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秦蓁似乎看见两尺开外立着个黑影，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这一惊非同可，她吓得瞌睡登时全无。

    待揉揉眼睛再细瞧，那黑影又没了，倒是院子里来来去去都是人，也不知方才是不是自己没睡醒，眼睛看花了。

    云琅随李烨出来如厕，解完却找不到李烨人影。兀自懊恼，便见李烨双负于身后，正沿着墙根悠哉哉走来。

    他赶紧迎上去：“头儿，您去哪儿了？”

    “怎么？”李烨斜睨他一眼：“你一个人，害怕？”

    云琅：“”

    他发现，头儿越来越会话了。

    他又不是三岁儿，怎么可能独自一人上个茅房都害怕？

    跟在李烨身后往厅内走，眼见一只脚已然跨进去，李烨却脚步一顿，又扭头看过来：“待会儿进去，莫要提你我走散之事。有人问起，只我们俩一直在一起。”

    “哦，好！”云琅嘴里应着，心中却直犯嘀咕。

    就京兆府这么屁大点的地盘，还走散？出去谁信啊？便是只猪，也猜得出，头儿定是有什么不方便让他知晓的事情去偷偷办了。

    能是什么事儿呢？连他都要瞒着？

    再，也没那么无聊的人吧？连他跟头儿上个茅房都要好奇地追问，该是多无趣？

    李烨和云琅进去的同时，秦蓁也伸着懒腰站了起来。

    横竖睡过一觉，精神充沛许多，她趁着没人注意，装模作样绕围墙走了一圈，寻个角度刁钻的位置，又偷偷溜回了正厅。

    白莽正心急火燎东张西望，但见秦蓁回来，不由松了口气：“蓁蓁，你撒尿怎地去那么久？”

    “哦！”秦蓁随口胡诌道：“男子站着撒尿，女子蹲着撒尿。我是女的，解所需时间自然久些。”

    这话似乎哪里不对，可白莽是大男人，又没见过女子撒尿，不好仔细琢磨，遂一脸同情地冲秦蓁点头：“原来身为女子这般不易呀，连撒个尿都得超过一刻，果真是太辛苦了。”

    秦蓁：“”

    一刻？她就打了个盹，怎地就过了一刻？

    哎哟喂！瞧白莽那充满怜悯的眼神儿，该不会被她误导，真的以为她撒尿是件极痛苦的事情吧？

    有心解释并非所有女子解都需那么久，又觉大庭广众之下，这话题实在粗俗，秦蓁左思右想，还是转移话题：“诶，义父和威呢？”

    “京兆尹大人传唤，他们先进去了。”

    “京兆尹大人传唤义父做甚？”秦蓁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难不成，想让义父跟随六扇门往常州走一遭？”

    “你倒看得通透。”白莽笑起来：“义父方才还，估计此番他得亲自出马。我瞧着，他是乐意去的。”

    “那也不能去。”秦蓁急急道：“大莽你忘了吗？眼下可是夏季，乃姑苏一带梅雨季节。义父本就有腿疾，这种时节跑去常州，岂不雪上加霜？”

    白莽登时慌张起来：“我怎地没想到这个？那怎么办蓁蓁，义父和威已经进去了。万一”

    秦蓁抬脚便走：“我去跟京兆尹大人项。”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内厅，京兆尹、李烨、顾爽，正与贾伟杰围坐在一张地图前，促膝而谈。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

    “大人！”人尚未进来，声音先至：“我义父这几日腿疾犯了，出不得远门，您有甚跑腿的苦差事，都交给我和大莽吧！我们俩”

    “竖子休得无礼！”不等后面的话完，贾伟杰已脱口怒斥：“还不赶紧过来拜见诸位大人！”

    秦蓁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怂了。

    “嘿嘿”笑了两声，她疾步走到贾伟杰面前：“义父，我是个姑娘家，您能不能别竖子竖子地骂我？咱都是粗人，无需装腔作势拽文，也省得总误导旁人。”

    “？？？”贾伟杰一噎，险些被她气个仰倒。

    秦蓁一通嘟囔抱怨后，却从善如流地转向李烨等，一一行礼拜见。

    “秦蓁啊，你和白莽来得刚好。”京兆尹作为东道主，首先开口：“李大人和顾少卿都夸你聪慧缜密，亲自点你此番与他们同行前往常州。本官寻思着你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离家不方便，索性让白莽和白威与你同去，路上你们兄妹三人也好有个照应。方才贾参军业已同意，你可有异？”

    “我义父去不去？”秦蓁脱口问。

    京兆尹呵呵一笑：“贾参军已休致，且腿脚不便，此行路途太远，他就不用去了。”

    “那成！”秦蓁立马眯眼笑起来。

    笑了两息，又谄媚地冲京兆尹眨巴眨巴眼睛：“那大人，我们此番出公差，赏格是多少？”

    顾爽刚端起茶杯嘬了一口，冷不丁听见这话，“噗”地一声，又将茶水喷了出来，好一阵呛咳。

    贾伟杰哭笑不得，让白威赶紧去给顾爽拍背，自己则指着秦蓁开骂：“大莽，你还不赶紧将这丢人现眼的东西叉出去！满嘴胡言，真真要气死我！”

    京兆尹素来晓得秦蓁的尿性，亦知秦蓁只是嘴上，办起案子从不含糊。但当着李烨和顾爽的面儿，他依然觉得丢脸，只好干巴巴打圆场：“玩笑、玩笑，贾参军莫要当真，让李大人和顾少卿见笑了！”

    李烨是除了秦蓁以外，所有人中最淡定的一个。

    京兆尹完，他不紧不慢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待重新将茶杯放下，才缓缓道：“赏格自然少不了。不过本案特殊，既然去了，便要尽心竭力，如若偷懒，别赏格，便是饭钱，本官也是要加收的。”

    秦蓁知道他这话故意针对自己，没好气地翻个大白眼：“大人教训的是，的必尽忠职守、竭尽全力。”

    玩笑归玩笑，还是要步入正题。

    顾爽冲她点点头，重新将视线落回贾伟杰身上：“贾参军还有什么想法，尽管。”

    “诺！”贾伟杰应了，“眼下诸位大人还未过去，现场什么情况不详，便是猜测，估计也没几分准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常州府衙，应该与张尚书失踪无关。故，李大人和顾少卿抵达出事地点后，可以放心联常州府衙一起调查。”

    “何以见得？”李烨不动声色地问。

    见这厮质疑义父，秦蓁下意识接嘴道：“很简单啊！张尚书乃户部尚书，掌管全国钱财，乃我后唐名副其实的财神爷。常州虽地处姑苏一带，比较富庶，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都背靠大树好乘凉，放着张尚书这么位故里族人的大腿不抱，常州府衙倒是吃饱了撑的，要去加害？”

    话音才落，贾伟杰便不满训斥道：“怎地如此不懂规矩？还不噤声！”

    斥完，却又道：“李大人，蓁蓁所言话糙理不糙。张尚书乃常州人氏，便是为官清廉，这些年圣上爱屋及乌，也经常免除常州赋税。常州府衙对张尚书感激涕零、有荣与焉，着实没有加害的理由。”

    “那按照贾参军和秦衙役的意思，当真是匪盗生乱么？”李烨再问。

    秦蓁总觉得李烨话里夹枪带棒，她一遇到这厮，就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想也没想，再度脱口道：“我义父不是了么，人尚未过去，现场什么情况不详，猜测也是瞎猜，李大人与其现下问这许多，倒不如到了常州后好好实地勘察，以便早日得出结论。”

    她这话，乃是为了挤兑李烨。

    可李烨听完后，却煞有介事点点头：“嗯！本官正有此意。既然秦衙役与本官心有灵犀，那此事就这么定了，由秦衙役来做本官的随侍，至于顾大人，你可以选白莽和白威，他二人也不错。”

    秦蓁愕然。

    李烨什么意思？谁跟他心有灵犀了？

    嗬哟？不会她进来之前，李烨正和顾爽争夺，都想让她做随侍吧？

    她是香饽饽吗？

    才想到香饽饽，便接收到贾伟杰警告的一瞥。

    下一刻，贾伟杰又冲顾爽拱道：“顾少卿，蓁蓁此前刚协助过李大人办理宫中闹鬼一案，此番前往常州，由她随侍李大人倒也合理。白莽和白威心思虽不及蓁蓁细腻，却也是我把带出来的，您若不嫌弃？”

    “贾参军严重了。”顾爽起身还施一礼：“您教出来的徒儿，岂有差的？就白威吧！他年纪些，跟着本少卿比较方便。至于白莽，他身强体壮、武功不错，当随侍可惜了。”

    完，又冲京兆尹拱拱，却连看都不看李烨一眼，径直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