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呆呆目送顾爽离开，完全反应不过来。连最起码的官场礼节都不讲，顾爽和李烨岂止各为其主，他俩还有仇吧？

    分工既已明确，人物们已没有旁听必要，秦蓁、白莽和白威自觉退出。

    三人走到门廊下边等贾伟杰，边闲聊。

    秦蓁见云琅也立在不远处，知道他亦在等李烨，遂嬉皮笑脸走过去打招呼：“云琅哥哥！”

    见是她，云琅翻个白眼，懒得理她。

    秦蓁却高兴起来：“云琅哥哥，你有进步诶。以前你看见我都面无表情，像不认识似的。现在，居然学会冲我翻白眼了。”

    云琅：“”

    这丫头是傻的吧？有人冲她翻白眼，她高兴成这样。

    秦蓁丝毫不介意云琅的嫌弃，神叨叨凑近些问：“云琅哥哥，我想问问你，之前，我是，我进去之前，李大人有没有离开过？比如，在院子里溜达两圈散散步？再比如，去如厕？”

    这世上，还真有如此无聊又无趣之人，专喜打听别人如厕之事，云琅的俊脸抽了两抽，终于露出副踩到屎的表情：“无可奉告！”

    “不算了！”秦蓁噘噘嘴，转身便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冲云琅邪肆一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家李大人啊，刚刚如厕时，没带纸”

    “你胡！”云琅想都不想，便脱口反驳：“方才我与头儿一同去如厕，头儿分明是解，他比我走得早，哪里需要纸？”

    才完，便见秦蓁一脸阴谋得逞的笑：“多谢云琅哥哥如实相告，等我们前往常州路上，我给你包包子吃。”

    目送她得意洋洋、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云琅目瞪口呆。

    他居然，被这臭丫头算计了。

    简直岂有此理！

    秦蓁一转过身，脸色便阴沉下来。

    先前只当自己睡迷糊了，眼睛没看清。此刻看来，当真有人偷窥她睡觉。而那偷窥者，十之八九，正是李烨。

    这厮什么毛病？大半夜的站在黑漆漆的墙根儿处看姑娘家打盹，变态么？

    亏得自己定力好，若换个胆的，吓都被吓死了。

    李烨三人并未商议多久，很快便出来了。

    秦蓁学着之前顾爽的样子，给京兆尹行完礼，推着贾伟杰就要走，看都懒得看李烨一眼。

    “秦衙役且留步！”李烨却在身后唤住她：“本官有事与你交代。”

    秦蓁想装作没听见，贾伟杰扭头看看李烨，然后拍拍她的背：“李大人叫你，让大莽来推我吧！你且去听大人吩咐，我们在府衙门口等你。”完，径自携白莽和白威先去。

    秦蓁无奈，只好怏怏看向李烨：“李大人还有何吩咐？”

    “你很爱睡觉？”李烨突然问。

    “嗯？”秦蓁莫名。

    李烨却上上下下将她仔细打量一番，满脸嫌弃道：“除了吃就是睡，难怪长这么胖。走水路这一月，本官要盯着你的饭量，以免你贪吃贪睡继续长胖，抓捕犯人时误事。”

    “你”秦蓁的眼睛倏地瞪圆：“李大人，您没毛病吧？我哪里胖了，哪里胖了？再，我胖也未曾吃一粒你家大米，与你何干？什么贪吃贪睡，您哪只眼睛看见我贪吃贪睡了？”

    “呵！”李烨冷笑：“你倒真有脸。上回为了吃一口黄金鸡，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在‘以食为天’与人相看的是谁？今晚溜到院子里偷偷打盹的又是谁？难怪京兆府的办案效率那么低，敢情你等上衙时间，都在墙根儿晒太阳、偷懒呢！”

    “”秦蓁被怼得哑口无言。

    不是李烨偷窥她睡觉吗？明明是她吃亏了好不好？为什么李烨却能颠倒黑白，煞有介事地出这么一番义正言辞的话？

    胸口实在憋屈，她咬牙道：“既然大人觉得我这样不好，又何必点我做随侍？秦蓁知道自己粗鲁低俗，没教养、没规矩，知道您瞧不起我。如此，您将我换给顾少卿好了，再不济，将我退回京兆府也行。”

    罢，冷哼一声，扭头便走。

    然，眼前一花，竟被李烨堵住去路。

    秦蓁不语，鼓着腮帮继续转向。

    李烨再堵。

    一连转了三面，都被李烨拦住，秦蓁的眼圈终于红了：“李大人还想怎样？您骂也骂了，训也训了，总不至于这深更半夜，还准备揍我一顿吧？我”

    委屈之言尚未完，中已多出包热乎乎的东西。

    低头一看，秦蓁的眼睛登时亮了：“呀！烤鸡？大人怎知我没吃晚饭？您早拦着我是给我送烤鸡，我又怎会冲您发脾气？嗯，真香，好吃！”话间，她从鸡腿上撕下块肉，长睫上还挂着泪珠儿，嫩生生的脸上，却已浮现出满足。

    李烨瞧着她这样，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心却莫名软了又软。

    伸在秦蓁脑门上弹个爆栗，他故意板着脸问：“现在还觉得我有毛病吗？”

    “当然没毛病。”秦蓁冲他呲牙一笑：“哥哥您最好了，每回有好吃的都想到我，就是嘴巴毒了点，若您多做事、少话，估计更讨人喜欢。”

    李烨：“”

    他后悔了，之前就不该跑出府衙给这臭丫头去买烤鸡，更不该打算趁她熟睡，想将烤鸡悄悄放到她怀里。而最不该的是留下她，不但让她白吃烤鸡，还有闲情逸致打趣他。

    “咳咳！”轻咳两声，他面带嫌弃道：“吃好没有？吃好了就赶紧滚蛋，莫要在此有碍观瞻。”

    “嗯嗯！”秦蓁有了烤鸡，哪里还会介意他的毒舌，仔细包好烤鸡，嘟囔着跟义父等分享，她还不忘给李烨行礼致谢：“多谢李大人，我不在这里碍您的眼了，这就走。大人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莫要太过操劳，明日咱们还要出发呢！”话毕，连蹦带跳跑远了。

    李烨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这才对身旁目瞪口呆的云琅道：“回府。”

    待他们全走干净，拐角处才将将走出个人来。

    月色下，他身材修长挺拔，五官俊朗，眉目干净，只是，表情有些严肃，此人正是顾爽。

    盯着秦蓁离去的方向看了片刻，顾爽唇角一弯，突然露出抹自嘲笑容，然后安静转身，往相反方向而去。

    大明宫最高的一座宫殿屋顶上，一名黑衣人迎风而立，俯瞰着脚下被夜色笼罩的芸芸众生。

    一名暗卫突兀现身，单膝跪地道：“主公！”

    “如何？”黑衣人问。他的声音很低，听起来有些苍老，却不真切，明显用了变音。

    暗卫不敢多想，垂眸敛目道：“打探清楚了，李烨先去大理寺点了大理寺少卿顾爽做助，又去京兆府，挑了位名不见经传的丫头做随侍，定下明早辰时出发，走水路。”

    “呵！水路？”黑衣人笑了：“外界传闻，李大人天赋异禀、不近女色，看来，不过徒有虚名。”

    “切！”暗卫亦冷笑：“这世上，哪有人能不近女色？那李烨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狂徒罢了。”

    也不知这话哪里触到黑衣人的神经，暗卫才完，他便猛地转身，一道银光自他掌心掷出，直袭暗卫面门。

    暗卫惨叫一声，立时用捂住左眼，有汩汩鲜血从他指缝涌出。

    而那袭击他的银光，却已重回黑衣人中，却是条通体银白，隐约透明的蛇。

    令人称奇的是，这蛇的头顶闪烁着一粒豆大光珠，犹如上好夜明珠，在茫茫夜色中散发着润泽光芒，显得极璀璨。且这条蛇的蛇口里，正含着暗卫的眼珠。

    “再给你一次会。”黑衣人抬摸摸蛇头上的光珠，声音比夜色更令人窒息：“若有下回，将你全家都喂蛇。”

    受到这般威胁，暗卫却感激涕零地伏地磕头，嘴里不住道：“多谢主公开恩，属下定不辱使命。”

    “你且去吧！”黑衣人冲暗卫挥挥。

    眼见暗卫要起身，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问：“对了，李烨在京兆府亲点的女随侍，什么来历？”

    “听是名女杂役，顶替她养父留在京兆府里帮杂的。”

    “诶？”黑衣人登时来了兴致：“他养父是谁？”

    “前任京兆府司法参军贾伟杰。”

    “竟是他？”黑衣人吃了一惊。

    但很快，他又笑起来：“我记得，井中尸的案子，也是一名女娃娃协助李烨破获的对吗？”

    “对，听是钦天监监正的女徒弟，那些蛇，就是她最先找到的。”

    “嗤，有点意思。”黑衣人笑起来：“究竟是谁的女徒弟，还不好呢！”

    暗卫不由一愣，“主公，您是，那名女道童，便是李烨这回在京兆府亲点的女杂役？”

    “十之八九！”

    默了默，黑衣人又道：“且去盯着她，既然想走水路，不妨给她和李烨，都找点事情做。”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