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刁徒(二)
厉执死皮赖脸从鬼老大手里抢了人,耀武扬威地扛着,一路放肆高歌回了他住的院子。
——夜逢四鬼青川毁,西入三途白骨堆,焚香彼岸长生寄,无厌无非路无归。
唱的是江湖中广为流传的一首《九极泣》,看名字就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宣扬赞美的好诗,分明是在指责九极教的诡谲残忍,偏偏厉执在无意听到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只觉唱起来十分顺口,无事就挂在嘴边。
而这里第一句除了暗示九极教的暗器“逢鬼”,另一层意思便是指三途宫的四位护法,人称“三途四鬼”,刚与厉执话的鬼老大就是其中排行首位的鬼王沈悍。
所以厉执虽在教内横行霸道惯了,但沈悍最后无奈之下提点他的话,他还是放在心上的。
“那崽子功夫我不确定深浅,倒是怕水,你记住了。”沈悍如此道。
于是厉执一回到他的住处,直奔院子后头的无非池,毫不怜香惜玉地,就把人给踹了进去。
这些年各派除了明着与九极教为敌,暗地里其实也没少往教内安插探子,毕竟九极教依山而建,地势险峻,内部又陷阱重重,如果没有人事先探路,是根本没办法攻陷的。而教内每回抓了探子审问,厉执总会蹲在一边旁听,倒不是觉得血腥哀嚎的画面多有意思,全是因为厉白儿强行要求了他必须看,久而久之,一般的审问套路他清楚得很。
因此一番举一反三之下,厉执坚信,他要想治服她,必须得亲手给她一个下马威,再在她最为绝望的时候拉她上岸,反反复复,让她切身体会到她的命由谁掌控,明白他叫她死,轻而易举。
眼看着对方确实如沈悍所言丝毫不识水性地在池里拼命挣扎,那本就秀丽的五官更显梨花带雨,眨眼间已经呛了好几口水,厉执气定神闲抖着脚,开口道。
“求求我,我就拉你上来。”
边心里还有些痒痒,迫切期待着她对自己服服帖帖的样子。
没想到他等了片刻,那少女除了呛水声没有发出任何动静,而且很快便因为戴着手镣脚镣而开始下沉。
心还真是个倔脾气,厉执一撇嘴,起身脚尖轻点,一头扎进池里。进去之前,嫌弃外袍碍事,不忘一把给扯了下去。
水下十分清澈,并不算深,这无非池其实是个药池,厉执不知道怎么传到江湖那首诗里变成了和无厌堂、无归崖齐名的喋血之地,反正他从就泡在里头,还能强身健体。
半眯着眼,厉执很快找到不远处像是失去知觉的僵硬身影,立刻动作娴熟地游过去。
“哗啦”一声,厉执一手提在少女腰间,与她一起冒出水面。
“醒醒!”并没有马上上岸,厉执不客气地大力拍着少女的脸。
只见少女发髻已然凌乱,好几缕散落下来,脸上毫无血色,双眼紧闭,卷曲的睫毛上挂满水汽,被厉执粗暴地拍了一阵,突然吐出几大口水,上气不接下气地剧烈咳嗽起来。
“难受吧?”厉执捏住她向下滴着水珠的下巴,“想不想上去?”
“……”少女一双盛着秋水的瞳仁此刻微微泛红,艰难喘息着,却面无表情看他,仍是不发一言。
恶劣一笑,厉执便又给她摁了进去。
水下传来“咕嘟嘟”的声音,那少女猝不及防又喝了些水,传来极为狼狈的声响,可无论如何痛苦,厉执发现她都没有要话的意思。直到看见她不管不顾扑腾的手腕终于被铁镣磨破,血丝在水里化开,厉执才给她提起来。
“还不肯求饶?”厉执觉得不能理解,不过是一个看起来还没他年纪大的少女而已,怎么服个软这么难,天墟弟子都如此有骨气?
果然,少女这回面上更加狼藉,可是一番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后,苍白的嘴唇依旧紧抿,只气若游丝地瞪着他。
厉执被她瞪得有些不耐烦了,脱口骂道:“瞪个屁!给你眼珠子抠出来!看你还敢在这装哑巴!”
“……”
本来只是顺嘴一骂,结果骂完了厉执心里突地一动,诧异问她:“你不会真是哑巴吧?”
“……”对方还是不话,却是总算有了反应,垂下眼,像是默认。
还好不聋。
厉执下意识想着,抢个又聋又哑的回来那可太没意思了。
不过眼下显然兴致也失了大半,厉执“嗤”了一声,将她又往肩上一扛,终是离开了水面。
“你老实陪我玩几天,等我玩腻了心情一好,不定跟鬼老大求个情,”随意扔了对方在屋地上,厉执大咧咧往她面前一坐,故意作弄她道,“就求他……给你留具全尸。”
可惜想象中的惊恐视线并没有出现,那少女一离开池子,仿佛气色都迅速恢复了,即使身上还湿透着,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许多,正双目锐利地盯着一处看。
厉执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表情一愣。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水之前随手脱了那件唯一的外袍,此刻浑身光溜溜,什么都没穿,尤其那里,由于他坐姿大敞,正一览无余地晾在对方眼皮底下。
“……”
心里倒是有那么一丁点害臊,毕竟他在教里还没怎么见过与他同龄的女孩子,但厉执不是很想在这少女面前失了颜面,干脆眼珠一转,指指自己那东西笑嘻嘻开口。
“你把我看光了,按照你们的规矩,你这清白是不是毁了?我看你娇娇弱弱的,以后多半是分化成地坤的命,地坤名节最重要,这要传出去,哪还有天乾要你?”
“你要不……”
着,厉执双腿更过分地往前挪了挪,努力想从少女脸上看出一丝窘迫来,扬起下巴道:“给我捏捏腿,我就考虑一下,不到处去——”
却话音未落,哗啦啦的铁镣声骤然响起,厉执趾高气扬的表情猛地凝固在脸上,嘴巴大张,双眼瞪成一对铜铃,眼角无法克制抖动,直到豆大的泪珠从眼眶奔涌而出,总算一嗓子叫出来,叫得一个肝肠寸断。
“你撒手!”
紧接着,蓦地有敲门声响起,厉执眼泪汪汪正要话,嘴却被刹那捂住,头晕目转间,二人一同滚到了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