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觉得我得已经够清楚了,问题不在于我愿不愿意帮忙，而是在于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去帮他。

    实话，我是重点师范大学毕业的没错,但是一个学校每年会有多少毕业生您知道吗？更何况比我们学校排名更靠前的学校也是一抓一大把，你们能不能不要把我想象得那么无所不能？

    我就是一个普通中学老师，顾霆要进体制内，得他自己去考,我没有关系能够帮他免试进去；如果他要进企业,也得人家公司负责招聘的人能看中他才行，我不认识什么大老板,决定权同样不在我这里。”

    顾霖已经是在强忍下心中不耐烦的情绪了，只觉得这趟回家，和他们的沟通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也不知道家里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滤镜，居然以为他这个中学老师有那么大的能耐。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大概是在自己房间里休息着的张玉茹却是过来了,也不进门,就倚在门框处,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顾霖的话音刚落,便听着她开口道：

    “哥,瞧你这话的,我们都知道你是中学老师，肯定没办法直接帮顾霆找个工作的，毕竟教师这活儿他也干不了，但是咱们做事也得灵活点儿啊,直接的不行，间接地想想法子不就可以了吗？”

    顿了顿，察觉到一家人的目光都齐齐地放在了她的身上，似乎在等待着下文，张玉茹清了清嗓子，便继续道：“哥，你这教书的时间也不短了吧，我听顾霆过，你这至少都带过三四届学生了，县一中是咱们县里最好的中学，我就不相信，你带过的这么多学生里面，还没一两个熟悉的家长格外有本事些？

    不是我啊，哥你做事确实该学会变通些，你教过他们的孩子，帮孩子把学习成绩提上来了，怎么就不能开口一两句话让他们帮衬着点儿顾霆呢。顾霆可是你亲弟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咱们这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肉都烂在一锅里头，这顾霆过得好了，我们两口子还能不多想着点儿大哥你吗？”

    顾霖被她那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气到了，怒极反笑，上次回家只是偶然知道了这个弟妹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爱些闲话，想着也就是些毛病，无伤大雅，没想到，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呢：“爸，妈，这也是你们的意思？”

    听着顾霖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劲儿，顾父没有答话，顾母便只得硬着头皮道：“那个，顾霖啊，其实呢，妈觉得，玉茹得也有点儿道理，你这不就像是咱们家和亲戚邻居之间互相随帮个忙的事情吗？我觉得，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再了，你不试着去问一问，怎么知道人家老板看不看得上你弟弟呢？”

    “妈！这能一样吗？亲戚邻居之间的帮忙也最多只限于捎谁一程去县里之类的事情吧，您要不要现在去试试问下隔壁王婶儿，让她儿子帮忙给顾霆找个工作，咱们要不要打个赌，看看王婶儿会不会翻脸？

    另外，您我去问了才能知道顾霆有没有可能得到工作会，那么，咱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啊，去掉您眼中给顾霆加上的十八层滤镜，您凭心而论，除了和顾霆整天待在一块儿混日子的那几个，也不镇上，单咱们村里，还有哪家跟他一样大的年轻人到现在还是得过且过地混日子？更何况，凭什么？我凭什么要为了他去赌这个率？

    人家老板答应了，那是我欠了人情，落到实在好处的是顾霆；人家老板拒绝了，他认识顾霆是谁啊？到头来里外不是人的只有我一个，更甚者，万一人家干脆投诉去教育局，我这人借着老师之便要挟他为我弟弟解决工作问题呢？这些您都考虑过吗？”

    顾霖的语气已经有些激动，甚至把这件事情直接撕扯开摊到了台面上来讲，不单单是在质问顾母，同时也是在问这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话里已经带了些许讽刺的意味。

    或许是因为顾霖这个一向在他们眼里听话乖巧的大儿子今天居然“语出惊人”，顾父顾母的表情都有些许震惊，不过，还不等顾母继续些什么的时候，顾霖便紧接着道：

    “爸，妈！我今年快三十五岁了，我已经工作十二年了，我不是傻子，我也不再是时候那个单纯天真的孩子了！

    我一直知道你们偏心顾霆，虽然你们嘴上总着我们兄弟两个怎么怎么样，看似一碗水端平了，实际上如何我们心里都清楚，或许你们很愿意装作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的样子，但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一切都一目了然，你们并不是不爱我，只是在有了顾霆做对比的时候，我是被排在后面的那一个而已。

    还记得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懂，你们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告诉我，报公费师范生吧，上学不要钱国家还有补助，所以大学四年我一直都在兼职当志愿者这类的，多少拿点儿补贴，加上国家补助，上学期间没有找你们要过一分钱。而顾霆呢，初中毕业以后，他没考上镇上的高中，你们想办法找人花钱也要让他继续念，还是因为他自己怎么也不愿意再上学了，这事儿才不了了之的。”

    “还记得我大四快毕业的时候，本来打算留在市里的，我实习的那所学校都已经联系好了，就差签协议了，你们非要让我回县里，哪怕当时我觉得你们有顾霆在身边养老就够了，该我出的养老钱一分也不会少，可是妈你当时，你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见我一面就少一面，我去了市里的话，也不知道闭眼之前还能再见我几次。

    行吧，我去县一中了，推了面试好的学校，和谈了两年的女朋友分，拿着刚入职的时候只有三千多的工资，住的是跟别人合租的单间。其实后来我就明白了，你只是怕我离这个家越来越远了，心也慢慢飞走了，跟你们的联系减少之后，也就不能再帮衬顾霆了。”

    “还记得我准备结婚的时候，房子的首付是我攒的，贷款是我每个月要还的，彩礼、婚礼筹备什么的也都是我自己掏的钱，我当时想着，你们挣钱不容易，我也不为难你们，自己咬咬牙吧，为此，还找朋友借了八万块钱，也是后来我自己慢慢还的。

    还记得顾乔一出生就没了妈妈，想着我一个人带他不方便，妈你要帮我带孩子，那时候我心里真的很感激您，过后您每个月500养孩子的费用，我也一点儿都没什么，尽管我们心里都清楚，顾乔一个孩子能吃用多少，他的衣服是我买的，奶粉是我估摸着快吃完了就送回来一次的，我想着，算了，如果真有多出来的，就当是我这个儿子尽一份孝心了。

    而顾霆呢，以他的存款情况，当时他结婚我不敢全部，但最起码百分之十的钱都是你们掏的吧。”

    “包括这次回家来，你们让我帮顾霆找工作，嘴里永远是我们是兄弟俩这一套，好像这件事情对我而言很容易办到似的，好像我不答应就是我不顾念亲情，可是为什么呢？当初他读书不好、之后也不好好找工作、整天混日子，为什么他的行为所造成的后果要我来替他买单呢？

    更多的话，我已经不愿意再了，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办不到，如果你们觉得我这个儿子在这件事情上的反抗是忤逆不孝的话，如果你们不愿意再让我在你们面前晃悠的话，我会很识趣地保持距离，当然，还是那句话，您二老养老上该我出的钱，一分我也不会少，但是提醒一下，你们生养了两个儿子，任何养老费用都必须我和顾霆平摊。”

    顾霖了很长的一段话，期间不是没有人尝试着想要打断他，只是顾霖丝毫不受影响，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往下，他的这一番话，不仅是出自于今天这件事情的感受，同样也是原身一直以来憋在心里的一段话。

    没有人会是傻瓜！顾霖觉得，如果顾父顾母能够坦诚一点，直接自己就是更喜欢儿子，什么都为儿子打算着，原身可能都不会有那么多“意难平”的情绪；可偏偏，他们一边着自己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另一边做的事情却是截然不同，更甚者，在遇到事情的时候还往往会打着亲情的幌子来进行道德绑架，这又怎么可能不让人心里觉得不公平呢？

    屋子里，顾父顾母一时无言，而顾霆，作为一个显然还没有受到过生活毒打的年轻人，对于顾霖完全挑明了他一直以来在父母那里所受到的偏爱这件事情，最起码目前脸皮还没有厚到对此视若无睹的地步，也不知道该些什么。

    顾霖私以为，今天的事情他已经得够多了，再下去就只会越发没意思了，转身欲走，却对上了弟媳张玉茹的视线，似乎是被提醒着想起了什么似的，挑了挑眉道：“对了，弟妹，关于你刚刚的那些灵活变通的想法，我只能，先不谈我认不认识一些很有本事的学生家长，就算是认识，我作为老师，跟家长之间的联系永远只会止步于学生，我也会一直恪守我的职业道德，至于其他的，我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