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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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场出口,大厅站着一大一两个身影,一条很显眼的应援幅被一双的手高高举着,横幅快赶上半个人儿大,却被展的一丝褶儿都没有,从有人出来到现在,就这样举了不知道有多久。

    跟队友和前来接机的球迷告别,她回应挥手的大人,拉着行李箱快步跑过去,一把抱起不点:“呀!长这么快,姨都快抱不动项项了。项项,想不想姨姨啊?”她腾出一只手捏着项项肉团子一样的脸。

    项项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把歪歪扭扭写着“欢迎虞木白凯旋”的应援手幅整齐折好放在自己的托马斯背包里,然后:“欢迎姨回家!”

    何伯在车边等着,看到仨个人过来,忙着上前接过她的行李,她笑着:“何伯怎么比上次见还年轻了!”何伯也笑:“二姐就是喜欢开玩笑,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还会再年轻啊。”

    她把背包扔到后座,又:“何伯您老是这么客气,我比维也哥好几岁呢,您叫我木白我可一点儿都不吃亏,”到这里,她又问:“维也哥留学快回来了吧?”

    提起自己的儿子,何伯皱纹横立的脸上又腾起了满满的骄傲:“可不是么,明年回国,这子比他老子出息,养他这么多年,总算也没白花这些钱。”他着,又是忍不住的笑意,脸上的褶子跟着变得更深刻,像是大西北黄土高坡上干裂的沟壑,他又是一副老人家特有的慈眉善目,这多出来的几道纹反倒显得他愈发和蔼可亲。

    “是啊,”姐姐笑着接过话来,“维也这次学成归来,怎么也得是教授了吧。”何伯又嘿嘿笑了起来,“不指望他当什么教授,能回来给国家尽一份力就行!”

    从机场到家的路并不远,后座的位置很大,她却不肯让项项坐在儿童座椅上,像抱着竹子的熊猫一样一刻也不愿撒开怀里的肉团子。她拿出书包里荔枝买的巧克力,耍宝一样的在肉团子面前晃了晃:“荔枝姨姨给你买的哦,你最爱吃的白巧克力。”

    坐在前排和何伯攀谈的的姐姐才终于腾出了精力向她:“他牙齿坏掉了,不能吃太多甜食。”项项抬着头冲她龇牙,几颗黑乎乎的牙歪歪扭扭,龋齿严重的几乎都要露出牙床。

    可怜~

    她还在这捧着可怜的脸,姐姐就突然回头,拿出一个视频面向她。

    视频里的她两颊晕红,眼神迷离,碎发散在唇边,两只细长的胳膊紧抱着话筒架,唱着不成调的歌,还跟着音乐不成节奏的扭着腰……

    虞木亦!!!!你大爷的!——不对!——你爷爷的!——也不对——啊!!!

    “以后在外面,不要这么没规矩!我看在场还有男孩子呢,这样会让人家印象不好的。我不是了么,在家你怎么闹都可以,但出了门就要注意,你自己现在也是代表国家的人,要是让被人看见了,不你自己没了面子,就是队里也会被你拖累,甚至是国家……”姐姐恨铁不成钢的絮叨了半天。

    “都是认识的人,没什么的……”她越越声。

    作为家里最的娃,从到大,母亲大人自然是宠着她,老虞又经常在公司忙着没有时间去管她,整个老虞家,她最怕的就是姐姐虞木秋。姐姐有多疼她,就对她有多严厉,在爹妈放养的政策中规束着她的言行,发长不及耳,裙长要过膝,学校里的教导主任都没有她这么严格……

    在姐姐开始长篇大论以前,她及时转移话题:“项项张开嘴巴,姨姨好好看看你的牙齿。”项项完美继承了姐姐的大眼睛和姐夫的高鼻梁,一对眼睛占了大半张脸,肉嘟嘟、软萌萌的,却被姐姐收拾成了一副“学究”的样子,戴着个格子贝雷帽、黑色眼镜框,即使是在自己最喜欢又许久未见的姨怀里,也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她擦擦手,碰了碰项项被蛀了大半的门牙,一阵心疼,这要是吃起饭来,该有多费劲啊。

    “疼吗?”怀里的肉团突然出声。

    “嗯?”她不明所以。

    “姨疼吗?”

    “我?”她指了指自己,想不起来刚才受了什么伤。

    肉团把自己的手附在她的手背上,又心翼翼的拿起来,端详着,像是看一块怕化掉的冰淇淋一样,“疼吗?你的手。”孩子的声音软糯糯的,让她想起了东京的那块奶油糯米糕~

    她这才明白,他是怕自己参差不齐的牙齿刮疼了自己的姨。

    一颗心快要化掉,她被感动的老泪纵横:“姨不疼,项项这么疼姨,姨怎样都不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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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的床褥早就被母亲大人晒好翻新,还透着几分阳光的滋味,她趴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比赛的视频。

    星谷的快攻、星谷的发球、星谷的吊球……她拿出训练笔记画图记录星谷纯一的每一个法……

    下次再碰到,我一定可以赢!

    她对自己。

    门在身后被悄然开,母亲大人走过来,看了看正聚精会神分析战术的虞木白,笑着:“在训练馆练习的还不够啊,回家了就好好休息吧,总得吃饭啊。木秋做了你最爱吃的大闸蟹,快下来吧。”

    “我还想再看看。”笔尖随着她的手划出一个抛物线。应该就是以这个角度抛出才可以组成斜线,卡着边界落地。

    “不行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大闸蟹可不等人。”母亲大人把她的笔记本收起来。

    ……

    好吧。她妥协。

    趿拉着拖鞋走到楼下,桌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项项坐在自己的专属座椅上,一手握着一把训练筷,一手罩着塑料手套,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桌上的大螃蟹等着主位上桌。

    叫来了木白,母亲大人又去叫另外一个大忙人,老虞很显然比虞难叫,毕竟不能拔电源啊。

    过了好大一会儿,老虞才慢悠悠的走出来,鼻梁两侧还有老花镜压下的痕迹。

    饭桌上的氛围很愉快,项项已经可以熟练使用筷子,几乎不需要人来顾。木白把希陶队长结婚的消息传达给大家,虞父虞母都为这个在役时就很照顾自家宝贝的前队长感到开心,一家子笑笑的把菜吃了大半。当虞木白把手伸向第三只螃蟹的时候,被虞木秋夹着筷子拦住了。

    “这东西寒,吃多了不好。”姐姐把她的螃蟹夺走放在自己盘子里。项项乖乖的抹了嘴看着她——你看,我都没有多吃哦!

    那干嘛做的这么好吃啊~

    她眼巴巴的望着盘子里红彤彤、闪亮亮的螃蟹,舌尖还有清蒸螃蟹特有的鲜香原味,但迫于大公主淫威,不敢违抗圣命,只能砸吧嘴过干瘾,在心里呐喊:大螃蟹、螃蟹……姐姐下次再来看你们……别挥手、莫回头……姐姐知道你们想陪着我……

    两行泪往肚中流……

    吃过了饭,老虞把她叫到书房,关上门后一脸肃穆,木白跟在后面“啪”坐下,开始摆动桌上的型假山。

    “这次比赛拿了第二名?”老虞把老花镜重新戴上,摆出一副谈正经事的表情。

    隔代遗传啊隔代遗传,项项的一副老学究模样是复刻了外公的啊~

    “嗯。”她忍住好笑点头。

    “你自己感觉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轻敌了。”

    “还有呢?”老虞耐着性子问。

    “我自己不够努力。”到这里她才开始正视这场谈话。

    老虞年轻的时候是国家队男排队长,在自己的运动生涯中拿过几个世界冠军,对于自己培养出了两个冠军也时常引以为豪,对着虞木亦出离的严格,却总是不忍心用同样的态度对女儿,虽每次比赛结束后都要拉着她战术分析,但也都是温声细语的,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是不是,真的到我的极限了……

    “不是你不够努力,”老虞话锋一转,“你要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做到的,赛场上,总不能事事如意。”

    “我明白,我不是天才,不是努力就能赶上别人的。”她慢慢把头低了下去。

    “哪里有什么天才?”老虞又把眼镜摘下来,转椅微微后撤一步,仰着头似乎陷入了回忆。

    可是,你是天才,虞木亦也是天才,只有她自己,是只能靠比别人努力千百倍才能勉强做好的普通孩。

    比起从就被称为“游泳天才”的虞木亦来,她普通的简直不像是奥运冠军的孩子。

    所有人都她技术好,努力又肯吃苦,就是没人她是天才。

    两年前她为沽津市拍宣传片,一段纪录片记录了她的训练日常。在那之前,曾经有人她背靠老虞,又依赖艾希陶,所以才有的好成绩。纪录片以后,那些酸言酸语的人全都闭上了嘴。

    她的训练强度和持续时间要比队员平均高1.5倍,从早上举起排球到晚上康复训练,她的衣服就没干过。

    而这,只是她漫长运动员生涯的其中一天而已。

    所以,她惧怕所有光环,因为比起队中各有所长的队员来,她只是个努力者。没有天赋异禀,只能靠后天努力来弥补的普通人。

    “你所谓的天才,不过是平庸之上的一遍遍历练罢了。也许有些人是生来比别人体质好一些,但如果吃着老本沾沾自喜,也就只能止于此,成为泯然众人的仲永而已。”老虞收回目光,温和的对她:“你是比亦基础差了些,但是你比他有耐力、有韧性、有不服输的精神,在我看来,你比他能走的更远!”

    我是不服输,可是虞木亦那家伙是从来没输过啊!

    “人啊,总是在高处是不好的,偶尔尝尝输的滋味也不算是坏事……”老虞的谆谆教诲被母亲大人的果盘截断了,母亲大人把切好的水果摆在父女俩面前,半嗔半怒道:“你她每次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就开始拉着她讲你那些老掉牙的道理,你那一套在他们年轻人这里早就过时了!”

    “什么过时啊!这都是老一辈积累出来的经验,都是要言传身教一代代传下去的。”老虞义愤填膺,又不敢对老婆大声,所以听起来话语极没底气。

    “好好好,你言传,你身教,也不看看自己一把老骨头什么样了,”母亲大人似乎一点不给面子,“况且木白在队里训练的多辛苦啊,还要在你这听长篇大论。来,木白,跟妈妈讲讲亦这次没回来,是不是在日本有情况啊?”

    被母亲大人拉到卧室又陪聊了一个多时,木白身心俱疲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她开始反复琢磨老虞的话。

    “总在高处,是不好的……”

    追求巅峰,不好么?

    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的进了梦乡,她好像又梦见了那个看不清五官的手帕男子,还是一样的西装,却换了个地点,周围特别的亮,她甚至难以睁开眼睛,朦胧间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大脑特别清晰了接收了这个信息,清醒后却怎么也记不起他到底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