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穿成庶女怎么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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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由。

    薛杏不知道,身为封建时代的上等人,荣王是否能领会这两个字的含义。

    果然,荣王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看着她,惊诧的:“你可知道,要是你嫡亲的妹妹知道这事,该如何评价?”

    薛杏道:“或许对她来,婚姻是无价之宝,只是我做不来。”

    薛杏平视荣王的眼睛,坚定道:“若是我未与你成婚,王爷之于我来,乃是付出钱财换取我知识的主顾。除了金钱,你还要与我尊重,这是我应得的。可我要是沦落到后院中,换取求生资本的砝码,就成了色相与讨人喜欢。平心而论,在这些事上,许多人都做的比我好,这些我并不擅长。将立身之本扔了,去与人拼毫无价值的东西,我难道疯了不成?”

    荣王怒极反笑:“荒唐。”

    对他来,一个女性出这等话,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一些。

    “荒唐不荒唐,且看您觉不觉得,我上的东西是否有这价值。”薛杏坦然道:“不知在您心中,一个比男人更有价值的女人,是否还算是女人?”

    这些话完,薛杏将一册书籍递到他中,道:“这里有些东西,您不妨再看看。我确实不知道您要在薛家找什么,但我觉得,我中的这些,绝对更有价值。”

    荣王没话,将中的东西收了起来。再度看向薛杏时,已经变回了之前那副玉树临风的样子,笑:“本王自会考虑。”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几声少女的笑,薛杏听出来,其中一人正是薛依依。

    荣王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玩味道:“看来你在家中的处境不怎么好。”

    “女子兼庶出,在一些人看来,是不怎么需要被重视。”薛杏道:“在父亲与嫡母眼中,我不过就是个要被卖出去的物品。”

    荣王不置可否:“他们却不知道你心中志向远大。”

    “过奖了。”薛杏淡然:“不过是想要拿本事混口饭吃。”

    话间,薛依依几日已经靠近,守在远处的清潭向薛杏示警几次,见这边都没有什么动静,不由得着急。薛杏清楚地瞧见,荣王伸招来了身边一个厮,嘱咐了一句:“别让她们过来。”

    厮应下,垂,退走。之后荣王对薛杏道:“你中的东西,我会看过再做打算。”

    薛杏浅浅笑了笑,向他行了一礼,把守在远处的清潭叫过来,正转身准备离开时,荣王在她身后忽然道:“你那嫡出妹妹这般待你,用不用本王帮你教训她?”

    “她对您有情,若是知道您这般想,定是会伤心的。”薛杏回过身,笑:“王爷就半点不顾少女的心思?”

    荣王:“自然是你更值得。”

    薛杏没有明确回答荣王,只是再度行了一礼,便离去了。心中却想,要是薛依依知道,她在自己心上人心中,是这样不值一提,不知会不会伤心呢。

    她离开了这个地方,回到与周氏分开时所在的位置。

    周氏的侍女早就在那里等着了,见她回来,有点惊诧,又觉得松了口气似的,对她低声抱怨:“二姐这是去哪了,害得奴婢一通好找。”

    薛杏温声道:“对不住,这林子景致不错,我就多看了一阵。”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薛依依也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了。她身侧依旧陪着那个女伴,正与她着话,有点有点后怕又有点惊喜似的:“那里竟不让过去,想来是有些大人物,不知是谁。”

    薛依依漫不经心的敷衍了几句,看见薛杏,径直走过来,皮笑肉不笑的讽刺:“毕竟是大人物,哪是那么好见的,怕是有些人要失望了。”

    薛依依一向骄纵,这话得,像是把她身边的女伴也讽刺进去了,那女孩脸色一下就变得有些不好看。只是她看来一贯是温和的脾气,心中不悦也不知如何回嘴,只得暗中生着闷气。

    薛杏道:“妹妹这是的什么话,我一向都是往人多的地方走,并没看见什么大人物。”

    薛依依冷笑:“哦,是吗,方才我的侍女茵见你往偏僻处去了,不知你去了哪里?”

    “妹妹这话我怎么听不懂?”薛杏的笑依然温和无害:“我刚才可没看见茵姑娘呢。”

    薛杏知晓她性情,心中暗自笃定,薛依依虽是对她不怀好意,但若是没拿住真凭实据,便不会对她出。

    方才那件事里,薛杏看出,薛依依身边的茵,是有意引着她朝着什么地方去,那薛依依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从原主的记忆中看,薛依依对庶出的态度与她母亲差不离,冷漠与厌烦中带着高高在上,看一眼都多余,如何会出设计她?

    这恐怕是系统的功劳。薛杏漫不经心的想,笑容越发的温和了。系统要是打着这个主意,怕是会吃大亏。那家伙也不想想,薛依依一个蜜糖里泡大的贵族女孩,被父母养的娇贵,若有所求而不得的东西,大抵就是那段姻缘。

    姻缘这东西于薛依依而言,便是没有系统,父母也会为她安排妥当,即便身边多了系统诱惑,使她想要高攀往日触不可及的,那在她的人生中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她未必会愿意为此付出多大代价。

    害死自己的庶姐,要是东窗事发定会身败名裂,这件事的风险与收益全然不对等。所以,薛依依未必愿意帮它。

    看着薛杏的笑,薛依依心下暗恨,却也只得吃了这个闷亏。没抓住薛杏与人私会,闹开了,别人问她她的侍女要引着薛杏往何处去,她照样回答不出来。

    方才听见侍女回报,薛杏与什么人见面,她还以为这事成了,却不想不知从什么地方凭空多出来一个人,倒是坏了她的好事。

    不成倒也罢了,薛依依没太在乎。

    此时系统在她脑中冷声道:“不要放弃,一定要问出来,她刚才到底去哪了?”

    薛依依找了个地方坐下,哼一声:“她还能去哪?”

    系统道:“她的狠毒你想象不到,你信不信,现在的她能筹划着灭了你全家?”

    这话就的有点扯淡了,至少薛依依听见,只是忍不住嗤笑,半点没有相信的意思。

    “我听你你不是凡间之物,故而对凡间的人情世故没什么认识吧。”薛依依这会儿看待系统,有了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像是大人瞧着不懂事的孩童梦话一般,对着它解释:“生而为女子,在世上只有两个依靠,一是娘家,二是丈夫,日后她嫁了人,若是背后没有娘家依靠,你当她能过上好日子?”

    听她这般口气,系统却只想翻白眼,有心向薛依依解释,那薛杏与它一样,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们这个世界落后的思想观念就束缚不了它——可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它,它这样的理由也服不了薛依依,薛依依就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思想观念早就已经定了型,女子低人一等,活在世上必然要有依靠,在她心里是铁一般的事实。

    它后悔了,自己又一回看错了人,怎么绑定了这么一个家伙。

    可它在一个世界只能绑定一个次级宿主,做出决定之后已经无法换人。眼下看来,它摆在薛依依跟前的筹码力度实在是不够,它又能怎么办?

    系统想,让她拿下才女的名声也好,现下薛依依拿着那五十首诗词应付着它,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日后骑虎难下之时就知道难过了。

    这厢这俩人心中各怀心思,那边诗会已经进行到了下一个环节。长公主府上有几位侍女前来,恭敬地请她们到规定的地方就坐。薛杏与薛依依一道,随着侍女穿过盛开的梅花,与众人坐到了一处。

    穿过梅花时,可以看见各人所作的诗词下面的花瓶,里面或多或少都放了几支梅花。薛杏瞧见自己摘抄的原主的诗词下面也有几支,在众人中属于中下游,半点不起眼。

    薛依依就不同了,那瓶中的花束多的要溢出来。引着她们的侍女见了她们看向薛依依的花瓶,也笑着恭维:“这评诗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长公主还有些短了,若是时间再久一些,怕是花瓶都不够放了。”

    诗词与花瓶是不记名的,不过这不妨碍薛依依自傲。冷漠地看了薛杏一眼,骄傲的挺起胸膛。

    薛杏并不与她争执这些,由侍女引着,来到周氏身边坐下。周氏见了薛依依,淡淡嗔怪一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心都玩野了不成。”

    薛依依腻在周氏跟前:“娘,您看见我的花瓶没有,里面有好多花呢。”

    抛开设计薛杏不成的郁闷,将注意力再度转回诗会上,薛依依心情好了许多,甚至多了种迫不及待的感觉。她拿出的诗好,不用别人,她自己也知道。眼下是摘取成果的时候了,不出片刻,所有人都会瞧见她一鸣惊人。

    周氏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可把你厉害坏了。”

    周围坐着许多贵妇,身边或多或少都跟着几个少女。薛依依的表现引得许多人注意,甚至有一人见了她这样子,口中低声道了一声轻狂,随即便被自家母亲教训了。

    这次诗会分了两处,男宾与女宾并不坐在一起,中间隔着一树梅花,遥遥相见,作为东道主的长公主坐在梅花树下,拍了拍,笑道:“今日聚在此处,一为赏花,二是以诗会友。现下时间到了,旁人为诗投出的花,自当物归原主。”

    罢,一群侍女捧着花瓶出来,放在众人跟前。

    有心人暗自数了数,不算不用作诗的贵妇们,今日前来的少女有十七位,而捧出花瓶的侍女只有十四人,缺的便是今日拔得头筹的三人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个侍女就来到了薛杏跟前,在她面前放下一个花瓶,薛杏笑着道了声谢,薛依依瞧见,伸拔出里面的梅花,数一数,近乎于扔在薛杏身上:“就这几支,你也就这本事了,当真是无趣。”

    周氏有些不悦,拍了拍她的,薛依依只得收回了视线。

    这群人中,有个少女,名叫柳寒衣。她本是武将家的女儿,自不爱琴棋书画,心知自己定是拿不到前三,一时好奇着自己的瓶中究竟会有几支花,一时又在看究竟是那些人会得那殊荣。四下看去,瞧见这一幕,心下暗自感叹薛依依的骄横跋扈,又看见她面前没有花瓶,那少女忍不住问身边人:“那是谁啊?”

    她身侧,外表看起来极温柔的少女——名唤李弗的,朝着这边看了眼,道:“话的应当是薛侯爷家的嫡女薛依依,她身侧是她的庶出姐姐薛杏。”

    柳寒衣咂舌道:“周围这些人呢,欺负起庶出姐妹来竟是一点都不讲究。”

    温柔少女笑:“当是恃才傲物吧。”

    柳寒衣不禁摇头,心中只道,自己这朋友自出门交际以来,便是周围人心目中有名的才女,也从来没像这样。又想点什么,李弗制止了她:“花分完了,且看长公主那边。”

    柳寒衣被转移了视线,朝着长公主那边看,果然看见又出来三个侍女,在长公主身边放了三个花瓶,瓶中各个都放满了梅花。

    长公主拿起一张花笺,念出一首诗,笑:“这是哪位所作的诗词?”

    人群中,一个少女站起来,走到长公主跟前。这少女像是与长公主熟悉,长公主拉着她的:“我一向只恨自己没你这样一个女儿。”

    得了第三的少女朝着长公主行了一礼,笑嘻嘻的:“您这般我可要当真了,日后少不得来您府上胡闹的。”

    长公主嗔怪道:“倒是我惹祸上门了。”只是笑容却还是极纵容。

    少女带着自己的花与长公主的赏赐退下,长公主又念了一首诗,这回是李弗站了起来。

    周围人见了,不由惊讶起来,议论纷纷:“连李弗都只得了第二,谁还能得第一?”

    她回到位置上,柳寒衣对她怪声怪气:“不会吧,得了第一的竟是她?”

    李弗垂下眼:“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此句为她所作,那我甘拜下风。我的那支花也是给了她的。”

    果不其然,她们这边话时,坐下树下的长公主已经念出了那句诗,见了走在她跟前的薛依依,面上的笑妥帖而温和:“初读到这句诗时就觉得极好,心中还在想究竟是何人所作,见了你总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薛依依忙恭敬行了一礼,接了长公主赐下的奖励,却没见长公主再继续什么,不由得感到些遗憾。回到母亲身边坐下,还感觉心脏在怦怦直跳,像周围看了一圈,果然看见周围人的眼神都聚集在她身上,又是激动起来。

    她得了这诗会中女宾第一的名头,今日果然是出尽了风头。

    然而薛依依还是有些失望,她想要才女的名头,最终是想要引起那人的注意,可是那个人全然没有因此关注到她。

    眼看到了诗会散场的时候,一直没有会接触到荣王,薛依依心里不由得暗暗着急,但是母亲已经向长公主道了别,她也只能跟着母亲离开。此时却有一人叫住了她。

    薛依依一看,竟然是李弗。

    想起今日遇见的许多人,口中虽然着恭喜,可却又明里暗里在暗示着什么,她不如李弗,薛依依忍不住心下升起些许不快,见了李弗过来,挺直腰杆:“可有事吗?”

    ——要是李弗也像是那些人一般质疑她,她就让对方好好知道一下,她的本事究竟有多大。

    李弗却只是温和的笑:“我也觉得那句诗好,想像长公主一般,认识了作诗之人,今日才能了了这桩心愿,不知我是否有此殊荣?”

    薛依依听了这话,咬咬唇,一会儿为没能出风头而懊恼,一会儿又觉得李弗作为被她取而代之的头号才女,待她如此郑重,着实是给足了她面子,只好带着点遗憾,了些场面话。

    话时,又忍不住朝着另一边看了一眼,却看见男宾那边有个厮偷偷跑过来,将一支梅花塞给了李弗的侍女,塞完了就跑,侍女凑上前,将花递给她:“是林公子的花呢。”

    李弗忍不住摸了摸花瓣,又笑着对瞠目结舌的薛依依解释:“林公子是我未婚的夫婿,一向是这性情,让妹妹见笑了。”

    薛依依勉强笑着了声不会,想起这一天都没关注过她的那个人,胸中陡然升起一丝郁气。

    勉强应付完了李弗,跟着母亲往外走,到了自家的马车处,见一个陌生的侍女在那站着,薛依依想,难不成是来找她的?

    正期待着,侍女向周氏行了一礼,而后将一支花递给了薛杏:“这是所赠,请姑娘收下。”

    薛杏接过这一支梅花,看了几眼,而后将花递了回去:“请您带一句话。现在的薛杏,收下这支花不合适,若是我想的那个意思,我只能,我志不在此。”

    侍女见状吃了一惊,收回那支花,了声打扰。

    周氏母女二人围观了全程,薛依依就差没蹦起来了:“是谁?是谁要送你花?”

    “正是先前那位常到家里来的韩公子。”薛杏挺直了脊背,淡淡看着她:“也是荣王。”

    薛杏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准备好了被暴怒中的周氏惩罚的准备,可让人意外的是,周氏什么也没,拉着自己的女儿上了车子,一路上待她比以前竟是更和颜悦色了许多。

    薛依依却很委屈。

    在她的想象中,今天这一切本来是属于她的,她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宝物,又在长公主的诗会上得了魁首,可为什么她却出尽了风头的人是薛杏?还有母亲的表现,也让她觉得难受,不过一个庶女罢了,难道因为她攀上了荣王,以后就要捧着她不成?

    这样委屈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家里,等到三人下了车,周氏打发了薛杏,拉起了自己女儿的,道:“你跟我来。”

    薛依依被她拉到了自己院子里,看见她这副样子,周氏淡声道:“今天委屈了?”

    “凭什么啊!”薛依依带着哭腔:“明明今日被众人看见的是我”

    “是,荣王来家里时,经常见到的是你,今日在诗会之上,得了第一名的也是你,可那又怎么样?”周氏直接打断了她:“难道你做了这些,王妃的位置就是你应得的?若这样容易,荣王府上的王妃绕京城一圈也有富裕。”

    周氏一向溺爱她,甚少这样与她话,被母亲一番斥责,薛依依哭都忘了。

    难得见女儿这样难过,周氏看得心疼,放缓了声音:“她一个女子,日后就算嫁了人,也要依靠家里,她与荣王搭上关系对家里也有利。到底怎么做好,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薛依依回了自己房间,又哭了一场,在她眼中,她得了宝物,在家里时也早就已经引起了荣王的主意,今日一去,本是要更进一步的,甚至在她看来,荣王妃的位置早已如同探囊取物,最终偏偏却只落得一场空,这如何让她不难受?

    比她更难受的是系统,知晓薛杏遇见荣王之后,系统已经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怀疑中。

    不合逻辑,一切都不合逻辑!这不是一个宅斗的剧本吗,为什么周氏能这么轻易放过薛杏,难道不应该想尽办法,除掉薛杏,推自己的女儿上位吗,还有薛依依,她拿的是个经典的剧本,有外挂有才女的名声,为什么在一切即将水到渠成时弄成这样?

    它和薛杏之间是死局,不是它死就是薛杏亡,就是不知道薛杏拿的是什么剧本。它倒还愿意相信薛依依教训它时的那一番话了,要是薛杏在这的世界行走,必须要靠着薛家,那就不能拿它怎么样,只怕薛杏走它想象中那条路线,不顾一切要和它翻脸,那它就真的要完犊子了。

    系统给来到这世界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复了个盘,最终得出了结论:薛依依一直敷衍它,不肯跟薛杏你死我活,是因为它给出的诱饵不够。它所看见的剧情中,薛依依对荣王妃的位置能够得着,所以才斗得起劲。

    而现在,因为薛杏,中间起了一些波折,且剧情还没有进行到那个地步,对薛依依来,荣王妃的位置还是可望而不可即,别看她哭得这样惨,实际上她只想要点实际的,就是拿着才女的名头换一桩好姻缘,当然只会敷衍它了。

    系统在想办法。这辈子它一开始没有用记忆糊弄薛依依,是因为薛依依的未来看起来很圆满,给她看了也没什么用处,但现在有用了,如果薛依依看见了属于自己的未来即将被薛杏夺走,不信她不着急。

    当天晚上,薛依依就做了个梦。

    梦中她十里红妆,在众人的艳羡之中嫁入了荣王府。在新房里,荣王挑起盖头的那一刻,她醒了过来。

    然后许久没有话。

    “怎么样,这就是属于你的未来。”

    她脑袋里那个家伙话的语气不无引诱:“如果你再这样下去,这一切都是薛杏的了。”

    “是吗?”

    薛依依这样反问,不知道在问谁。

    正在周氏与薛依依话的时候,薛杏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陈姨娘见薛杏回来,赶忙上前,递上一杯热茶:“这一日累坏了吧。”

    身为庶女,在交际上有多尴尬,陈姨娘心中自由体会。且自家的主母与嫡出的薛依依,向来不照顾薛杏,陈姨娘早就习惯了。

    “还好。”薛杏坐下,接过陈姨娘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犹豫片刻,忽然问道:“姨娘,若我,咱们有会离开薛家,你愿意吗?”

    “离开?”陈姨娘睁大眼睛:“能去哪?”

    “去咱们自己的家里,您可以在家里做自家的老太太。”薛杏微微笑了下,许是有原主残留意识的支持,这话出口,是格外的轻松愉快的。

    陈姨娘脸色变了几回,犹豫许久,终究是叹了一声:“姨娘知道,你心里是有成算的。”

    薛杏这段时间在做什么事,她多少知道一点。女儿不甘于被主母与父亲随意安排了,她又何尝愿意看见女儿去过不喜欢的日子。前段时间那次反击已经付出了她最大的努力,却还是被周氏警告了,想起来那几天的事情,陈姨娘不免丧气。可如果女儿还是想要拼一把,她也不出让薛杏放弃的话。

    “无论你做什么,姨娘只希望你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陈姨娘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迟疑许久,终究出来这样一句话。

    薛杏没有回应。

    这条路不一定会一帆风顺,但她一定会走下去。没有别的原因,她只是将自己当成一个人看待而已,走别的路,她都做不了人。

    “姨娘,我需要些东西,我写个单子,您让刘叔帮我找来。”薛杏这样着:“离开之前,咱们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做。

    。

    后来的几天,周氏对薛杏出乎意料的和蔼。她是什么想法,薛杏心中大致能猜到一点。

    在周氏这样的贵妇心中,固然是看不上庶出,可在庶出身上有利可图的时候,她也不会过于吝啬自己的颜面。

    就像知晓儿子带来的友人是荣王,她一向看中的规矩可以靠边站,让闺女与荣王无意中遇见几次。发现此路不通时,她也会及时收。保证自己所能得到的利益最大化,这是周氏的智慧。

    她的放纵给了薛杏许多会,至少她要做的东西顺顺利利弄完了。在做自己的东西的时候,薛杏也在等荣王那边的消息。验证她给出的知识不需要多少时间,薛杏相信荣王很快就会做出决定。

    确实很快,第三天,薛杏在出门时偶遇了那天给她送花的侍女,对方告诉她,她提出的一切条件荣王都可以接受。她可以带陈姨娘离开,以门客的身份在荣王府拥有一席之地。薛杏查了查后面几天里自己的行程,告诉侍女,七天后薛父会带他们出门去上香。

    侍女回报荣王之后,荣王给了她回答,他们可以安排薛杏在上香的路上‘失踪。’

    薛杏把这个消息告诉陈姨娘,陈姨娘表现得有点紧张,隔了一天,又有点轻松,看起来仿佛释然许多。

    在出发那天早上,薛父,太太周氏和两个嫡出子女,还有薛杏母女两个聚在薛府门前。周氏见了她们,很是和蔼的让她们坐在同一辆车上,至于一向对薛杏很不友好的薛依依,这几天不知怎么了,沉默了许多。

    周氏和薛依依坐在一辆车上,见她闷闷不乐,周氏道:“都这些天了,难不成你还在为薛杏得了荣王的青眼难过?”

    薛依依道:“倒也不是。”

    还是因为那个梦的缘故,在梦里,她似乎是如愿以偿了,嫁给荣王,过上风光无限的生活,可当荣王揭开她盖头的那一瞬间,看着那个人的眼睛,她竟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醒来之后,再度想起薛杏,她心中竟然涌起了一丝别样的愤恨——或许是嫉妒?难道在那个家伙形容的将来里,荣王虽然与她成了婚,心中还一直挂念着薛杏不成?

    她意识里的那个家伙仿佛看出了她的窘迫,一直在催促她,只要她解决了薛杏,就可以帮助她实现梦想,可薛依依总是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这些日子她一直这样消沉,周氏见她如此,心里也不舒坦,只得叹了一声:“姻缘乃是天定,再下面还有父母,你无需过于担忧,今日出门,就好好玩一天吧。”

    薛依依对母亲应了声是。

    他们所要去的寺庙,是位于京城郊外更远处的一间,虽地方远了些,香客却一直不少。他们一家已是常客了,到寺院时,自有相熟的沙弥引着他们进去上香。

    陈姨娘到底是有些紧张,总是前一天已经宽慰了自己许久,此时还是有些露怯。上香时在佛前嘟嘟囔囔好久,引得周氏都多看了她一眼。

    薛依依见着陈姨娘异常的表现,眼中划过一丝思索。

    中午吃过斋菜,下午他们一家会去听庙里的师父讲经。便在这一过程中,薛杏看见了那个眼熟的侍女,侍女暗中示意薛杏跟他们出来,薛杏便带着陈姨娘和清潭悄悄从房里出去。

    薛父听得入神,并未注意她们,唯有薛依依多看了她们一眼。

    三人随着侍女走到讲经的院落外,那里还站着两个陌生的男子,薛杏认得,这两人中,一人是荣王跟前亲近的侍卫,还有一人是他府上的幕僚,名为何志凯。

    幕僚见了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笑起来莫名透着种猥琐:“薛姑娘来了,我还有几句话想跟姑娘,姑娘不妨多听一听?”

    薛杏看一眼正紧张着的陈姨娘和清潭,淡声对侍女道:“请姑娘先送我母亲和妹妹离去吧。”

    清潭对她行了一礼,带着陈姨娘和清潭离开。何志凯引着薛杏朝庙外走,一边道:“按姑娘与王爷的事情,轮不到我多话,只是我不免有些好奇”他瞧着薛杏的表情,问道:“王爷曾对我,他对姑娘许下了侧妃的名分,姑娘为何不肯呢?”

    薛杏瞧他一眼,也笑着回答:“请问先生,先生在王爷府中以何立足?”

    何志凯摸一摸胡子,道:“我读过书,混过市井,听过圣人之言,又多少有些灵,承蒙王爷厚爱,收我做了幕僚,在府中有一席之地。”

    “那何先生为何不做王爷的娈宠呢,是何先生不肯吗?”薛杏这般着,又仔细看看他,做恍然大悟状:“想来是王爷不肯。”

    和他们一道走的那侍卫险些笑出了声。

    被薛杏一通嘲讽,何志凯摸着胡子的抖了抖,险些揪下来几根胡子,怒道:“我是男子女子女子和男子怎么比,恕我直言,身为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若是没个归处,下半生怎么得了?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待到人老珠黄时,姑娘别后悔才好。”

    见薛杏不为所动,何志凯又道:“你入了王爷府中,表面上是门客,在旁人眼中你又是什么?且要是王爷当真想要,你还能拒绝不成?”

    薛杏收了笑,冷哼了一声:“你等男子,投入王爷门下时,都要先考虑自己清白不保么?”

    何志凯被她又怼了一回,面上显现出些愠怒,心下只道薛杏这人好不识抬举,薛杏淡淡抬了抬眼,望着远处:“的倒也没错,在世人看来,一个男子,占有了女子的所谓贞洁,便有了控制她的一切权利,故而看见一个女子时,首先想到的就是以此来威胁她,从而操控她,即使她最初时有能力与你们抗衡,后来便也没了。”

    他们身旁一直没话的那个侍卫,听了薛杏这一番言论,也禁不住面露异色。这时又听见薛杏继续道:“要没有谁做第一个拒绝的人,又何谈改变?”

    荒谬!

    何志凯几乎将这两个字写到脸上了,只是还没等他反驳,侍卫就忽然出声道:“薛姑娘,你看看,是不是薛府的人跟来了?”

    薛杏回头一看,果然,为首的正是薛父身边的人。

    她们离开先是被薛依依注意到的。她跟着薛杏出门,见她随着两个陌生男子朝着远处去,心脏顿时一通狂跳。上回在长公主诗会上没等抓住薛杏的把柄,这回不是正好?

    让父亲知道,薛杏跟着两个陌生男子不知往何处去,她肯定完了。打定主意,薛依依立刻转身回去,将此事告诉薛父听。薛父听见女儿回话,果然一阵狂怒,带着人就追了过去。

    他们追到了薛杏时,薛杏三人已经快走出了寺庙的范围。

    薛杏并不着急。主要是很相信自己身边这侍卫,以及男主的能力。要是连薛父都解决不了,荣王这男主可别当了。

    “引着他们往隐蔽处去,能不能做到?”薛杏看那个侍卫。

    侍卫虽不知道薛杏想做什么,还是点了点头。他对此地的地形看起来极为熟悉,带着一个体能不好的女子,竟也跑了不远的距离,将薛父一行人引到了一个隐蔽处。

    此时已经出了寺院的范围,周围人迹罕至,像是在一片山林之中。

    薛杏停了下来。

    薛父跑这一路也是累得不轻,对着她厉声喝道:“逆女,你要跟着男人往何处去?还不快回来?”

    今日出门上香本事轻装简行,薛父只带了两个侍卫追来。

    对着这一行人,薛杏毫不慌乱:“托您的福,我在家中学了些艺,要给人做门客去了。”

    薛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门客,我看你就是想私奔。”

    “私奔,你非要这样也好。”薛杏不置可否:“总比被你随意卖了强。”

    薛父知道她的是什么。自从二女儿的上一桩婚事黄了,陈姨娘没少对他哭诉,可他从未放在心上。对他来,这女儿不过是一个庶女,嫁给谁对他来都没多大区别。可让薛杏当面讽刺出来,他当真是难受至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天理,且你身为侯府之女,家族有需要,你又有何可狡辩的,自私!”薛父委实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懂了,”薛杏点点头,勾了勾嘴角:“我怎么觉得,谁强,谁才是天理呢。”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荷包,里面装着和铁管似的东西,对准薛父,忽然砰的一声。

    “歪了。”薛杏不无遗憾道。

    ——借助火药得到推力,使一样尖锐的物品高速飞出,这是某一种热武器的雏形。只可惜条件不够充分,暂时只能弄成这样了。

    “什么东西?”薛父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勃然大怒:“你还敢弑父不成?”

    “奇了怪了,您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成了我弑父了呢?”薛杏勾了勾唇角:“这是在深山老林之中,您以一种从没人见过的诡异之物去世,分明是妖物作祟啊,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来真的!这种认知使得薛父又惊又怒,还忍不住惧怕。眼看着薛杏中那古怪的东西又响了几声,他身后的树上多了几枚钉子,薛父再也撑不住了,险些吓得瑟瑟发抖。

    薛杏身旁的王府侍卫看出薛杏对薛父没有杀意,拦住了她:“姑娘,差不多行了。”

    他一边,眼神还止不住往薛杏中的东西上瞄。威力大得很,就是准头不太行,可以玩玩看。这位薛姑娘到了府中,肯定会把这东西献给王爷,到时候可以讨要一枚。

    薛杏道:“我再玩一会。”

    她又放出一枚钉子:“这十几年里,他可把我母亲得罪的不轻,这仇我总得报了吧?”

    薛杏准备离开的时候,不光是薛父,连何志凯也都快傻了。想起刚才他是怎么和薛杏话的,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得亏薛杏没和他计较。

    走出这段路,王府的马车已经在路边等着了,上车之前,薛杏又看了一眼何志凯,道:“你刚才问我,要如何拒绝你们王爷,我刚才没明白,现在可以再回答你一次——”

    薛杏郑重的:“一个你们眼中的弱者,孤身一人走到你们中间,想要与你们平等对话的权利。这条路是不好走,而我做出决定时,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何志凯像个鹌鹑,一言不发。

    这件事自然传到了荣王耳中,薛杏早有准备,甚至可以,这件事就是做给他看的。

    或许有点过于出格了,在古人眼中,忤逆不孝可是极大的罪过。然而在火器的光环照耀下,荣王还是聪明的没发表什么意见,甚至很贴心的问了一句:“要不要我帮你继续再出口气?”

    薛杏来了兴趣,表示可以让他试试。上辈子原主的怨气真的很重,确实挺想看那一家倒霉。

    荣王的权势对上薛家,薛家毫无还的余地。亏得荣王只是想让薛杏出气,便只对薛家的生意做了些脚。

    薛杏承认,这确实挺解气。

    不久之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

    当薛杏看见脸色苍白的薛依依的时候,并不怎么觉得解恨,只是轻笑了一声,:“坐。”

    她们是在荣王府中薛杏的院里见面的。

    也不知是否是薛杏的威慑起到了作用,来到荣王府后,薛杏很顺利的得到了荣王许诺给她的一切。她有了一个独立的院子,用以进行研发工作。

    总的来,因为有上辈子的老本可以啃,所以一切都还算顺利。

    薛依依怔愣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忽然道:“我都想起来了。”

    薛杏抬眼问她:“你想起来什么了?”

    “上辈子。”薛依依重复道:“有个东西,它给我看了我上辈子嫁给荣王的画面,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我看见那一幕,竟不觉得开心,只是沉重,后来我想起来,成婚之后,我过得不好。”

    她是得了正妃的位置,王府中还有两个侧室,她前世的一辈子,都花在争斗上了。

    ——所以她才会有点恨薛杏吧,一个庶女,被父母嫁入了清白的举人家,过着安稳太平的日子,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如果薛杏听见她心里想的这些话,大概会回答她,她与原主,不过都是被摆弄的傀儡罢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纵使富贵,又能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

    薛杏勾着一抹笑:“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得到的那东西,是以你的婚事为引子,让你来害我的吧?它给你了什么,或许是,一本写着许多诗词的书?”

    薛依依死死盯着她:“果然,你是它口中的邪物!可恨,你会这么多术法,它竟然不知道?它都没与我,我怎么斗得过你?”

    薛杏托着下巴,思索着慢慢道:“它也不是故意不与你,它只是蠢。要是相处久了你应该能看明白一点,那家伙脑袋不会转弯——它就是觉得,身为生活在宅院中的女子,一定要陷入内宅之中争斗,不可能有其他的路,她以前还觉得,当了赌鬼的女儿,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还只能孝顺父亲呢,你好笑不好笑?”

    “其实我会的东西,它应该也知道。我学的时候它都看着。不过我想它不会把拿东西拿给你。”

    薛依依心中酸涩,指甲陷入了掌心:“如果能重来一回”

    “重来一回,你也未必会选择走我这条路。”薛杏看着她,啧啧两声:“只你应该与它差不多,你看,薛家逐渐破败,你拿了那样的宝物,竟只想着当才女,求姻缘,你不觉得亏吗?”

    “可可我又能做什么?”薛依依喃喃自语。

    “现在你就能做一件事。”薛杏看着她,淡淡的:“把那东西摔了,我就去和荣王,不再针对薛家,你干不干?”

    薛依依脸色不太好看。她已经有了才女的名声,要是摔了玉佩,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系统在她脑子里尖叫:“别放弃,留着我,咱们还可以翻盘!”

    要到了选择的时候了。

    薛依依苍白着脸色,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佩,狠狠摔在地上:“我我做不到。”她昂起头,倔强的:“放过薛家,这是你答应的。”

    “明智的选择。”薛杏鼓了鼓掌:“听我的没错,那东西,谁留着谁倒霉,总是听它话容易被带到沟里。”

    解决了系统,薛杏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随着源源不断的成果产出,现在的荣亲王不尊重她才是傻子。强权和压迫确实能令人妥协,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薛杏想要的真的不多。

    只是有时候他会有点郁闷,好几年了,他又明示暗示过无数次,薛杏确实对他不感兴趣——哪怕是他将侧妃的位置变成了王妃,薛杏也从不多看一眼。

    第三年,拿出足够的成果后,薛杏的地位逐渐稳固。

    因为一人之力实在有限,薛杏开始考虑编写基础教材。这些教材最初面对的对象自然是荣王府中的下人,对这些人来,成天面对着炉子打铁,薛杏这算不上什么好差事,可有许多婢女主动要到薛杏身边来,甚至还有一个荣王身边的一等丫鬟。

    做到这一步,她本来已经能得荣王赏赐,嫁个好人,体面风光的过完下半辈子,可看见薛杏以后,她忽然就不愿意了。

    她:“我也想靠自己过日子。”

    第六年,朝廷对人才的缺口扩大,薛杏当上了一座学堂的先生。第十年,这座学堂变成了一家书院,薛杏任院长。

    这是一所在读书人看来离经叛道的书院。研究所谓理化之学,弄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不仅书院的院长的女子,这地方还特意女子开了一个班,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口诛笔伐,每到报名的时间,书院门前还是挤满了人。

    又一个春日。薛杏来到书院门前,正准备进去,看见街角有个人站着。好像是个女子,里还拉着个女孩。

    “娘,你在看什么啊。”女孩抬起头看着母亲。

    “没什么,走了。”

    她拉着女孩离开,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