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喂药
耳边继续传来大厅崩塌的巨响,厉执却已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他原本硬如铁石的心肠,如今不止扑通跳动,还能这么疼。他后悔自己将司劫想象得过于坚不可摧,以至于他都忘了,这人再怎么所向披靡,也是肉长的,会受伤。
而眼下山顶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下头的山匪正浩浩荡荡集结着,他们不便继续停留,厉执强行收敛神情,随着司劫离开。
司劫的确已趁着厉执与众山匪周旋的功夫,基本将寨里大大的密道位置摸清,虽不一定十分完整,却也足够叫人提前设防,甚至找到了一处关押被掳百姓与官兵的山洞,厉狗蛋和李二柱,便是暂且托付给了他们。
没有丝毫耽搁,趁乱放出众人,他们接上厉狗蛋与李二柱,一路颠簸,连夜快马加鞭直奔外城。
“司掌门……”
等到厉执终于从浸满身心的栖栖遑遑中得以安静坐下来歇歇脚,已是翌日黄昏。
客栈竹窗外雨声潺潺,只有几丝灰蒙蒙的光线漏进来,屋内黯淡,却并不冷清。床幔间的晏琇依然没醒,大夫过来为他双腿处理了伤口,此刻呼吸平稳许多,正与两个娃娃并排躺着,而厉狗蛋和李二柱自到了地方便倒头就睡,应是车马劳顿累得狠了,睡得极为踏实。远处看去,三人挤巴巴的,异常温暖。
厉执掌心心翼翼捧了两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坐在桌边习惯性地挨个吹着,压低嗓音唤了声他对面端坐的司劫。
“这回多亏了你,”憋闷近整日的话总算讲出,他一张嘴,却仍觉心上化开绵密的刺痛,覆盖住每一个角落,讷讷道,“但你咋不告诉我,我要是知道你受了伤,定不会还让你那么做。”
“那不救你弟弟了?”司劫目光深邃地看着他,自是看出他这一路的失神和内疚,轻轻问道。
“救是要救,总有其他办法……”厉执下意识着,又忽地抬眼,“你……你知道他是我……”
司劫并没有接他的话,只反问道:“你的办法,是指冒着枯花发作的风险?”
“……”厉执闻言一时沉默,情急之下他确实只剩这一条路可走,反正他皮糙肉厚,多吐几口血也没什么,但司劫不行,他那般肤白貌美的人,伤到了必然很疼。
只可惜眼下事情已经过去,什么都晚了。
“你不必再自责,更不用觉得亏欠我,这伤并不重,更何况,你我是夫妻——”
“放屁!”
听到厉执气恼的骂声,司劫不由皱眉。
却见厉执紧接着视线投向司劫被包扎固定的手臂,撇着嘴愤愤道:“大夫都,你骨头断了一次,竟敢又去抬那破柱子,相当于伤上加伤,比晏琇的腿好得还要慢些,这叫不严重?”
“那大夫给你缝合伤口的时候,你额头都是汗水,别以为我没看见。疼就是疼,我他娘又不会笑话你!”
“你堂堂一个掌门,可不能撒谎!”
“……”厉执劈里啪啦这几句数落过后,司劫定定望着厉执,久久不发一言,都给厉执看懵了。
话锋一转,结结巴巴又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我就是……看你这伤实在难受……”
着,也忘记追问他如何知道自己与晏琇的关系,厉执只闷闷道:“你这些日子行动不便,有什么要做的,都尽管跟我。”
“刚才的大夫倒是,只要按时用药,好生养着,是可以恢复如初的,不会影响你日后使剑。”
“给你,”厉执将已经不烫的汤药推给他,“你先把药喝了,然后去隔壁房间赶快睡上一觉……”
他絮絮叨叨的个没完,却不知为何,似乎总有什么重要的话卡在心里,偏偏又不知道从何起。
“我方才,你我是夫妻。”而司劫突然开口。
“咋的了?”厉执看着他,却是没明白他又强调一遍的意思。
“……没什么。”司劫与他对视半晌,向来霜冷的面容隐隐变得柔和。
便在厉执仍旧纳闷到底该要句什么之时,只听司劫又道:“你刚刚,我有想做的事情,可以交给你?”
“啊,”厉执急忙回答,“你想干啥?我这就帮你。”
“……你坐过来。”
司劫完,厉执一愣,不过也没犹豫,老实将屁股底下的木凳挪了过去。
一直挪到司劫身旁,他转头正欲开口,却看见司劫正对着面前的汤药若有所思。
他心思一动:“你是不是不方便喝药?我喂你喝?”
司劫闻言似是有些意外地看向他,眸底闪烁,厉执便猛地回过味来,他只伤了一边手臂,另一边又不是不能动,他喂个屁啊。
然而他才摆摆手示意自己在胡话,忽觉肩上一紧,低头看去,竟是司劫以那一边未曾受伤的手臂将他揽住,带着他往身前靠了靠。
二人身体相贴,顿时传来丝丝暖意,厉执舒服得安静了片刻,兴许由于马不停蹄了一整夜,清才赶进了城,又开始满城请大夫和煎药,其实早就疲惫不已,此时可以全身放松着放肆感受熟稔的气息,脸上都热了起来。
“我现在确实,没有手喝药了。”头顶司劫沉沉的嗓音又传来。
“啊?”
厉执瞪着他,条件反射地想要抽身让出他那一边手臂。
谁知肩头的力道更紧了紧,厉执被牢牢摁住,只见司劫面无表情道:“你不是,可以喂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