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深情男主家里的摆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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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回薛杏在那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几年时间。

    能留这样长的时间,薛杏心中是有些庆幸的。在这一世,除了钟爱的事业之外,她还要照顾原主的母亲。陈姨娘待她极好,能在轮回之路上遇见真正关心她的亲人,薛杏是珍视的。

    当一切结束之后,她眼前熟悉的白雾弥散开来,白雾渐渐消去,她眼前出现了另一段影像。

    湛蓝的天际如同海洋一般浩瀚,其中飞着一只白鹤,白鹤身上站着两个人,约是五六岁的女童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跟在一个白袍人身边,抓着他的衣角,好奇地问:“仙师,这是哪里啊?”

    “哦,哪里啊?那里是阅海仙山,不过你以后不住在那,你跟着你父亲住在”

    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女童没再继续追问,视线穿过云海,看见那座遍布着紫色树木的山峦,满目神往。

    薛杏醒过来,脑中留着这样一段回忆。

    她抿了抿唇,眼中闪过几分阴郁。本该是极为愉快的记忆,可忘记一切的她,回想起来并不觉得快乐。

    “太太,你起了吗?”门外有人敲了敲门,是原主熟悉的声音。

    早已习惯了这一套流程,薛杏了一声进,紧接着便有一个身穿古代衣裳的少女走进来,请她坐在镜子跟前,替她梳起了头发。

    看起来又是一个古代世界。

    薛杏闭了闭眼睛,准备读取身体原主的记忆。

    。

    这一次的原主是个生活在古代世界的女子。

    她生于一个富之家,父亲是商人。父母待她不算是苛刻,却打心眼里信奉重男轻女那一套,对女儿的期待与培养,不过就是做一个贤妻良母。

    原主在衣食无忧与缺乏关怀的环境下长大,十六岁时听从父亲的意思,嫁给了与她家门当户对的康家独子为妻。康老爷与她父亲是故友,早在原主幼时就给她定下了娃娃亲。而康老太爷早逝,她的丈夫康友荣早早掌管家业,并做得有声有色,不是什么没出息的浪荡子。

    她本是个泥捏成的性格,在父母的培养之下,对丈夫的要求非常之低。她全然不像其他妙龄少女那般,对爱情怀着深切的向往,她只想过个安稳太平的日子,生儿育女,掌管家事。

    按理,以她这样的性格,便是没有爱情,只要夫妻举案齐眉,以后的日子都不会难过。

    然而世事并不如她所愿,原主嫁过去才知道,原来康友荣早已有了心爱的女人。只是他的母亲不同意他心爱的人成为他的正妻,他需要一个摆设。

    那个女人与他是青梅竹马,名唤裴思青。是一直教导他的教书先生的女儿。与原主那个在商人家里长大的,满身铜臭的女孩不同,在康友荣心中,他心爱的女子浑身都是书卷气,原主比都不能比。原主对他来,不过是父亲强行塞过来的拖累,本身就带着原罪。

    甚至在成婚的第一夜,为了不让爱人难过,康友荣连新房的大门都没有进来。

    这极大的刺激了原主。在回门时她也曾向亲人倾诉,却只得了一句冷冰冰的好好过日子。是了,对父亲来,友人的脸面是最重要的,怎么会为了儿女相处不好,让人难堪?

    就这样,原主在康家过上了透明人的生活。康友荣很快纳了心爱之人为妾,成日与她恩恩爱爱,半点不把原主放在眼里。婆母一开始还很关照她,过了一段时日之后,见儿子实在是对这个女人不感兴趣,便也对原主逐渐苛刻。在婆母看来,身为妻子不能讨丈夫喜欢,就是失了本分。

    原主在康家被磋磨了四五年时间,终于受不了了,要是不争,就没有活路。

    也正是在此时,康友荣心爱的人一直没有生育,康老太太下令,要为康友荣纳妾,留下子嗣。

    于是府中就这样多了好几个女人,而原主依然是康友荣最不在意的那个。

    她这时已经不在乎康友荣的感情了,她只是终于把自己活成了母亲口中那种最令人不屑的女子,搬弄是非,磋磨妾室,挑拨离间,弄得康家没有一日安宁。

    在原主的祸害中,康友荣与裴思青的感情反而更好了。康友荣纳妾时,裴思青原本已经是万念俱灰,而原主陷害了裴思青几次,反而让他们认清了彼此的感情。

    康友荣将所有妾室送出了府,而原主这个摆设,也因为作死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裴思青被扶正,终于成了康府唯一的女主人。

    要是原主的人生是一本,那么这本的主线应当是康友荣与裴思青的爱情。至于原主,不过是个上蹿下跳的踏脚石与炮灰,不值一提。

    薛杏读完这段记忆,心中猛地升腾起一种压抑与愤怒,这是属于原主的感情。

    这一次的原主,心中所怀有的恨,比前面几次更为激烈。

    她想报复康府所有人,薛杏清清楚楚地在她残留是情绪中读到了这一点。

    薛杏眨了眨眼睛,掩饰下残留的所有情绪,看了眼周围的物品,最终断定,她来到的时间点,是在原主成婚第二年,实在受不了康友荣的冷漠,回到娘家求助之后。

    只是在原主的父母看来,她既然还能活蹦乱跳,那就不上有什么大问题。至于夫妻感情不好,那是很多人生活的常态,原主非得计较这个,实在是太过于矫情了一些。

    而康友荣虽然打心底里将原主当成一个摆设,却不愿意背上宠妾灭妻的名声,到了薛家将原主接了回来。

    现在是原主回到康家的第二日。要是原主的记忆没出错,康友荣待会还要来骂她一顿。

    在薛杏读取记忆的这段时间里,她身旁的丫鬟也已经为她梳好头发,低声道:“太太,这样您觉得好不好?”

    薛杏站起来,侧过身,照了一下镜子。镜中女子穿着一身浅色的衣裳,鬓中带着几根黛青色的发簪,这打扮明显是仿照着裴思青来的,只可惜费了这样多的功夫,在康友荣口中大抵只能落得一句东施效颦。

    古代穿衣打扮确实费功夫,今天穿好了就算了,薛杏不准备换了这身衣裳,不过以后,应该不会再这样打扮了。

    她身旁的丫鬟叫亭,是原主从娘家带来的,一直陪着她。见薛杏这表现,似是会错了意,应承道:“太太,您今日打扮极好,老爷会喜欢的。”

    薛杏哼了一声:“谁管他喜不喜欢。”

    亭傻了眼:“啊?”

    “待会唤几个裁缝到府上来,我想做几身新衣裳。”薛杏吩咐完,又想起来什么:“把账册拿来给我看看。”

    亭都有点看不明白了,薛杏表现怎么变化这样大。薛杏要账册,她一开始还不太懂,是什么意思,疑惑着问:“什么账册?府上的账册一直是由老太太管着,我去老太太那里问问?”

    “是我嫁妆的账册。”薛杏提醒她:“我嫁妆中好像有几间铺子,还一直开着吧?我想看看账册。”

    亭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走。薛杏又叫住她:“咱们院里的几个人,都到哪去了,怎么今早就你一个过来伺候?”

    “李妈妈儿媳妇昨天生了孩子,叫了几个人出去吃酒了。”亭脆生生的回答。

    李妈妈是原主的奶娘,也是跟着她从娘家陪嫁过来的。薛杏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而后继续道:“去吧,把账册拿过来。”

    亭离开了。

    薛杏站起来,往院子外头看了一眼。

    这辈子她是富商的正妻,院子里有两个大丫鬟及两个二等丫鬟伺候,还有几个粗使丫头,另外就是原主的奶娘李妈妈。

    这会儿一眼看过去,五人中只有一个亭在,外头还有个粗使丫头在扫地。

    薛杏又是冷笑一声。

    年轻的时候的原主着实是太听家里人话了一点。原主的母亲告诉她,李妈妈不会害她,她就一直将李妈妈当真亲人看待,却不知人都是会变的,来到康家之后,原主不得宠爱,李妈妈嫌弃跟着原主没有好日子过,早就收了别人的钱,跟老太太身边的人混在一起了,时不时对原主些康佳母子爱听的话,讨老太太欢心,原主最终变成那样,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逼的。

    等这四个人回来,该处理的都处理了。

    薛杏顺拿了几张纸,准备写点东西。联系原主的记忆,和她有的知识和经验,想怎么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她正磨着墨,忽然听见房间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陈而重,分明是个男人的。她从打开的窗子往外面一看,果然就是康友荣大跨步走了进来。

    薛杏拢了拢袖子,放下中的墨。

    不过这片刻的功夫,康友荣已经推门进来了。这力道可是不,门被猛地推开,发出一声响。

    “你昨日又和青青了些什么?我道你闹了一回,还学乖了些,竟不想还是那个脾气”

    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的,还有一个男人极不客气的斥责。宛如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响起,叫人喘不过气来,铺天盖地的。

    薛杏根本就没听他完,直接捡起边磨了一半的墨,往他脸上砸。

    “你给我滚出去!”

    乍然看见一道虚影向自己飞过来,康友荣急忙往一边闪。墨块倒是没有直接砸在他脸上或是身上,可那块墨还是新的,分量不,还刚被人磨过,底下沾着漆黑的痕迹,蹭过他肩膀,染上一道痕迹。

    “你干什么?”康友荣继续对着她吼。

    “我应当是什么脾气?”薛杏眯了眯眼睛,冷笑:“你怎么就不看看你自己,既想和心上人双宿双飞,又舍不得与岳家撕破脸,只好当了那什么东西还要立牌坊?”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薛杏的样子。他眼中的薛杏,没读过多少书,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偏偏还老是要学着裴思青的样子故作斯文,着实看了就让人作呕。康友荣愣了一瞬,随即嘲讽道:“怎么,你装不下去了?”

    “你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滚。”薛杏一点不怵,反过来厉声道:“指望着谁为你受委屈?”

    “好好好”康友荣胸膛起伏了两下,转身便要离开:“你以后可别来求我”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另一声沉重的响声。仿佛是一样瓷器,接触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薛杏,她又把笔洗砸到了地上。

    屋外,康友荣摔了门,便要离开,他的厮跟在后面,苦着脸道:“爷,这是怎么”

    “还能怎么?”康友荣这副样子被人看见,脸上挂不住,只得用声音掩饰愤怒:“走!”

    康友荣离开之后,书房中一片狼藉,已经是待不了人了。薛杏发了一通脾气,也没了写东西的心情,拾起一本书,到了另一个房间里,自顾自烦着书上的内容,打发时间,顺便等着亭回来。

    书是一本游记,按着这个时代写作的习惯写成,看得人费劲。许是受到了原主的影响,薛杏居然能看得进去。翻着几页书,又等了一刻钟的功夫,亭这才匆匆跑了进来。

    她大概是听外头的粗使丫头了方才发生的事情,面对薛杏也有点心翼翼的:“太太,这是这是您要的账本。李妈妈不在,我从她房里拿来的。”

    薛杏一向,确实,院子里大事务都归李妈妈管,账本应该就是在她那。出乎意料,还有几本那几间铺子的账册,应当是这个月刚送来的。她拿到的那些嫁妆,其中的铺子和田产,都是由李妈妈的儿子来经营的,账目每月送来一次,也都放在李妈妈那里,原主不常看,如果原主要看李妈妈就拿来应付。

    薛杏翻了翻其中的一本,忍不住哼了声。这假账也做得太随意了一点。

    亭站在她跟前,喏喏道:“太太,这怎么”

    “没怎么。”中的几本账册随意翻了翻,将记录几个铺子流水的账册收了,只留下记录自己这院开销的一本,淡声道:“去,替我把管家叫来。”

    亭也不知道她是要干什么,只是看薛杏这样子,觉得不对劲。她本来就不是聪明的性格,唯一一点好处就是知道看人脸色,不该问的就不问。听了吩咐倒也不嫌累,只是跑就是了。

    亭一路跑,将康府的管家带了过来。

    康府的管家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平时行事素来油滑。即使原主嫁进来不得丈夫和婆母喜欢,他待薛杏也有几分面子上的恭敬客气。

    见管家在自己跟前站定,薛杏将一本账册递到他跟前,道:“旁的我不多什么,只有这东西,请你看看。”

    管家不明就里,只好接过账册翻了翻,看着看着就觉得冷汗刷的一下流下来了。

    “鸡蛋一两银子一个,我这是吃的什么蛋?”薛杏脸色淡淡的,叹了一声:“往常分明没见什么东西,月例银子往常不到月中就花完了,还要从嫁妆里多支出一些我身边人做出了这些,话出来都丢人。”

    管家看着她的脸色,询问:“那您这是什么意思?”

    薛杏嫁进来几年,老太太一直没有让她管家的意思,她所能管的只有自己这院,府中倒也不多过问。就是不知道,这位名分上的太太,今日找他来看这东西是为了什么?

    “这东西是在李氏那里找到的。”薛杏:“李氏既然跟着我嫁进来了,那她也是康家的下人。我要是想要处置她,还是要知会一声的好。”

    管家问:“您想要怎么处置她?”

    薛杏伸出指,点了点管家放在桌面上的账册,笑:“贪了我这么多银子,总得让她吐出来吧。后面么,就报官吧。”

    这到底是薛杏自己院子里的事,与他一声是给了他面子。管家在分寸上拿捏的妥当,心知薛杏只是在告诉他,而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便再没什么,只是将此事应了下来。

    可他在暗中能做多少动作,又能捞多少好处,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还在自己家中喝酒的李妈妈不会想到,她只是离开了半天的时间,院子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更不会想到,在她心中性格一向软弱的薛杏,会突然对她翻脸。

    管家从薛杏这出来,直接带着下人去了李妈妈家里,从她家将她,她丈夫和她的儿子绑了,关进拆房,只留下刚生下孩子的儿媳妇抱着孩子哭哭啼啼。

    “康老伯,康老伯,求你救救我啊!”被管家关到柴房里的时候,李妈妈才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路上还在上头的酒意逐渐消散,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拉着管家的袖子,哭道:“我孙儿才刚刚出生,他爹他奶奶不能被关到牢里去啊。”

    管家从她中抽回了自己的袖子,斜睨着她:“你是太太陪嫁的下人,你卖身契都捏在人家里头,我一个康家的下人,又能帮你什么?”

    “你帮我,帮我去薛府上给我姐姐递个信”见着有门,李妈妈急忙道。

    “那”管家伸出两根指,搓了搓。

    “我家主屋床底下有个盒子,里头装了不少银票,肯定没被人搜出来。”李妈妈:“全孝敬给您。”

    听了这话,管家就满意了。背着哼着歌走出去。只留李妈妈一个人在柴房里暗恨,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了什么?

    话回来,管家从关着李妈妈的柴房里出来,先去拿了她许诺的银票,又拿着一堆账本去找了薛杏——这是薛杏要的。本朝虽有卖身的制度,主家对下人却没有直接打杀的权利,若有事,还是要经过官府。

    管家来回话时,薛杏正在看李妈妈放在房中的那几本账本,正看得入神。

    听见管家话,薛杏让亭接过那堆账本,在上头点了点:“我的意思,就是不审了,直接送到官府去就好。现在想来,我看她平日生活奢侈,要将她贪墨的钱一分不少的全收回来,怕是不能了。能拿回来多少是多少吧。”

    “正是这么个理。”管家先叹一声,很是感同身受般的:“太太善良,府上的人都知道,那刁奴确实只是我回来路上,看见有人正往薛府去,不知是不是去报信了。”

    薛杏哦了一声。李妈妈不止是她的奶娘,更是原主母亲奶娘的亲女儿,管家提示她是应当的,处置李妈妈,原主的亲妈未必愿意。

    薛杏一笑,没追究这个报信的人究竟是怎么来的:“那就先放一放吧。”

    管家走了,亭进来,看着薛杏咬了咬唇,好像是想要什么,又没有。

    这一回,薛杏不止处置了李妈妈,连剩下三个丫鬟都打算打发了。现在院子里排得上号的大丫鬟只剩下她一个,亭紧张得很。

    “别怕。”薛杏慢慢道:“院子里没人伺候了,去找管家,选几个人来,选与你投缘的。”

    如此这般,薛杏等了两天,终于等着了一个人上门,还是原主的母亲亲自上门来了。

    “亭,倒茶。”薛杏招待她坐下爱,笑着:“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不用这些,我跟你正经的。”原主母亲严肃道:“听你让人把李妈妈抓起来了,还要送官?到底是什么事情,你查清楚了吗?”

    “人证物证都在,是官府判,不是我判,我冤枉不了她。”薛杏道。

    “可”原主母亲迟疑半晌,终究还是开了口:“是她照顾你长大的,她犯了多大的错,你至于这样绝情?”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亭端了茶水上来,薛杏亲给原主母亲斟茶:“我还记得,成婚第一夜,康友荣没有来新房,回门那一日我与你哭诉,你定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日后要好好笼络他。”

    “还有,我与他成婚三个月,他就纳了裴思青为妾,我又回家哭诉,你把康友荣叫来询问,他裴思青体弱,需要照顾,这是应当的。”

    “从此他眼中再也看不见我,这偌大的府中也没有我的位置,我被他们欺负了这么长时间,实在忍不下,回家求您许我和离,您又是怎么的?女人,摊上什么样的丈夫都是命——哦,想来这事怪不得您,还是父亲的意思。父亲惦念着他早逝的故友,不忍故友的儿子背上宠妾灭妻的名声,干脆打发了我得了。”

    “我只想问,为何别人都能绝情,就我要宽容?”

    原主母亲嘴唇颤了颤:“你是在怪我们?”

    不是我,是原主——薛杏在心里这样,对自己的亲人,原主也是恨的,毋庸置疑。

    薛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要您今日来只是这个,就没什么好的了。”罢扬声道:“亭,送客。”

    原主母亲还想点什么,薛杏没给她这个会,直接回了房间。

    不久后,亭送了原主母亲离开,又回来给薛杏换上热茶,薛杏看她有点担心的样子,笑:“以后谁都不管了,咱们自己过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