甜食,你吃点野果子吧。”
余洛看到他一身还是湿透的,“你快去换衣服,别一直顾着我。我没事。”
完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真的人很好。
余洛眼前忽然起了一层雾,这样的人,不应该那么残酷地被恶毒反派杀死的。
在主角死之前生下一个主角的孩子,的确是可以延续主角气运。
可是,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主角能活下去。
如果能嫁给他就好了。
他被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一跳,但细细琢磨,不无道理。
余家高居侯位,如果能够一路扶持他,帮助他,是不是他就有会逃开一死的结局。
“林哥哥。”
余洛犹豫了一下,又觉得眼下气氛不错,可是张了张口又觉得突兀。
“怎么了。”
“你有没有想过成亲啊。”
余洛埋着头不敢看他,完这句立刻啃起了里的果子。
“没想过。”
“哦。”
啊——
不知道怎么打开话匣子。
余洛皱着眉,正想着要不要打消这个念头。
又听林寂反问道:“你想过?”
废话,我都和魏闻绪定下婚约了。
“广陵郡王?”林寂又问,“上一回儿他帮着李瑄欺负你,你还没对他死心呢。”
不是不是,想哪里去了。
余洛闷头吃着果子,好一会儿才,“我不喜欢他的。我过很多次了,是奶奶要我嫁给他,我才愿意嫁的。”
“嗯,那你家里人要你与谁成婚,你便一定答应吗。”
林寂似是随意地问,又笑了笑,“你家人待你严苛,你倒是也顺从。”
余洛忽然觉得这是个试探的好会,便顺着他的话往下。
“那得看我有没有喜欢的人。”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林寂,“我若是有喜欢的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地位,不管我家里人同意不同意——只要他也喜欢我,我是一定要和他成婚的。”
林寂余光扫了他一眼,没有急着反驳。
“老夫人打你,你也不怕。”
“不怕。”余洛斩钉截铁地道。
林寂只轻笑了一声,“那公子喜欢什么样的人。”
余洛眼睛里闪着光芒,直起腰来坐稳了。
“温柔的,善良的,好人。”
林寂擦拭茶壶的顿了一顿,声音里透着些散漫,“那你怎么知道,此人是温柔的,善良的,好人呢。”
“这不是相处一下就能知道吗。”余洛又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白灿灿的一口整齐的贝齿比林寂中的瓷杯还干净,“好人行善事,恶人行恶事啊。比如魏闻绪,他就是坏人,他拜高踩低,又一贯只会欺负我。”
啪嗒。
林寂将中茶杯置于桌上,背对着床榻上的余洛,顺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口饮下。
语气清淡,唇角带着一点没有温度的笑意。
“那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