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眼睛一亮，竹竿？对呀，她怎么没想起竹竿？

    “没错！”直接从屏风后冲出来，秦蓁目光灼灼盯着李烨，声音轻颤道：“就是竹竿。当时的情况，大约是凶正追着谢慧殴打，谢慧一路奔逃，却不慎逃至一处大泥坑，凶持长鞭、棍棒和竹竿等刑具，逼迫谢慧跳入泥坑，然后用竹竿戳住谢慧，防止她从泥坑中爬出，谢慧本就遍体鳞伤、精疲力竭，再被凶强行控制，体力流失，最终倒下被泥泞淹没，吸入大量淤泥窒息而亡。”

    “为什么非得是谢慧慌不择路，逃到泥坑处？”顾爽蹙眉问：“难道就不能是凶故意将谢慧赶至泥坑处吗？”

    “凶独自一人，可”话未完，秦蓁猛地愣住。

    凶一人？做甚凶非得是一人？难道不能是两个？甚至三个、四个？倘若凶只有一个人，谢慧势必与他（她）拼死搏斗，可从女尸身上，秦蓁找不到任何搏斗的痕迹，所有伤痕，都是单方面欺虐，正因为人多势众，因为联合作案，所以，凶才能又是长鞭，又是棍棒，又是徒抓头发撞墙，最后还能用竹竿将谢慧摁在泥泞中活活淹死吧？

    用力做了个深呼吸，她郑重点头：“顾少卿所言极是，杀死谢慧的凶，最少有两名，或者两名以上。而谢慧的死亡地点，应该就是后院那口废弃已久的大池塘。”

    谁也不会怀疑秦蓁的话，因为众人的视线，皆随着秦蓁的目光，落在了顾爽的双脚上。

    顾爽来得甚急，竟连鞋袜都没来得及穿，而在他肮脏不堪的双脚上，沾满了与谢慧尸体上冲洗下来，颜色一模一样的红褐色淤泥。

    “走！”顾爽憋着一口气：“去后院！”

    “等等！”秦蓁脱口唤道，但在李烨、顾爽等人的目光望过来时，又迟疑了。

    垂眸避开他二人的视线，秦蓁低声道：“我验尸时还发现，谢慧谢慧她”

    “如何？”李烨沉声问。

    “她，并非完璧。且，至少在四五年前，就与人有过夫妻之实。另外，”实在难以启齿，便是脸皮厚如秦蓁，也羞得面红耳赤：“另外，她在这四五年间，至少生产过三个孩儿。”

    李烨和顾爽彻底惊呆。

    谢慧虽与如玉公主同庚，今年皆有二十二岁，却被公主府下人们称呼为慧姑娘。可见，她尚未出嫁。

    女子到了这个年龄还未出嫁，基本上这辈子嫁人无望了。

    大唐并非没有终生不嫁的女子，有些女子为了整肃家风、重建基业，年纪轻轻便立志不嫁，一辈子待字闺中，在内院打理；也有因各种原因云英未嫁，最后终身礼佛的女子。但似谢慧这般，身世显赫，不嫁人，却与男子私通，还连生三个孩儿的，当真闻所未闻。

    三个孩儿啊！四五年间生产三个孩儿，这该有多恩爱，才会如此频繁地怀孕？便是两情相悦的新婚夫妇，蜜里调油，也罕见这种情况吧？

    另，公主府的下人们都是瞎子吗？怎地谁也未过，谢慧大腹便便产子之事？

    李烨脸色阴沉得吓人，默默盯着秦蓁看了约莫五息，方问：“你确定，她是生过三个孩儿，而不是三次受孕？”

    “确定！”秦蓁咬咬牙：“我随义父研习仵作验尸法已有七八年，女子怀孕和分娩的骨盆变化，岂能看不出？谢慧千真万确将孩子生下来了。不过，我不确定，她所生孩儿，是否健康。”

    “这是为何？”

    “她的体质异于常人，骨盆本就比闺阁女子要宽，且她及笄前始终在山野间疯玩长大，体格健壮，体内各脏器也比闺阁女子更加鲜活有力，似她这种人，生产后恢复极快，且愈后良好，因此分娩对她这种体质的女子来，不会对骨盆造成太大伤害。故而，她生下的究竟是足月婴儿，还是早产孩儿，我不得而知。”

    秦蓁这般解释，别李烨和顾爽，便是云琅等人也听懂了。简单，就是谢慧此人粗枝大叶、体格健壮，不像普通闺阁姐那般娇气，怀孕生孩子对她来，跟母鸡下个蛋般简单轻松，这大约也是她为何连续生了三个孩子，公主府的下人们却无一察觉的原因吧？

    云琅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秦蓁完后，他鬼使神差看看秦蓁的腰身和臀部，又往屏风处看了一眼，最后，目光竟落在李烨身上。

    李烨何其敏锐？云琅这般动作，自是逃不过他的眼睛，当下冷声呵斥：“有话就，有屁就放，做甚鬼鬼祟祟？”

    “我没”云琅抠抠脑袋，似不知该如何，再看一眼秦蓁，方凑近李烨耳边，悄声道：“头儿，我就是觉得，女子似秦衙役这般，长得膀大腰圆、胖嘟嘟的，也挺好。”

    “嗯？”李烨不明就里。

    云琅继续：“您想啊？这女子生孩子，都是一只脚踏在棺材里，有几人能如谢慧这般，生孩子跟母鸡下蛋般容易的？我瞧着，秦衙役的身材颇似谢慧，将来，定是个好生养的，指不定能活一百岁呢！”

    李烨：“”

    他这养了群什么下？怎地八卦嘴碎至此？貌似，以前的云琅不是这样的啊？

    话，秦蓁将来好不好生孩子，会不会因为生孩子性命不保，能不能长命百岁，与他何干？云琅做甚贼头贼脑与他听？

    再，什么叫膀大腰圆？秦蓁虽圆嘟嘟的，却也玲珑有致，那身材，不知比谢慧强了多少倍好吗？

    不过，他不受控制地望向秦蓁的腰臀，好像云琅也没错，秦蓁身材比谢慧好看许多，这腰臀，却着实与谢慧相似，看样子，婚后还真是个好生养的，就是不知，这丫头婚后与夫君的闺房之乐，是否也似谢慧这般活力四射？

    想到闺房之乐，想到活力四射，李烨心脏一阵狂跳，脸颊竟是一烫，耳根瞬间便红了。

    秦蓁好端端陈述着案情，云琅却极诡异地看了她半天，她尚未反应过来，又换做李烨，那眼神虽不如云琅直白，却更加诡异，深不见底的瞳眸中，还绽放着幽幽的光，直瞧得她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本想直接张嘴问李烨看她做甚，可电光火石间，她竟发现李烨脸红了，这一发现，登时让她脑子开了一窍，陡然想起自己所话题乃是云英未嫁的女子生孩子，不知怎地，她就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心道自己可不也如谢慧一般，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吗？只是，那谢慧没有名分，却不缺恩爱，及笄后的这几年，竟是一刻都不得闲，而自己，连男人什么味儿都没尝过，是不是有点亏？

    想到吃亏，她莫名看了李烨一眼。

    这一眼，刚好对上李烨微微抿着的薄唇，脑子里下意识便浮现出个模糊异常的画面，她当日被人扔进翡翠湖中，似乎有人为她度气，那男子便有一双令人痴迷的唇瓣。

    想到唇瓣，她又扭头看看白莽，视线在白莽唇上停留了两息，终是黯然神伤，唉！为何是大莽啊？若是李烨，该多好？最起码那张脸，那双唇，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李烨本就因为思绪被云琅带偏，心中羞愧不已，偏偏秦蓁看他半天，还不停咂嘴，莫名让他觉得，自己是什么可口美味，秦蓁未曾品尝，深感遗憾一般。

    实在尴尬，他想也没想，脱口道：“那谢慧生下来的孩子呢？那三个孩子，都在哪里？”

    这话问出来，院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面色皆大变。

    气氛尚未缓和，突听有人报道：“李大人、顾少卿，京兆府派人来了。”

    “来得正好！”李烨精神一振：“秦蓁，你继续留下替如玉公主医治，云琅、白莽、白威等人严加巡护。顾少卿，我与你同去后院池塘。”

    待一干人匆匆而去，白威突然凑到秦蓁身边问：“蓁蓁姐？李大人以前不是都跟云琅哥哥一样，唤你一声秦衙役吗？怎地现如今，开始直呼你的名字了？”

    “对哦！”白莽脱口道：“好像昨日李大人就开始叫你秦蓁了吧？哪有人这般直呼人姓名的，听着也别扭。”

    “总比叫秦衙役好吧？”白威反驳。

    “叫秦衙役不好么？”云琅一脸懵逼地凑上来。

    “当然不好！”白威煞有介事道：“似我和莽哥这等粗人，换一声白衙役或白捕快都罢了，蓁蓁姐好歹是个姑娘家，如此称呼多不雅？”

    “那也不方便直呼闺名吧？”

    “谁让你直呼我蓁蓁姐闺名了？”白威上下打量云琅：“云琅哥哥，我发现李大人也好，你们千牛卫也好，都有点傻，怎地就不能像顾少卿和方信大哥那般，唤我蓁蓁姐一声秦姑娘？连这都要教，果真你们千牛卫养尊处优太久，连基本礼仪教养都不懂。”

    他们三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秦蓁却傻愣在了原地。

    是哦！李烨何时对她的称呼从秦衙役变成了秦蓁？这称呼不上哪里不对劲，名字本来就是给人叫的，但秦蓁就是觉得别扭。可想来想去，似乎，秦姑娘太过疏离，蓁蓁太过亲厚，倒是再也没有哪个称呼，比秦蓁让李烨叫起来更为贴切。

    她歪头想了想，又眯眼笑起来。

    纠结这个做甚？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就如她在人前称呼李烨“李大人”，人后，又叫李烨一声“哥哥”，为的不过是讨个巧，能让李烨多带些好吃的犒劳她而已。反倒李烨不管怎么称呼，也从她这里讨不到半点好，如此算来，竟是自己占了便宜。

    一想到自己占了李烨的便宜，秦蓁就高兴，加之案情有了重大突破，她眉飞色舞扫了白莽三人一眼，竟哼着曲儿进寝室去了。

    白莽、白威和云琅看着秦蓁进去，又大眼瞪眼相互看看，最后，异口同声道：“这丫头魔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