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说谎
随着周围弟子悉数散去,司劫对上厉执微微泛红的视线。
“他不是沈悍。”只见厉执讷讷道。
“……”
司劫面色不带丝毫惊讶,厉执愣了愣,忍不住问:“你知道?”
关于九极教四位护法的样貌相传甚多,却鲜少有人真正见过,司劫是从何得知?
司劫没有回答厉执的疑问,只沉声道:“你暂且不可妄动。”
“司掌门,”然而看了司劫片晌,厉执忽地话锋一转,“听除魔大会推迟到了明日,我身上的枯花也已解,就先告辞,回去客栈了。”
他不愿与他就靳离一事做任何谈论,并非是责怪司劫方才阻拦他,而是他心里清楚,从司劫的立场来,倘若靳离真的是杀了那些正道弟子的罪魁祸首,司劫断然没有任何理由放了他。
可是,如果对方是靳离,厉执却再做不到袖手旁观。即便这是那躲在暗处之人引他入局的圈套,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跳进来,且这回,他实在没有道理逼迫司劫与他站在一起。
“……”
结果他与司劫完这一番话,十分意外的,司劫一直看着他,再不言语。
仿佛被看穿心思般有些抬不起头,厉执又忽地想到也许是先前的事司劫还未消气,低垂的眼眸微闪,他轻轻揪住司劫袖袍一角,语气硬邦邦,却明显带了几分示好:“我刚刚还听,你毁了夕照台……”
“你……其实不用那般在意,都祸害遗千年,我一个魔头,哪那么容易会死。”
“反而你堂堂一个掌门,也太浪费了,这得赔上多少银两?”他不出原本算坦白的话,只好以玩笑缓和气氛,意图破这有些拧巴又叫他心底莫名发慌的僵持局面,“不过,你发威的模样,想必还是好看的……”
“……”
而司劫依旧面若冰霜,并不接他的下文,异常深邃的眸底似乎在等待什么。
直到厉执尴尬地冲司劫干笑两声,松开手,挠挠下巴:“那我这便先走一步——”
“事到如今,你若仍觉得一切与我无关,便罢了。”谁知他才转身,听到身后传来这低沉的一句。
罢了?
不知为何心上一紧,厉执猛地回头:“啥……啥意思?”
司劫嘴角紧抿,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沉盯了他半晌,向来遇事笃定的深眸竟第一次透出少许的疲倦:“你从未将我的话听进半分,自是不懂我是何意。”
“我哪里不听你……”
“我并非神明,可以时刻算出你是否陷入险境。你若继续事事与我划清界限,任意妄为,终有一日,我难以及时赶到。届时你能够毫无留恋的抛下所有人赴死,是么?”
厉执闻言眉头紧锁,他隐约明白司劫这番话里应仍带着对他险些丢了性命的不满,司劫无疑是在关心他,这也是他最初想与他清心意的契机。可惜,眼下他的心境变了,这些话听起来,也变了味道。
“任意妄为?”厉执冷笑一声,“原来在司掌门眼里,我这般叫人不耐烦。”
“现今便不如把话清楚,我这些时日得你相救,的确大恩难报,但也绝对没有赖上你的意思,你放心,日后是生是死,都不再劳司掌门大驾。”
厉执一口气完,眼看司劫神色彻底变得寒冷,心中微有后悔,但他虽然也承认自己当时的做法有所不妥,可他终究是出于一片真心,却成了司劫口中的任意妄为,他着实难以忍受。
“再我身上的枯花已解,接下来即便没有你的庇护,也不一定就活不成,你未免把我想得过于废物。”
“我就先将你的恩德一一记住,算我欠你的,你想要怎么还,尽管提出来,我保证倾尽全力,至于教……就免了吧。”
“……”听完厉执又补充的几句,司劫眼底已然冰天雪地,“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是为逞一时口舌之快,还是出了真心话?”
“……有区别吗?”
“有。”
厉执想了想,嘴硬道:“既为出气,也是真心话。”
“……”司劫沉默片晌,看得厉执一阵心虚,终是低沉开口,“我最后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
“你问。”
“迄今为止,你哪怕有一瞬间,曾想过要与我……此生同行?”
“自然不可能,”厉执紧盯司劫瞬时被阴影笼罩的面容,哂笑一下,“司掌门别再这个了,我和你,怎么会是一路人——”
这回却不待厉执完,眼前只剩骤起的云袍拂过他冰冷的唇角,怔然间,看到司劫已是远去。
厉执低头,看了看自己下意识向前却又止住的脚尖,忽然觉得,厉白儿的没错,情爱果真不那么简单,竟可以将前一刻的满心欢喜,眨眼间化作茫然失措的苦涩,更让他变得不像他,尽屁话,心里最重要的,却不敢直。
于是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厉执强按下心间愈加强烈的撕扯和悔意,也转身离开。
他努力转移注意,心想他首先需做的,必定是找到靳离问清楚来龙去脉,还要问一问那对假冒李二柱亲戚的男女,他们之间或许存在某种关键的联系。只是眼下天色并未完全暗下,金楼人来人往,他行动不便,只得如他先前所,暂且回到客栈。
而他心事惶惶,没注意到,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已与他相距甚远的司劫倏然顿住,站在溯光阁的高台之上,回头遥望,将他与众派格格不入的孤独背影尽收眼底。
冷风簇簇,踏着被残阳染红的玉石长阶,厉执一步步向下,竟比来时的上坡步伐沉重许多,更没了丝毫赞叹的心情。
“你到底是什么人?再不老实交待,我可要不客气了!”
眼看便要到达最底层之时,厉执忽地听到前方传来阵阵凶厉的吼声。
“别跟他废话了,我看就是个叫花子,赶紧扔一边去!”
“我找我爹……”
“了我们这没有姓厉的,更不得再污蔑司掌门!”
“嘿?叫你不许硬闯听见没有?再闹真的要揍你了!”
“我没有撒谎,我爹真的在你们金楼……”
“……”厉执脸上只一闪而过的愕然,不等细想,身子已飞快冲了下去。
“厉狗蛋!”
不客气地接连两掌将拦路的两名金楼弟子晕,厉执不可置信瞪着眼前浑身狼狈不堪的臭子,一看他便不知摔了多少次才跑来这里,衣袖和裤腿全是尘土。
“出什么事了?”厉执皱眉问着,迅速卷起他手脚上的衣物,担心还有其他伤口。
“是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