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姻缘扣:鬼脸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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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惊非同可,即便秦蓁明知这世上没有鬼,也被吓得双腿发软,目瞪口呆。

    她屏气凝神地在地上躺了许久,那双脚像是回应她,也一动不动,仿佛就是一具悬梁自尽的死尸,安安静静挂在秦蓁头顶。

    秦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拼命压制住狂跳的心脏,心翼翼伸出,想摸一下那双脚。

    对!她要摸一下。

    很多时候,眼睛会欺骗自己。譬如以前义父查案,会根据情况需要,将自己装扮成老翁、算命先生,或者游方郎中,那么焉知活人不能通过高超的易容之术,将自己伪装成死人?

    在无法相信眼睛看到的情景时,秦蓁通常会借用触觉,她相信,自己这双验尸的,绝不会像眼睛一样,将一具死尸,错认为大活人。

    一尺,五寸,两寸,一寸。眼见指已然触碰到云头履的鞋底,只要再稍微伸长一点点,就能顺利握住这只脚的脚腕,却冷不丁,这双脚倏地一下,毫无征兆地缩了上去。

    正常人做出缩这个动作,伴随的不仅仅是长度缩短,更有形态的蜷缩,譬如缩起双脚时,脚尖会不受控制地抬高。

    可这双脚缩上去时,脚尖依旧朝下,丝毫看不出发力痕迹,给秦蓁造成的最直观印象便是,它确实是件死物,乃是被什么外力,硬生生拉上去的。

    秦蓁自始至终抬头仰视,受光线和视角限制,她无法看清楚房梁上的情形,然而这双脚如此一缩,却让她看见一张无比狰狞的鬼脸。

    那鬼脸是个青面獠牙的老太太,穿着身寿衣,宛如一截被人绑缚在房梁上的木桩,直挺挺地脸下背上瞪着秦蓁。

    秦蓁头皮发麻,却用力眨了眨眼睛,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它到底是悬浮在半空中,还是真的被人捆绑在房梁上?为什么,能摆出如此诡异的姿势?而方才那具新娘尸体,不会就是被这老太太拉上去的吧?

    才念及此,便见老太太突然动了。

    她动的只是嘴巴,秦蓁瞧得分明,她的嘴正一撮一撮,莫名叫人想起猴子。只是,在那缺失牙齿的干瘪嘴巴里,竟叼着只鸡爪。

    不,不是鸡爪。鸡爪只有四指,可老太太嘴里的“鸡爪”,却有五指。

    再不敢往下想,秦蓁猛地探入怀,摸出枚飞镖便掷了出去。

    她掷镖的准头便是李烨都赞不绝口,如此近距离偷袭,自应百发百中。出乎意料的是,老太太的脑袋轻轻一偏,飞镖便隐入黑暗,而老太太像是被秦蓁激怒,突然毫无征兆地张开血盆大口,直直扑了下来。

    不管她是什么东西,这口咬上都绝非好事,秦蓁来不及躲闪,随抓起担架往头上一顶。

    只听“刺啦”一声,担架竟彻底散架,电光闪石间,一道黑影风般卷向门外。

    果然是人,活人!

    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让这东西露出马脚,岂肯放过?

    想都不想,秦蓁跳起来就追。

    才冲到院子里,便与一人撞个满怀。下一刻,她的额头被人摁住,鼻子也被人捏住,耳边传来白莽的斥责声:“竖子,都病成这样,怎地还敢到处乱跑?可是不要命了?”

    秦蓁哪里顾得上与他插科打诨?被迫仰头止血,嘴里却不得闲:“大莽、大莽?你方才,可有看见一个穿红衣的新娘子,或者一个长相极狰狞丑陋,穿黑色寿衣的老太太?”

    “究竟是新娘子还是老太太?怎地还在胡话?可是烧糊涂了?”白莽用袖子擦干净秦蓁脸上血迹,探探秦蓁额上热度,再探探自己的,面色一冷,揪住秦蓁的后衣领便往殓房走。

    嘴里还喃喃道:“果然在胡话,早知你这般不消停,就不该听从李大人的安排,留你在殓房休息,当带着你同去后面山洞寻人才是。”

    留她在殓房棺椁上昏睡,是李烨的主意?秦蓁的太阳穴重重跳了两下。

    “你跟我相撞前,真的没有看见一个新娘子,或者老太太吗?”她不甘心地追问。

    白莽虽憨,却十分了解秦蓁,见秦蓁脸烧得通红,额头上还急出一层冷汗,却不追问李烨等人去了哪个山洞,只用清亮异常的眸子盯着他,便知事情有变。

    松开,他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横竖那老太太早已跑得没影了,秦蓁叹了口气,将事情经过大致了一遍。

    见白莽听完后,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她蹙眉问:“你刚才,李大人带人去后面山洞寻人,是怎么回事儿?”

    “就是我们一抵达义庄,便发现了个疯子,他不停大喊大叫,在义庄内上蹿下跳。可不知为何,看见我们他扭头就跑,速度比兔子都快。李大人让大伙儿围追堵截,可这疯子异常熟悉地形,怎么都拿他不住,最后,他居然钻进义庄后院的一个山洞里去了,李大人无奈,只得带人去追。”

    疯子?出现在义庄里的疯子?可是义庄的守夜人吗?

    秦蓁眸光闪了闪,再问:“他们去了多久?”

    “大约一炷香工夫吧!”

    秦蓁总觉这话题有些奇怪,一时间,却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索性暂时按下,她换个话题问:“李大人既然让你和威在此陪我,你们俩为何将我一人丢下?”

    “哪里是将你丢下?”白莽拉着她走进殓房,随递来只布袋:“是这殓房里又阴又潮,威去找点干柴给你生火取暖,我见你睡得沉,便抽空去寻些干粮给你果腹而已。”

    秦蓁打开布袋,立刻笑逐颜开。

    布袋里居然装着黍米饭团。

    她自幼在长安长大,多食饼,连稻米饭都极少吃,更别黍米。

    欣喜若狂地几口吞下,她含混不清地继续抱怨:“就算殓房阴暗潮湿,你们也不能将我放在棺椁上睡啊!死者为大,我们擅闯义庄,本就唐突了这些亡魂,再把我个大活人放在棺材上,你都不怕惹恼厉鬼,给我来个鬼压身啊!”

    这原是玩笑话,可完后,秦蓁却见白莽瞪着铜铃大眼,如同看见鬼一般直勾勾盯着她。

    “怎么了?”她不由摸摸嘴角:“可是我将饭粒粘在脸上了?”

    “你蓁蓁,你刚才甚?”白莽却惊得话都不利索:“你在棺材上睡?我和威分明将你放在那块门板上了呀!”

    他伸指向长明灯,可目光追循过去,却莫名呆住。

    长明灯下墙角处,哪里有什么门板?倒是那副用来抬秦蓁的担架,被撕扯得稀巴烂丢在地上。

    “蓁蓁!”白莽脱口问:“你你做甚损毁担架?”

    “大莽?”秦蓁意味深长看向他:“如果我,不是我损毁的,是方才我正在追的老太太偷袭我时撕烂的,你会不会相信?”

    “我”白莽呼吸一窒,过了两息方问:“你的意思是,这这殓房,闹鬼?”

    “呵!”秦蓁斜睨着他冷笑:“亏你得出口。”

    许是白莽回来,身边有了伴儿,秦蓁觉得四周恐怖气息被驱散不少,底气亦十足:“义父教导我们的话,你都忘了?”

    白莽一愣,悻悻道道:“我知晓你要,有人装神弄鬼。我只是觉得,这事太过于蹊跷,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不蹊跷能成装神弄鬼吗?”像是想起什么,秦蓁又问:“对了,你方才给我的黍米团,是从哪里寻来的?”

    并非秦蓁得了便宜还卖乖,自离开长安起,这一路他们轻装上阵,每人身上备的干粮最多只够吃一顿。昨日在丹阳县衙休整时,李烨考虑到要搜山,曾命丹阳县衙给所有衙役准备干粮。只是经过一天一夜在七峰山内搜寻,几乎所有人的干粮都已吃完,便是丹阳县丞提供的补给,也得明早才能送来。

    如此,白莽给她的黍米饭团,就显得十分可疑。

    果然,白莽脸上露出极不自然的尬笑:“那个,反反正是我找来的,你管它是何出处,能填饱肚皮就成,终终归不是给死人上供的东西。”

    不是给死人上供的供品,那就只能是守夜人的干粮。想到白莽为让她吃饱肚皮,居然去偷,而自己刚才嘴馋,连问都不问,便大快朵颐,秦蓁除了羞愧和心疼外,不知还能些什么。

    两人正大眼瞪眼暗自羞愧,院子里突然响起白威的叫喊声:“莽哥、莽哥,蓁蓁姐可醒来?你知我打听到了什么吗?那疯子根本不是义庄的守夜人,李大人等,可能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