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枕边风有用吗 哪个瞎了眼的说谷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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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女子的声音, 商栀一听便知,对面是缁鬼。

    不是,现在是什么情况?魔使内卷都要拉上她了吗?

    内卷不好, 商栀如是道。偏偏她面前这人是卷中之王。试想,把几千个魔修扔到蛊钟里让他们自相残杀, 最后剩下的唯一一个,可不就是卷王吗。

    但目前情况好像不对,因为在偌大的黑暗空间里,她没有听到除了缁鬼以外任何人的声音。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商栀问。

    “不错。”

    “刚才在悬崖边不会是你把我推下来的吧……”

    “是我做的。你若想出去, 就把我杀了, 当然,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因为我不会顾及你的身份而手下留情。”

    “……”商栀隐约感觉到了那么一点儿无语, “所以,这是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决斗?为什么?”

    “很简单,你不配谷主夫人这个位置。”

    “谷主值得一个更强大的, 能全心全意待他、忠于他、无条件支持他的女子。”缁鬼掌心托起一团火焰, 扬手一挥, 火苗便间隔着落在壁灯上, 点明这一块区域。

    潮湿的地板缝隙中生长着被血滋养的青苔,遍地是干涸的暗红血滩, 有些甚至结成了血块,混杂着七零八落的脚印和断肢残骸。

    “水月门和问天宗虽亡, 但仍有余孽在苟延残喘,拜入其他门下,依谷主脾性, 必定会赶尽杀绝,可他却没有这么做。遗留祸害,后患无穷,无念魔尊就是典例。”

    “你是仙域中人,自当对本域之人有怜悯相助之心,难保不是吹了什么枕边风,让谷主改变主意!”

    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迷惑君王、让他从此不早朝的妖艳宠姬。纵然商栀与“妖艳”二字可谓毫不相干。

    商栀将伞搭在肩上,“我从未撺掇过荀然做任何事,你的这些,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再者,你又不是我,怎知我并非全心全意待他?”

    缁鬼道:“好,那我问你,时至今日,你可曾为他做过什么?”

    其实,若和缁鬼比起来,她帮的那些忙算是巫见大巫了。书中缁鬼此人的设定,算是堆满了忠心与能力。当初荀然从外围一层一层进天枢塔、销毁无念魔尊肉身时,缁鬼尽了不少力。

    见她回答不了,缁鬼冷哼一声,一个箭步便冲了上来。

    商栀:“等等!!”

    一丈之外,缁鬼还未近她的身,便被一道赤红屏障反弹冲飞至铁墙上,翻了一盏壁灯。

    魔纹戒浮现。商栀一指在左手环指处虚点了一下,关闭这道防御结界。无念魔尊逃脱后,她知晓这结界的力量与天枢塔有关,担心频繁使用会反噬荀然,便让他去除这道功能。荀然解释只要不开启天枢阵,不必担忧反噬问题,就只施加了一个可供她自由开关的术法。

    “谷主竟对你用情如此至深,天枢之力都能拿来给你做防御结界?!”

    商栀揉了揉眉心,她已经是第二次听人这么了。

    “唉,这样吧,我和你,若我赢了,你便答应我一个要求,如何?”

    缁鬼随意抹了把唇角的血渍,冷声道:“若你胜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商栀掐诀召出离火剑,火纹乍现,她一挥剑身,又加了几簇火苗入灯,将这块区域照得更亮了。

    一炷香后。

    缁鬼面朝下趴在地面上,胸口不住上下起伏,低喘着气。

    一个染了些许怨愤情绪的念头充斥着大脑。

    ——哪个瞎了眼的谷主夫人弱?!

    她一直在外,前些天才回到谷里,听闻谷主大婚,与一名仙域堂主结为道侣,而那位堂主待人温和,心宽如海,似乎做任何出格的事都不会惹她生气。但这样柔弱的花瓶又怎能匡助谷主?

    现在,“柔弱的花瓶”正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只需一剑,她的血便会洒在蛊钟的地板上。

    那个人的青履渐渐靠近,缁鬼闭上了双眼,像个濒临死亡的囚徒等待着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谁知,那人什么也没做,就这么从她身旁走过去了……

    走过去了……

    过去了……

    她翻起身,看着在铁墙上摸索的商栀,奇怪道:“你不杀了我么?我将你强制关进这地方,若不杀我,你也不能从这地方出去。”

    商栀正用指节敲击着墙面,想试着寻找下有没有机关一类的东西,就听到某人的求死话语。

    她叹了口气,回过身来,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你?不过是被关进蛊钟而已,找找方法,总能出去的。”

    话音刚落,闻者咋舌。看缁鬼一脸不敢置信,商栀又补充了一句鸡汤:“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还有,你方才问的问题,我没来得及回答。怎么呢……”商栀敲墙的手一顿,“你们谷主无所不能,我做的事都微乎其微,不值一提。”

    缁鬼沉默了很久,道:“你的要求,是什么?”

    商栀微微一怔,思忖半晌才忽然想起开前她的话,便道:“嗯……要求就是好好待着,别再动手了。”

    闻言,缁鬼噗嗤笑出了声,随后牵连着五脏六腑一阵剧痛,又皱起一张脸。商栀忙道:“你还好吧?我刚刚下手太重了?”

    “伤而已,不劳谷主夫人挂心。”她到谷主夫人四字时,是前所未有的信服,“我若自|戕于此,你便可以从这出去了。”

    着,便提剑朝自己腹部刺去,商栀大喊:“你别冲动!”

    这时,蛊钟发出令人头痛的长鸣,伴随着一阵激烈颤动,超重感猛然蔓延全身,两人都身形不稳,像是乘坐电梯在极短的时间里疾速上升了一百层楼。

    胸闷耳鸣戛然而止,整个蛊钟倏然自上而下被劈成两半,刹那间,虚妄谷的旖旎红光映入眼帘,商栀脚下一空,思绪未缓,不待坠落之感袭来,就落入了一个熟悉至极的怀抱。

    缁鬼被另外三名魔使押下,商栀定了定神,发现荀然那张脸现在可怕到令人胆寒发竖,如果她不在场,缁鬼的血必定会溅地三尺。

    围观人群闹哄哄一片,啧声不绝。赤鬼将人捆了,偷觑荀然一眼,低声骂道:“你活得不耐烦了吧?谷主夫人都敢动?”

    云寒看了眼跪地垂头的缁鬼,道:“谷主,怎么处置?”

    上一回云寒问这个问题时,荀然就撕了一个魔使的嘴,这回只怕有更恐怖的折磨。他眼眸中赤光流转,接下来只需一瞬就能把眼前跪着的人爆成血雾,商栀眼明手快捂住他双眼,又见他薄唇轻启,商栀赶紧分出一只手捂嘴,声道:“别杀她。”

    这一举动,不光是魔使,在场的魔修都目瞪口呆大吃一惊。

    夫人就……就这样捂住了?

    谷主居然也乖乖闭嘴了?!

    荀然浑身散发的杀意分毫未减,缁鬼也不做任何反抗。冥域内,除了谷主,魔使也可召动蛊钟,她开启蛊钟时便预设了结局。她胜,失去一位谷主夫人,谷主也绝不会放过她。

    起初她认为尽管谷主真的杀了她,却不会再被一个女人拖累成就霸业,她的死也值得。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败了,而且活到现在。

    商栀搂着人,凑在他耳边声道:“这事能交给我处理吗?”

    荀然强压下心中怒火,沉声道:“不行。”

    这还是近一年来,荀然第一次拒绝她。

    无论如何,缁鬼的出发点是为谷主和冥域着想,罪不至死。况且留她一命,缁鬼将蛊钟里发生的事出,那商栀作为花瓶的法也能无攻自破了。

    “先把她关着,过几天再议,行吗?”

    商栀不太会撒娇,事到如今,只能抛却面子,当着众人的面勉强蹭了蹭抱着她的那人,还软声了句:“求你啦。”

    不得不,这招很管用,荀然果真就这么吩咐下去了。

    虚妄谷的牢狱在北面三千石阶下的深渊之中,是个冰棱四立的巨型冰窟,三域将其视为寒冰地狱。下街这种未化人形,妖力魔力都极低的鬼怪在里面活不到一个时辰就会被冻结成块,然后被人用锤子敲碎成冰渣,死无全尸。

    缁鬼便被收押在那处。

    出于对同事的关怀,加之有夫人保她,魔使们将她关在了一个位置较好的地方,起码能多活几天。

    从来没有吹过枕边风的商栀,这两天就试着吹了。

    荀然的心情似乎一直不太好,躺在榻上时,眉头依旧微皱。上次见他如此闷闷不乐,还是在知晓身世真相和无念魂魄逃离之后。

    商栀屈起指节,在他眉间揉了揉,随后被他抓住了手按在心口。

    塔铃清响,高处的风总是格外喧嚣,寝层有一扇塔窗未关,莽然夜风将卧榻四周层层叠叠的墨纱拂得如同海上黑浪。

    她想去关窗,手上却是一滞。荀然兀自握着她的手,睁开了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一头乌发随性披散在枕头上,衣衫半开,目光炯炯地看了过来。

    他突然道:“为什么替缁鬼求情?”

    商栀简要了下之前的想法和顾虑,又补充道:“她后来还想自|戕让我出去呢。”

    荀然似乎对她的话不太认同,也没将别人的看法放在心上。顿了顿,道:“如果没有你,今日冥域之主便不是我,你应该明白自己有多重要。”

    话到这,商栀偏开了视线。她望着窗外彻夜不眠的长街灯火,心想:不是这样的,如果没有我,你依然会成为虚妄谷主。

    原著男主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凭的是一腔仇恨和对这个世界的怨怼。现在的荀然,是靠着一个执念,一句约定。

    背后忽然环上一双手,荀然将头埋在她肩窝,发丝垂落,带来些许痒意。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你分毫,不论是动了心思,还是杀你未遂,在我这,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这话时,虽然不是冷若冰霜的语气,却也颇为坚定。商栀莞尔一笑,“那如果我一定要放了她呢?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改变主意吗?”

    荀然挑了挑眉,松开抱着她的手,向后随意一靠,半倚在榻上,做了个“你懂的”表情。

    然后商栀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