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是夜,月光穿过云层,将茭白光辉缓缓洒向大地,树影婆娑,微风清扬。
本该祥和宁静的夜晚,被一阵慌乱的脚步彻底击碎。
“报,孟阁主,有魔族闯阵,值夜弟子伤亡大半,阵眼受损严重。”
“什么!”孟承天拍案而起,一张脸黑如锅底。
刘恒跌坐在椅子上,讷然道:“那可是盟主和一众宗门长老,花了数年时间凝结的法阵,竟然就这么破了。现今该如何是好,盟主尚在闭关,贸然断后患无穷。”
“此事断不能惊扰盟主,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冲着谁来,就让他们奔谁去,与仙盟何干!”
刘恒眼珠转了转:“您的意思是···”
他讳莫如深的指了指云崖阁的方向。
“她想表现,咱们岂能不给她这机会。”
孟承天扬起唇角,勾出一个邪气的冷笑。
他挥手招来心腹,与他耳语一番后,对方领命而去。
“我们要不要出面?”
“我们寡不敌众,被敌军牵制着,进退两难。”
刘恒了然一笑,四目相对,燃起的都是奸猾的笑意。
*
姬忧儿和顾言川此时正在屋里翻阅着典籍,仔细查找和凝聚魂魄相关的资料,完全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
“看来对方存心封锁消息,我们根本什么也查不到。”
姬忧儿沮丧的看着快有半人高的书卷,语调透着失落。
顾言川的脸上也是愁云密布,稳稳的放下书卷后,道:“看来要无疾而终了。”
“我利用特权,都快把凌宝阁搬空了,结果什么都没有,司徒空肯定算准了这步,才放任我进出自由的。”
“罢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哎,真是诸事不顺。”
姬忧儿顺势躺到他怀里,出神的看着屋顶,顾言川疼惜的抚着她的脸,忧心忡忡。
姬忧儿耸动鼻尖嗅着周遭的气息,倏然惊恐道:“不好,魔族的人来了。”
顾言川警惕环顾四周,戒备道:“几个人?”
姬忧儿闭目放出神识探查,十多个散发着魔气的人正朝云崖阁奔袭而来。
“十多个,来者不善。”
顾言川捏了个诀,屋子陡然一暗,护罩加身,利剑出鞘,俩人蓄势待发。
黑影越靠越近,行至院中,领头人了个手势,人群立即四散隐蔽,而他则将身体化为一丝黑气,循着窗棂缓缓潜入。
黑色煞气刚变成人形,就迎来姬忧儿的一记重创,对方还来不及惊呼便没了生息。
姬忧儿朝顾言川比了个两边包抄的手势,率先开门出去,和左边埋伏的魔族缠斗起来。
姬忧儿的剑像是有了生命,劈、砍、挑、刺轮番上阵,凌冽的剑气裹挟着浓郁的煞气,在对方错愕又惊恐的眼神里,地鼠似的,一捶一个准。
顾言川也不甘示弱,闭门修炼了十几日,今日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一剑一个犹如杀神附体。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来人就全被放倒了。
俩人背靠背环顾四周,神识梭巡一圈后,表情再次凝重起来。
“大军还在后面。”姬忧儿感应着大部队的实力,“分开行动吧,速战速决,一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
“好。”顾言川沉沉的看着她,“务必心。”
姬忧儿认真点头后,直奔云崖阁外围的黑衣人包围圈,引动灵力与对方厮杀。
刀光剑影撕裂着周遭的空气,也撕碎了夜的宁静,仙盟素来戒备森严,不可能这么大的响动,还没有值夜弟子赶来解救。
当姬忧儿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孟承天故意而为时,那些来势汹汹的杀手也都已经动弹不得了。
她随手抓起一旁还未死透的魔族,厉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对方面容受创,一双被血模糊的双眼怒瞪着姬忧儿,恶狠狠挤出几个字:“叛徒,杀···”
一阵诡异的痉挛后,长腿一伸,彻底死了。
姬忧儿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成了魔域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
等严啸、季羡青、于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身鲜血的姬忧儿。
她坐在血泊里,脑袋无力的垂着,手里的剑早已被鲜血染红,在月色映照下闪着妖异的赤芒。
她的脸、脖子、手,也都布满了血痕,看得三人一阵心惊。
“暮雨!”于穆第一个冲上去查看伤口。
姬忧儿回神后,笑道:“我没受伤,这些血不是我的。”
于穆已经检查过,确定不是她的伤后,吓得跌坐在地上:“你可吓死我了。”
“言川呢?”季羡青环顾四周后,蹙眉发问。
“在另一边吧,你们怎么来了?”姬忧儿落在严啸身上的目光带了丝诧异。
严啸有些不自在的错开视线,开始挨个查验凶手。
“前辈发现了值夜弟子被撤走了大半,心生疑窦,便带我们俩往云崖阁的方向走,岂料刚走没几步,就和一队刺客相遇了。”
“你们没事吧?”姬忧儿焦急的量着他们。
“死不了。”严啸冷冰冰的回了一句。
“前辈。”季羡青有些无奈的叫了一声。
分明他才是最焦急的那个人,却在帮了忙之后,恶语相向,真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姬忧儿并未生气,依旧笑脸相迎:“女福大命大,自然是死不了的,前辈何苦每次见面都要刻意提醒呢?”
她算是摸清严啸的性子了,越担心脾气越臭。
“哼,自己捅了娄子,拼命也要把这篓子补上,你想死我也不给你死。”
“是是是,多谢前辈体恤,女保证长命百岁。”
“油嘴滑舌,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要。”
“不如去我屋里吧,我和言川约好在那碰头的。”
“嗯。”
四人刚走没几步,孟承天却带着弟子们赶来了,看着已经结束的战况,他揶揄道:“潇英雄果然是女中豪杰,这么多魔族都能一举诛灭,当真厉害。”
没等姬忧儿开口,严啸就冷冷的道:“孟阁主来得可真是时候,不早不晚刚刚好呢。”
孟承天无视他的揶揄,开始诉苦:“魔族闯阵,差点伤及阵眼,我带着人去阻止,哪里料到是调虎离山,我的人也损失惨重。”
“是吗,那是在下错怪了,还以为您是故意调走值夜弟子呢?”
“防护法阵是仙盟的铠甲,是守卫门户的要地,若你站在我的位置,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在下没那本事,自然也没法同您想到一块儿去。”
“哼,到底,这些都是无妄之灾,若非不是有人逞能,也不会让仙盟陷入危机,今日的事只是开始,魔族大举进犯已成定局,总要有人为此负责,既然你没有顾全大局的本事,那便莫要被私心蒙蔽了。”
扔下这句话之后,孟承天恶狠狠的瞪了姬忧儿一眼,拂袖而去。
严啸看起来比他还要恼百倍,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冷哼,很是愤愤不平。
“前辈消消气,犯不着的,孟阁主只是有些偏执,并无恶意。”
“他都这么争对你了,你还替他话,你是不是傻!”
“···我不傻,我机灵着呐。”姬忧儿据理力争。
严啸终于被她一本正经力证自己的表情抚平了一丢丢怒意,恨铁不成钢的睐了她一眼后,大步往前走了。
“前辈只是关心你,你别介意啊。”季羡青赶紧圆场。
“接触了这么些日子,我大概摸清了前辈的性子,他越生气我越高兴,明他已经接纳我了。”
季羡青松了一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好。”
来到云崖阁,顾言川正准备出去找她,见到严啸的那一刻,他还有些诧异,“前辈?”
严啸给了他一记和姬忧儿同款的恨铁不成钢白眼,绕过他直接进了屋。
顾言川怔愣了半瞬,倏然摇头轻笑,前辈还是老样子,越关心谁越给谁甩脸子。
看到姬忧儿一身血衣的走过来,顾言川脸都吓白了,赶紧上前拉着她查看伤势,“都伤哪儿了?”
“没有,都是别人的血。”姬忧儿指了指屋内,怯怯道:“咱们赶紧进去吧,再磨蹭,前辈定要上房揭瓦了。”
迅速进了屋子,布下隔音法阵,几人才开始商讨。
“此次魔族来犯,黑白涧恍若无形,实属蹊跷,你们怎么看?”严啸问询的视线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顾言川:“黑白涧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消失,魔族的进犯兴许是个预兆。”
“预兆?”于穆挠头思索。
“意味着,某人按捺不住要提前行动了。”姬忧儿循着他的思路继续发散。
“可是,就算魔族进犯,他也不能袖手旁观啊,他为什么非要搅乱时局呢?”季羡青一脸不解。
“浑水摸鱼啊,也许他想要的并非仙盟或是魔盟,而是一统天下。”姬忧儿把心底深处那个最不可思议的猜测了出来。
“魔域岂会甘愿受人摆布。”于穆也觉得匪夷所思。
“那若是他早已在魔域安插了自己人呢?”
“这更不可能了,除非那人是魔盟盟主,否则凭借零星的细作,绝无可能颠覆稳固的统治。”
姬忧儿没有再解释,只意味深长的看着季羡青。
季羡青呆滞了半瞬,倏然惊恐道:“该不会那细作当真是魔盟盟主?”
“是,也不是。”姬忧儿的回答模棱两可。
季羡青是知道姬忧儿真实身份的,她的假设虽然匪夷,但她的身份又很有发言权,叫他不得不信。
他看向严啸,试探道:“前辈也赞成潇英雄的假设吗?”
“嗯。”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于穆脑袋都要挠秃了。
“你先听着,日后我再同你解释。”姬忧儿安抚他。
“你的‘是’指什么,‘不是’又指什么?”严啸有些急切。
有了之前去星阑宗拜访的经历,加之司徒空的所作所为,他已经猜透了大半阴谋,唯独没想到的是,他是如何在魔盟安插细作妄图统一的。
姬忧儿笑了笑,慢慢的开了话匣:“这就得从我身上的煞丹起了。”
在此之前,她就和顾言川商讨过应对之法,但由于那个办法太过危险,需要团结周围可用之人一起完成。
如今他们能信任的人全都在场,她也不好再掖着,索性把接下来的计划,以及寂无掣的存在,煞丹的用途,魔煞出世,全都一并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