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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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将屋子收拾妥当的空隙,厉执仔细将事情想了一遍,心下渐沉,显然有人在暗处盯上他已久,此次不一定是为取他性命,而是欲推他入局。

    这么想来关于沈悍的事情也十分蹊跷,他原本还心存怀疑,对于是否真的要卷入另当别论,可如今他又中了枯花掌,便是注定再难以安然留在这藏身多年的兑水村。

    他眼下想要活命的唯一办法,一则是尽量避免使用内力,以延缓枯花的蔓延速度,二则需尽快找到可化解的药物。

    心底隐约有了主意,厉执最后若无其事扛着那两人的尸体扔至远处,回来见司劫正依他所言,默不作声守着两个孩子等在门前,欣慰般拍拍他的肩膀。

    手却忽地被顺势握住,无意间触到司劫微凉的指尖,竟觉意外地舒适,而司劫皱眉看他鼻尖滚落的汗珠:“怎么没用轻功?”

    厉执抹了把汗:“天冷了,多走几步暖暖身。”

    完,他低下头,看着一等他回来就凑到身旁的厉狗蛋,此刻正板着脸拉他的衣角,微微使力,明显想将他扯去一边。

    厉执看一眼司劫,心知那两人就那么死了,他定然一肚子疑问,奈何的看起来也需要安抚,便道:“等会儿再跟你。”

    然后他一把拎起厉狗蛋,绕到房屋后头没人的地方,将他撂在墙根:“你想啥?”

    厉狗蛋眉头紧皱看着他,嘴角动了动,像是想什么,却没出口。

    “你刚才害怕了?”厉执又问,以为先前与那两人动手的模样到底吓到了他。

    “……不害怕。”半晌,厉狗蛋闷声道。

    厉执看他神情不像是撒谎,一时不太理解:“那你这是咋了?”

    “……”

    “难不成……因为李二柱?”眼见厉狗蛋脸色不善,厉执思来想去,也最远能想到这个,耐着性子又道:“放心,你那友的爹娘,不是我杀的。”

    谁知厉狗蛋闻言眉头更紧,瘪嘴直瞪他。

    “瞪啥?不信?”厉执不客气地戳他额头,“那我就算杀了,也是你爹。”

    “你要是离开我,就不是。”没想到他故意逗他的一句话落,厉狗蛋突然开了口。

    “……”厉执愣了一下,未免有些意外地脱口道,“谁跟你我要出门——”

    话没完便停住,他不用问都能想到,定是司劫。

    想起那两人到来之前,他与司劫关于沈悍被俘之事的一番争论,那时司劫明显不愿他插手,厉执目光一暗,抓过厉狗蛋:“臭子,你敢帮着他来威胁我?”

    厉狗蛋不甘示弱与他对视,瘦的胸口迅速起伏,只气鼓鼓道:“你果真又要丢下我。”

    “放屁,”厉执一听他这话气得火冒出来,“我就出去一段时间,保证会回来!”

    “你上次也这么。”厉狗蛋头偏一边,显然不信他。

    “那你是信他,不信我?”厉执这回也失去了耐心,干脆起身,“也罢,他那么可靠,正好你以后就跟着他。”

    他原本想的是厉狗蛋如今对司劫有了几分依赖,不如就让司劫照顾他十天半月,枯花掌的解药他倒有一点眉目,只需悄悄出去寻得便回来。至于沈悍,虽事情蹊跷,但他确定他已经死了,所以并不算轻易让自己陷入他人别有用心的陷阱。

    未成想闹成现在的局面,他实在没控制住火气,也不想再解释,便要回屋拾掇他的东西。

    结果他转身走了没几步,看到司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拐角,显然将方才的情形尽收眼底,此刻脸上也是冷如冰霜。

    厉执忍不住先道:“你堂堂掌门,利用个孩子,不觉得无耻?”

    “……”司劫目光一紧,“你也知道他是个孩子。”

    “你啥意思?”

    司劫便沉着脸看他,停顿片刻,才终于开口:“他问我,这些时日你总是遇到危险,家里是不是不太安全。”

    “我便告诉他,我们也许会出门。”

    “我不希望你再卷入过去之事,但你若一定要去,我不会拦你,我们可以一起。”

    “我他娘的不是——”厉执下意识想否认,却一时又找不到其他离开的理由,他对司劫开不了口他一时大意中了枯花,不仅丢人现眼,还有示弱的成分,更不敢让厉狗蛋知道。

    在他卡壳时,只听司劫继续道:“他显然误会我的意思,以为我的‘我们’,不包括他——他为何会这般想,你可知道缘由?”

    “我不管他怎么想,他跟你留在这里等我,就是最安全的。”

    司劫目光闪烁:“可他还,只会觉得,他手脚不便,所以你不愿意带他去外面的地方。——虽然你也的确,没考虑过要与我们任何一人同行。”

    “……”厉执听他这番话落,有满腹话语想要与他辩解,却倏然止住,心脏被搅紧,瞪着司劫又一阵哑然。

    因为有一点他确实忘了,厉狗蛋平日看起来听话乖顺,最近又有司劫的照料,偶尔也会露出寻常孩的软糯,可他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与常人截然不同的手脚便是他内心最敏感的事,即使知道他是他所生,但这种自卑早已自有意识起便根深蒂固埋在他的心里,无事时看不出什么,一旦有风吹草动,他就慌了。

    厉执沉默片晌,有些为先前态度后悔地转过身,看见厉狗蛋仍旧站在墙角那边,低着头,一动不动。

    “……臭子。”他低声开口,想叫他过来。

    却等了等,见厉狗蛋毫无反应,不由拔高音量:“臭——”

    喊到半截,他又停下,叹着气,重重踩着碎石子路,嘎吱嘎吱过去。

    “你哭个屁,”果然,他顺着厉狗蛋垂得过低的额头,一眼看见他脚尖前明显比其他地方深了一块的痕迹,就在他紧盯着的时候,又落下一滴,厉执受不了地别开视线,“我不带你走,是怕你跟着我有个三长两短,我顾不上你,你别老瞎想!”

    “再你有另一个爹看着,比和我在一起安全多了,”实在有很久都没见过厉狗蛋掉眼泪,厉执话微微结巴,强调道,“我,我真的很快就回来!”

    然而过了一会儿,厉狗蛋仍没有抬头,回应他的,只是动静极的两下吸鼻涕的声响。

    “……”厉执难得一阵不知所措,想不到厉狗蛋竟会这样委屈,搓着手,条件反射地回头看向司劫,可惜司劫一声不吭,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摆明了他与厉狗蛋是同一立场。

    厉执杵在原地,头一回觉得自己仿佛烧饼里的肉馅,被这一大一夹在中间动弹不得,顿了顿,无可奈何间,忽然啐了一口。

    一手强行将厉狗蛋提起来,往肩头一甩,他没好气地大步回去,一边大声嚷嚷:“走走走,一起走总行了吧,大清早的肚子都被你们气饱了!”

    完,肚子咕噜噜响起,而厉狗蛋稍微挪动身子,瘦弱的胳膊紧紧将他搂住。

    (第一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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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三口终于要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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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卷 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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