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哄他
厉执猝不及防被司劫中心思,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司劫意图阻止他。
随后又细想司劫的话,他有些不确定道:“你不拦着?”
“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司劫沉声看向他,“你因神酒派系之争而受牵连,若要回击,可反其道加以利用。”
厉执挑眉,惊讶司劫竟真的与他想到了一处。他对付江如算,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扩大神酒内部两派纷争,借由江如算敌对一派的势力替他出手,如此一来,曲锍就是关键。
只是,这种想法来并不光明,是他万恶魔教的路子,却不属于司劫。
所以他好像忽然有些看不清司劫,他一个五派之主,这般淡定站在他的角度分析如此不入流的对策,怎么看都十分违和。
“那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插手?”厉执最后问道。
司劫沉默少许,只回答:“你不需要,我便不会。”
“……”厉执没太看懂他出这话时幽深的目光,但大概听出来,他应不算自己的障碍,立刻头脑一热,想到了个“不情之请”。
“司掌门够意思!”他突然朝司劫竖起大拇指,“司掌门果然不仅风姿绰约,行事也和许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一样,算我以前看走了眼,把你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大人有大量,就忘了那些不痛快的事!那什么……也别再跟臭子计较,他虽然对你冷淡,但心里却在意你,刚刚还怕你淋雨担心到不肯睡觉,一会儿他要是醒了……”
“你尽管放心去,我自然不会离开这里,”司劫断他的吹捧,显然听出厉执是仍不放心厉狗蛋独自在家,话里话外生怕他又跑了,一边答应着,一边沉下了脸,“我是他爹,你不必解释那些。”
“……”厉执一下顿住。
也是。
无论如何,司劫断不会让厉狗蛋陷入危险,他确实多此一举。
没料到自己搜肠刮肚的一番发言用力过猛,也无意中又戳了司劫的痛处,厉执讪然收回手,自知理亏地挠挠嘴。
“那我这就走了。”
屋外雨势不减,厉执重新将抢来的斗笠蓑衣穿戴整齐,抬起头,完等了半晌,却见司劫仍是不语,投向他的目光又一阵泛寒。
嗤了一声,厉执心道气就气吧,反正确定了人不会离开,其余的关他屁事,转身作势要走。
谁知腿似乎不听使唤,他只背对司劫僵硬站着,一时没有动作,尴尬极了。
最终想了想,他重重叹一口气。
干脆地扭头又朝司劫大步过去,厉执一脸气势汹汹,直到走近了,伸手一把将人抱住。由于个头稍逊,不甘心地又微踮起脚,昂首挺胸。
他自是鲜少哄人,在九极教里他都是横着走,后来有了厉狗蛋,也就刚生下来那几年最艰难的时候,闹得急了,他才无奈之下学会安抚。
如今他对着个放大版的,也不知管不管用。
心里想着,厉执并不出声,只在抱住司劫后见他没有拒绝,先是轻轻给他来回顺了顺背,发出摩挲布料的细微擦响,随后力道适中地拍了几下。
这两个动作反复下来,厉狗蛋情绪基本都会平稳。
心看在他有些委屈的份上这已经仁至义尽,再敢跟他置气,他可就不管了,厉执撇撇嘴,又卖力拍拍他。
可惜,正张开的手掌倏地一缩,厉执手悬在半空,猛然意识到什么,感受到司劫同样僵直的身体,头皮发麻,眨眼间退到门口,赶紧跑了。
他以前拍的是厉狗蛋的屁股,忘了这回是老虎,可吓死他了,幸亏跑得快。
风雨交加中,厉执脚步如飞在空无一人的道上穿行,溅起阵阵水花,透骨的凉气从蓑衣缝隙间穿过,飞扬的几缕碎发下,是一张忐忑的脸——忐忑他回去的时候,按司劫的性情,又要如何找他算账。
而随着距离村头那处废弃的简陋庙宇越来越近,厉执神色渐渐严肃,动作也放慢下来,警惕地四处察看后,身影利落隐没在一棵近百尺的老榕树中。
果然,先前曲锍等神酒弟子便停留在这里,此刻已被江如算的人占去,厉执透过茂密枝叶,趴在树梢间屏住呼吸,仔细看了看庙内火堆旁围坐的人。
基本都是不久前去讨伐他的人,最中央是江如算,斗笠已经脱去一旁,满头灰白,一言不发,其余人垂着头,像是看出领头人心情不好,不敢多话的样子,曲锍却并不在当中。
难不成已经被送回神酒总坛了?厉执暗暗猜测,又觉得这样大的雨,他们应是不会那般着急,便稍微动身,悄无声息地继续靠近几分。
这下他已移至伸向庙顶瓦片的枝杈,为防被发现,先没有踏上去,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抽出靠近边缘的一块瓦片,同时低头,用自身挡住险些灌入的风雨。
从顶端看下去,视角果然放大了很多,厉执眯眼看着,没有放过任何昏暗一角,连那灰沉沉的庞然香炉内也没放过,最终,视线停在用来供奉的石雕后方。
他眨了眨眼,生怕自己看错,将之前那两个意图掳走厉狗蛋的血人认成曲锍。
结果他再三细看,瞪着那好似毫无生气地背靠坐在石台,只露出半边血迹斑斑背影的男子,尤其他腰间的紫皮葫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想过曲锍此次境遇应是不会太好,却没想到,会这么惨。
因为除去那一身明显经过拷问的血痕,最狠毒的,其实是他半垂的脑后,在火光映照下,不时晃过厉执眼底的一道金光。
曲锍最重要的百会处,竟被人以金针封住了,且这般夯实的封法,即使日后取出,他原本那股霸道强劲的天乾信香,也基本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