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除夕篇白头
“哑巴……”
顺着司劫的话低叫一声,兴许是雪夜下直扑眼底的景色过分迷人,也或者少时最珍贵的记忆重现确实令人潜意识地向往,尽管厉执心底极为忐忑,目光却仍忍不住地在面前霜艳的容貌间一寸寸流连,无处安放一般来回摩挲的掌心也轻颤着覆上对方裸露在外的修挺脖颈,像个胆怯的色鬼。
触手一片温凉,厉执边摸边又壮着胆子开口:“你不冷么?我给你暖暖。”
“……”司劫不再言语,只视线向下,看着他这一摸便停不下来的猴急指尖。
“你可真好看。”
于是又脱口赞叹一声,眼见司劫一直没什么动静,不禁想着难不成他这副扮真的只为了能实现自己那随口一提的新年愿望?厉执微哑的嗓音明显掺了些许难得的感性,美滋滋地笑了笑,干脆越凑越近,愈发大胆地抱着司劫,改作双手齐下。
“哑巴,”他与司劫额头相抵着,指尖勾着司劫腰际翻飞的飘带,困意早就全无,却咧嘴一乐犹如喝醉,“你再叫声哥哥给我听?刚才都没怎么听清。”
“……”
结果他这回竖起耳朵,算再细细体会一遍胸腔那股除了隐约危机感之外的美妙酥意,司劫又许久都不吭声了。
仅由着他几乎要与他身体紧贴,爱不释手地在他挺直的脊背肆意妄为,甚至偷偷摸摸地安慰道:“咋又不好意思了?不用紧张,臭子睡着了,啥也听不见。”
便在他最后一句满含期待与窃喜的话落下半晌,不但没能听到预想中的“哥哥”,只觉额前一空,原本安静与他相抵的温度也突然消失了。
他略带疑惑地一抬头,不等开口,微张的嘴唇就被蓦地封住。
再顾不得考虑什么称呼,心下顿时生出异样的急促鼓动,厉执难得的在这种时候往后躲去,却发现后脑勺被司劫不知何时垫起,完全没有一丝空隙容他退却。
与司劫接吻的次数自然早就数不过来,但他无疑是第一次与“哑巴”这般亲密,竟给他这向来皮糙肉厚的脸亲得又烫又红,老实巴交地任由司劫追着他的舌尖攫取。
毕竟真要起来,他与哑巴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那时充斥在少年心间暖融融的记忆也并非如现今一样惊涛骇浪,更多的其实是一种简单却珍贵的留恋,像久旱之下偶遇的一滴清泉,恰到好处地将他濡湿,从此扎根在他的心里。
他当年错将司澜认作哑巴,满口兴奋的“知音”已是他反复思念后心觉最为贴切的形容,粗鲁却也心翼翼。
眼下这感觉就仿佛多年以前种下的一粒情愫霎时破土,枝条繁茂粗壮,将他与司劫之间仅剩的空缺填满,比他得知司劫就是哑巴的震撼更为彻底,魂魄都被这切实的感情牢牢吸附。
确实,有那么一刹那,他满足得意识都被挤出了脑海,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姓甚名谁。
直到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扯得向后,掌心胡乱一拢,摸了满手绵凉,才倏然回过神来。
“哑巴?”他仰头躺在厚实的雪地里,将这鲜少被涉足的屋后地上压出一个凹陷的人形,不由半撑起身,发丝间都沾了雪,疑惑看向一改先前温存,正居高临下望着他的司劫,“干,干什么——”
话音未落,他口中已惊喘出一连串的白气。
原是司劫猝然取下紫微七斩,剑未出鞘,重重嵌在了他的脚下,激起一片雪雾。
看他这掷剑的力度与神情,厉执难免下意识地想,他圆了自己的心愿,原来还是要跟自己算账的?
于是不等思绪再有转动,身体已是一点也不含糊,厉执连滚带爬地上前一把从雪里拔出剑,忙不迭跪了上去。
“……”
夹着雪沫的骤风四起,在二人空隙间翻涌坠落,终重归于平静。
而气氛一时僵滞,只剩厉执两手交叠着乖巧跪于剑身,抬眸看着司劫一笑。
“哑巴,这么喜庆的日子,咱们稍安勿躁,不如趁臭子睡着了找些其他乐子?”着他又一手挡在嘴边故意压低声音,“其实我还藏起来两个会到处乱窜的好玩意儿——”
他指的自然是先前的烟花,可惜他正笑嘻嘻间,司劫忽地俯身蹲在他面前。
紧压剑身的膝盖一空,便将紫微七斩从他膝下抽了出去。
司劫不发一言,这回冷脸将剑交到厉执怀里,示意他双手抱住。
厉执茫然看去,不明白他是何意,不过疑问的话才到了嘴边,不出须臾,他又不可思议地垂头看着臂间的长剑,不敢相信地摸了又摸,甚至贴在脸上仔细感受,终于确定他并非是出现了幻觉。
竟有源源不断的暖意自他与剑身相触的皮肤不断朝他渗透,细腻而真实地将他密集地笼罩,周围分明是霜雪凛凛,偏却他如沐春风,丝毫感受不到寒冷。
怎么回事?
他一动不动地怔愣许久,盯着眼底这熟悉的精雕剑镗,心下一阵茫然。
直至他又忍不住凑近端详,再定睛细看,看到那被雪映得乍一见皓洁的剑柄好似泛出隐约乌光,才总算恍然大悟。
这不是紫微七斩!
虽然外表几乎一模一样,但司劫的紫微七斩通体皎白,是由冷玉而制,而他手上这一柄,细看之下材质偏乌,入手也毫无玉质的润泽,反倒有种粗犷的杀机。
又莫名的有一点点久远的熟稔。
“这……”一时想不起来何处摸过类似的物件,厉执只得抬头询问,“这是哪来的?怎么和紫微七斩造得一样?”
奈何司劫除了最初那一声“哥哥”,像是要将哑巴做到底,依旧不肯开口。
而就在厉执欲再张嘴之际,眼前猛然一花,下一刻已是抱着剑整个人被翻转在地,摔得他狼狈吃了满口雪,正要回头,又被身后一股强力牢牢摁住。
“哑巴?”
惊呼与裂帛声响同时而起,随着领口被瞬时撕扯,露出大片肩头,还是能感到有陡然凉意灌入,他惊愕趴在地上片晌,耳内又接连传来几声,终是神色一沉,再也憋不住了。
“我操你爷爷!”他心疼又气愤地破口大骂,“这衣裳料子我平日都舍不得穿!”
话音方落,他本就怒瞪的双眼却更是张大几分。
是司劫紧覆上他赤条条的脊背,在那疤痕交错的肩胛处落下一吻。
“你他娘该不会真想在这……”
“哥哥。”
“……”
谁知这不带预警的又一声低唤直将厉执骂骂咧咧的嘴巴封死。
(此处省略2664字)
“摧心锁。”
而正在他被极致困倦突袭,却努力想要从这异样的感知中再找出蛛丝马迹,只听耳边终于传来司劫回到往日的嗓音,仍掺着不能退却的情欲,嘶哑而性感。
摧心锁?
厉执尽力聚拢溃散的意识,不明白司劫为何突然提起这毁了他内腔的东西来。
司劫轻吻了吻他颤抖的眼睫,倒不再难为他动脑猜想。
哑声解释道:“是由摧心锁而造。”
“那锁被凝入上百种可压制天乾的毒,可见吸纳极佳,质地为世间稀有,我将它熔了,毒已烧尽,造出这把剑。”
“现今这里头只有我的乾阳,你随身佩戴,对你那处恢复有益。”
“……”
司劫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落,厉执却震惊睁开紧闭的双目,情欲过后沉冗的脑内稍显清明。
竟是因为融进了司劫的乾阳?
怪不得,怪不得他一贴近这剑便觉那般舒心!
可他得轻巧,这要耗费多少精力和心血才可炼成?摧心锁专门用来压制天乾,那期间可有受伤?
且这摧心锁——
思绪一转,厉执又忽然记起来,当初他们为了救出厉狗蛋和晏琇赶往浮门,被尉迟慎一路尾随,司劫便是那时趁机从他手上“劫”来了这物。
他并未多想,只以为司劫是在故意夺这金楼的宝物让尉迟慎难堪,毕竟在索要摧心锁之前,尉迟慎已将九元归期凝露也输给了他。
所以司劫早在那时便猜到他会不舍得自己服用凝露,定要留给曲锍,才又顺势夺了摧心锁?
思及此,不需多问,心下早已被密密匝匝的惊愕与融暖覆满,眼眶酸胀泛红,厉执紧盯眼前不再言语的司劫,胸口鼓动间,也恍然想通,他为何送个年食要耽搁那么久才回来。
“你,你该不会……是因为我今日偷吃,才提前把这剑炼妥了?”
“……”
确实,司劫看着他的视线一沉。
他了不许他食寒凉之物,也因此发过怒,那便是真的不许。
无奈有的人嘴馋还蠢,挑这大好的日子,他既怒又不忍,更觉……喜爱至极。
只好赶快将那还差最后一道工序的东西提早完成,以免他哪日真吃出了个好歹,前功尽弃。
而沉默间,像是被厉执这么一问,又重新勾起了拿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满腹复杂,司劫冷脸垂眸,在他红肿不堪的唇上凶狠碾咬。
厉执却忍不住地咧嘴吭嗤直笑,酸软的掌心朝下,哆哆嗦嗦攥起一把雪,蓦地撒了他满头,也落在自己额前支棱的碎发。
(除夕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