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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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山谷越来越凉,浓浓的青松翠柏中烟雾迷蒙,水气很重,到处充斥着透骨的湿冷,弯曲山路上,一辆马车徐徐前行,鹅黄色的厚实帘子垂在四周,泛着暖融融的薄晕,轮子碾过并不平整的泥地,与嘎达嘎达的马蹄声混在一起,却意外地悦耳。

    轻微颠簸中,车身一侧的帘子幅度动了动,出现一道窄的缝隙。

    “……厉狗蛋!”

    直到半个时辰后,靠坐在马车内的厉执闭着眼,长手越过还在睡着的李二柱,将趴在帘子下直勾勾朝外看去的厉狗蛋拎了回来:“没完了?还没进城你就看一路,吹着凉了,信不信我给你送回去,让你自己看门。”

    厉狗蛋转过头,脸被吹得通红,眼底却澈亮通透,看看厉执绷紧的表情,老实钻回他原本的位置,与李二柱并排躺在兽皮被褥里,只露出半张脸。

    厉执就着车里昏暗的光线,看到厉狗蛋毫无睡意却强行合着眼,睫毛都在颤抖,半晌,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嗤笑。

    臭子。

    他先前无法理解厉狗蛋为什么会突然委屈成那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因为即便他最初真的要把他留给司劫,他除了嘴硬,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不过这一路厉执冥思苦想了许久,终于意识到,怕是那时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捡来的,才不敢有任何委屈。

    若非亲生就罢了,如今他确信他们骨肉相连,哪里还能再忍得住被至亲所嫌弃。

    想明白之后心里反而对厉狗蛋这种细微的变化有了些许庆幸,厉执顿了顿,也掀起帘子往外看一眼,心知他们已到了临近都城的北郊山谷,伸手在厉狗蛋额头轻弹一下:“起来。”

    完,也不理会厉狗蛋立刻好奇瞪大的双眼,他猫起腰率先出去,一屁股坐在外头司劫身旁,翘腿欣赏这连赶车都仙气飘逸的冷冽美人半晌,余光终是瞄见远处峰峦叠嶂之下格外蓊郁的大片绿树。

    厉执忽地抬手牵住缰绳,兴奋吁了几声,对司劫道:“司掌门,咱们歇歇脚?”

    司劫略感意外地看向他,显然不懂他为何快要到了地方反而停下来。

    “我好像听,这附近有些温泉汤池,”厉执挺直腰板儿站在马车顶,往前方眺望着,“赶了这么久的路,不如泡泡去?”

    厉狗蛋正从马车里出来,原本新鲜地四处张望,闻言一愣,缩了回去。

    厉执意料之中地哈哈大笑,知道他是过分怕水,除了他家那只破木盆,再浅的池子都下不去脚。但每到冷天,给他洗一回澡实在麻烦,厉执身强体壮,随便找处河便能洗了,厉狗蛋可受不了冬日河水,只得一遍遍烧了热水,又要谨防他生病,每回都火急火燎地赶快洗完。眼下好不容易遇到天然温汤,他不能错过。

    谁知他跳下来,伸头进马车里抓出厉狗蛋,牢牢抱着,抬头听司劫面无表情道:“有是有,但大多属于皇室禁地。”

    “啧,”厉执撇撇嘴,“南郊碎星宫里头的大池子才是,这边可都是些天子看不上的汤池,你一个五派之首咋还不如我有见识?”

    “……”司劫眸底微微闪动,“但你既然着急去金楼——”

    “不差这半日,”厉执挥挥手,并没看出司劫稍显复杂的神情,迫不及待道,“我先带臭子探探路,你等他那友一会儿,醒了带去找我们。”

    话音未落,厉执已经转身,猴子般大步往山脚密林蹿去。

    这里距离金楼确实不远了,而厉执之所以直奔金楼,一是他记得几年前的神酒轶榜曾提到,枯花掌法创始人被金楼楼主搭救,为表谢意,将枯花掌的解毒之法赠予他。所以厉执只要能找到金楼楼主,便有希望取得解药。

    二来也是巧了,由于先前被杀的弟子全部来自于神酒和金楼,神酒总坛又较为偏远,因此公开处置凶手的地点便选在了金楼,再有三日举行。

    尽管心中更加确定是有人在刻意引他入局,但想要活命,厉执别无他法,他只能硬着头皮去看看对方到底存了什么目的。再有李二柱真正的亲戚已然半路遇害,他顺道带上他,不管怎么也算金楼弟子的遗孤,想必金楼不会不管他。

    深一脚浅一脚地总算走至他大老远便看中的山洞附近,还未过去,厉执便感到前面飘出的阵阵温热气息,隐约夹杂矿水的味道,嘿嘿一乐,不由加快步伐。

    待他走出密林,果真眼前一亮,看见山洞前方便有一处由大大石头围起的露天池子,显然住在山脚的寻常百姓也经常来此,能看到周围有明显的活动痕迹,而池水极浅,一眼望到底,都不到他齐腰的地方,更不宽敞,最多能容纳十人左右。

    将厉狗蛋从身上放下来,厉执捏捏他第一次见到温泉难免写满惊诧的脸蛋,蹲下来慢慢朝冒着热气的水面伸去,入水并不算烫,只有浸透心底的暖意,仿佛能顷刻融化了满身寒凉,他急忙拉过厉狗蛋冰冷的手,目光炯炯地问他:“暖不暖和?”

    厉狗蛋有些迟疑地感受厉执湿漉漉的掌心,隔了半晌蹲下来,不太灵活地也拨动几下水面。

    “舒服吧?”厉执见他拨得起劲,赶紧继续道,“泡进去更舒服。”

    “……”厉狗蛋一听这话,不太舍得地缩回手,往后退了两步。

    厉执叹口气,挺闹心地看着他,慢悠悠撸起袖子。

    当然,一把给厉狗蛋摁住,厉执正准备扒他衣衫之前,到底稍微催动内力,忍住腕间枯花蔓延的灼痛感,仔细巡视了一遍周围。

    原本他只是习惯性使然,其实并不觉得这荒郊野外的清真会有什么人出现,没想到他凝神听去,竟好似听到若有似无的响动,就从不远处山腰传来,他静静等待片刻,以为只是路过的村民,却愈发不对,只觉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即便心下不甘,也再不犹豫,厉执抱起厉狗蛋隐回密林里,躲在粗壮的树干后,透过茂密的枝叶眯眼朝汤池方向看去。

    没过多久,便见对面山腰果真走下来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戴着鬼脸面具,身着兽皮,上头脏污不堪,甚至沾有血迹,其中一人扛着个麻袋,径直走向山洞前的汤池。

    “嘿,”扛麻袋的大汉心情明显不错,将麻袋往池边一撂,脸上面具随他开口而颤动,“真没想到咱们老大还好这一口,那老脸乐的,啧啧,我看恨不得晌午头就洞房——”

    “你只管吃喝就完了,别他娘胡八道,”另一个大汉猛地踹他一脚,低头去解麻袋,“你以为这次抓的是普通人?”

    二人话间,厉执眉头紧蹙,已然猜出了他们的身份——鬼头寨的山匪,据这窝山匪在北郊盘踞已久,烧杀抢掠,毫无人性,官兵剿了几次都未能成功,反而越来越嚣张。

    眼下定是又抓来哪家的可怜地坤要做压寨夫人,厉执看着麻袋,心中可惜,却并没有动作。

    他自己就是挨剿的魔头,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哪有心情去管官府都无能为力的山匪,只希望他们赶紧离开,把池子给他腾出来。

    不过他又看了看,另外让他觉得新鲜的,是那两个山匪虽然各个膀大腰圆,但确实,只有先前扛麻袋的是天乾,另一个则为地坤,且从身上气息来看,他们是一对结了契的夫妻。

    只见被踹倒的天乾一骨碌爬起来,并无半点怒意,而是凑过去一起解开麻袋,一边帮他的地坤把人扯出来一边又开口问道:“这不就是个有点儿姿色的天乾?”

    天乾?

    厉执意外地瞪眼看向地上昏迷的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却不等看清地上人的脸,又听那地坤粗声道:“蠢虫,你看清楚,这他娘是金楼楼主尉迟慎的姘头,以咱们老大跟金楼的关系,别他是个天乾,他就是条狗,只要跟尉迟慎有关,也得给他办了解恨!”

    着那地坤手一用力,便将地上脏兮兮的人推进汤池,厉执脑中仍回荡着那句“金楼楼主尉迟慎的姘头”,却蓦地看到那人在落水一瞬间偏过来的脸,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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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断更了还要厚着脸皮求评论的坏淡作者1551(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