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1 章
皇城一片祥和,仿佛平静江水的深处正波涛汹涌,仿佛隐于深山紧盯猎物的豺狼,只在黑暗中露出一双双猩红的眼,观察力敏捷的人,都知道皇城要出事了。
随着司弋收到鬼医门的命令,暗流涌动变成了正酝酿中的沙尘暴,连寻常百姓都不敢再随意出门了。
支持太子啊司弋把纸条烧掉,抬头看着文言诚:“恭喜。”
文言诚挑了挑眉:“这可是鬼医门的命令。”
司弋点头:“司某会全力配合。”
皇帝派出大量兵将围剿皇城内的武林人士,皇城里有内力且不入朝堂者,都要被抓入牢中,文言诚与司弋也不是例外,不过徵羽坊的姑娘舞蹈很好,反倒没那么容易分辨。
黑市被严查,鬼陆叁被左丞相提前提醒,已带着不少人撤离皇城,鬼陆捌则属于被抓的那批人。
打眼看看牢中,除了文言诚和司弋,更多的则是一眼就能看出是武夫的人,还有些坐着武林高美梦、学了功夫的少年,无忧无虑,不知愁滋味。
明明被抓入大牢了,文言诚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宛如坐在自家后院般坐在干草上:“干草怎么是潮的?”
司弋靠墙站着:“你不会想知道。”
文言诚实在好奇,低下头闻了闻,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站了起来,学着司弋一样靠墙,动作间铁链的声音叮当响:“你从前被抓过?”
司弋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文言诚也想到之前原氏的事,不由讪笑起来:“这是言诚的错,还望弋兄原谅?”
司弋闭上眼,不语。
有人在牢中发着脾气,十分吵闹,有人劝阻,似乎几人打了起来,锁与锁的碰撞声不绝,仍然有人在劝阻他们,可是无人理睬,抓人初期,大家尚未适应。
晚上,文言诚铺了铺干草,可惜干草地下全是潮的,两堆干草都只有一块相对干燥,文言诚把干草堆成一堆睡得香甜,偶尔有虫子爬到他身上,就被他胡乱扒拉下去。
司弋靠墙闭着眼,仿佛站着入睡了,一动不动。
没多久,两人突然睁眼,又一个人被锁着带进牢里,其它隔间都三、四个人,只有他们隔间是两个人,官吏把人丢了进来,重新锁上牢门。
文言诚简单检查了一下这人身上的伤,笑了:“就这情况,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怕是活不成了。”
司弋捏了捏他的脉,又仔细瞧了瞧他的相貌,默认。
这个少年实在太幸运了,重伤之际被关在了他们的隔间之中,恰好这伤只有鬼医门的医术能让他完全恢复,再拖下去就会落下病根,如同被天钟爱,与他完全相反。
若是他,没被补刀都算极大的幸运了。
两人合力把少年抬到文言诚睡的干草上,文言诚脚麻利地把人衣服扒掉,胸口巨大的刀伤很深,险些被直接一刀毙命,其它伤口倒是还好,只这一处就造成了他的虚弱。
文言诚从司弋衣摆上撕几条干净的布,先用其中一条把伤口附近的血简单擦了擦,又点了周围的几个穴道,便理所当然地冲司弋摊开了。
司弋看了看被撕破的衣摆,在袖子内侧摘出几枚极细的针:“只带了常用的。”
文言诚盯着光亮瞧了瞧针的粗细和长度,嘿了一声:“医门主居然把这套针交给你了——看来弋兄不简单啊。”
司弋扫了他一眼:“牢里太暗,文兄连针都无法分辨了吗。”
文言诚又细细瞧了瞧针,之前观察长度和粗细,一时看着眼熟就脱口而出了,这一仔细看,果然不是医门主那套银玄针,而是普通的银针,最便宜、最轻的那种。
他哑然,半晌才道:“下次言诚为弋兄带一套好针使用。”
司弋不感兴趣:“不必。”
几针下去,少年咳了口血,文言诚立刻察觉到他要起身的动作,随又给人劈晕了,一边动作还一边碎碎念着:“对不住了子,让你起来可就白救了。”
大约半个时辰,文言诚收了针:“只有针还不够,弋兄应是恰好带了药吧?”
司弋顿了顿,还是撩开了外袍的袖口,撕开内衫臂处缝好的口袋,拿出里面的药粉丢了过去,靠着墙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理你了的模样。
文言诚笑着把针别在自己的袖口里侧,给人上好药,把之前绑在他身上压着脉的布解开丢到一旁,用之前撕好的其他布简单做了包扎,再把人的衣服套了回去,便凑到司弋旁边笑。
司弋不堪其扰:“文兄又要如何?”
文言诚靠在墙上,就像是突然得了多动症似的,平常的稳重和智谋不见了踪影,显得尤为轻佻:“长夜漫漫无法入眠,不如弋兄陪我聊聊?”
司弋皱眉:“我无话可。”
文言诚反而眼睛一亮,嘿嘿笑道:“哎?弋兄居然也‘你’‘我’,当真奇了。”
司弋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位置站着,躲避之意十分明显。
然而一间牢房就那么大,文言诚仿佛看不到一样,几步就又凑了过去:“话,弋兄当真是天煞孤星?凡亲近之人必死?”
司弋干脆应了:“不错。”
文言诚笑道:“可我看司家人还活的好好的呢,若非弋兄不是司家之子?”
司弋直勾勾地盯着文言诚:“胡言乱语,信口开河。”
文言诚连忙抱拳:“弋兄莫要生气,文某只是想与弋兄聊聊,夜深人静,无聊得很,你是也不是?”
司弋索性再次闭眼:“聒噪。”
文言诚拽了拽自己的耳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他聒噪。
夜间的牢房也不安静,当文言诚的声音消失,另外一边几人的动静就变得清晰了很多,那边似乎是武林中某个门派的弟子,相互以师兄弟称呼,被突然抓进牢中,其中的女子有些慌乱,其他人都在安慰她。
他们这些被抓在牢里的,据一周后问斩,就连文言诚也不例外。
除非近期就能平息动荡,朝堂不再对武林出,下达命令的皇帝下台,才可能继续保持两边的“和平”,且上台的皇帝必须是个明君,方能慢慢抹去此事的痕迹。
想来文言诚不会让这件事轻易结束,他有自己的图谋。
不过这样也好,方便司弋做脚,能保得住司家,而且他和文言诚没有什么冲突,除非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司父同样被鬼医门像掌控那些暗桩一样喂了毒。
若是那样,司弋就不会再做动作,等文言诚站到了鬼医门的对立面,他们才会是对立关系,在那之前,文言诚的图谋反而对司弋有利。
时间慢慢到了卯时,大多习武之人都有早功的习惯,这时候反而变得安静起来,可惜安静没一会,就有官吏走了进来,在牢中带走了五个人。
没有受伤的人脚都带着锁链,受了伤的人一时半会也好不了,被带走的几个人被人拽着,动作粗鲁无礼。
傍晚,五人一个不少地被带了回来,甚至还多了三个人,而被带出去的五人都受了不轻的伤,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囚服,显然是用了刑。
文言诚正色起来,又笑了:“牢里的人应该都会轮到一遍,怕是难免皮肉之苦了。”
司弋捏了捏两个袖子上的针,不动声色地取了下来,借由坐着的动作把针藏到了被文言诚之前弄乱的干草堆旁,锁链叮当响,引来文言诚高深一笑。
会被换下衣服,想也知道要藏一藏身上的东西。
少年睡了一天一夜,才悠悠转醒,脸色瞧起来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文言诚捉了他的给他把脉,点了点头:“恢复得还不错,弋兄的药当真极好。”
司弋扫了他一眼,总觉得到了牢里之后,文言诚谄媚了许多。
少年有些懵,茫然地看了看正给自己把脉的文言诚和在地上盘膝而坐的司弋,抱了抱拳:“在下木世鱼,字兼鸟,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木世鱼、字兼鸟鹣鲽吗?若是真名,还真是个鹣鲽情深的美好祝愿,只是从未在武林中听到过这号人。
文言诚也抱拳,笑容终于恢复了从前的高深:“兼鸟兄弟,在下徵羽坊文信,字言诚,这位弋锋,字刃,救命之恩当不上,我二人不过适逢其会。”
司弋跟着拱了拱,权当打过招呼。
文言诚像是把话憋得久了,对木兼鸟十分热情:“阿刃脾气就这样,兼鸟兄莫怪,我们早先被抓入牢中,不知外面现在如何了?还望兼鸟兄弟与我们上一二。”
木兼鸟点点头:“皇城戒严,百姓无事不出,官吏随意抓人,横行霸道,至于徵羽坊抱歉,我没有注意到,不过皇城很多商铺都不敢开张,应是一样吧。”
司弋闭目听着两人谈话,昨天一夜都没有休息,此时慢慢睡了过去,直到卯时醒来,辰时又抓走了五个人,这一周,他们大概都会这样度过,如果抓人不多,怎么都能轮上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