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要在李烨面前露腚，秦蓁头皮都要揪起来了，哪里肯依？

    两人你推我搡，用蛮力在床铺上混战良久，直至孙将军的随侍兵在账外问可否要加热水时，李烨方想起秦蓁要沐浴。他怕浴汤凉了药效不足，又担心秦蓁仅着裲裆受寒，只能在秦蓁千推拒万发誓下，不情不愿出了帐门。

    孙将军并未走远，李烨与秦蓁在账内的龙凤斗他尽数听了去，暗骂李烨人面兽心，他实在受不了这俩人的肉麻黏腻，正待走远些，便见李烨黑着张脸出来了。

    嘿嘿一笑，孙将军迎上去，“哎呀子正老弟，当真知人知面不知心，愚兄与你相识多年，竟从不知，不近女色的子正老弟，乃是如此风流人物，当真可钦可佩。”话毕，他又学着李烨的语气拿捏腔调：“蓁蓁啊蓁蓁，你可知为夫想你想的睡里梦里皆是你？你都不想为夫吗？为夫着实忍不得了，你且将裤子脱下来，给为夫瞧瞧你的伤可好？为夫保证，给你上药时，定当慎之又慎，轻了再轻。”

    “噗咳咳咳！”两名守帐士兵登时被口水呛到，害怕李烨发怒，又担心被账内沐浴的秦蓁听见，两人用捏着嗓子憋得面红耳赤，险些闭过气去。

    孙将军冲他二人一瞪眼睛，“好好值守，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不懂吗？若再敢瞎听瞎看，本将军定不轻饶。”训斥完士兵，他又嬉皮笑脸来勾李烨的脖子。

    李烨犹记得他让岗哨阻拦秦蓁之事，哪里容他得逞？偏头躲开的同时，一个大擒拿，已将孙将军的右臂反剪于身后。

    “咝”孙将军痛得整个人都矮了一截，“哎喂喂，兄弟兄弟，赶紧放开，哥哥我这条膀子受过伤，使不得力。喂喂我话你听到没有？撒啊李烨！喂李烨，李子正，你”话未完，嘴里已多了条臭烘烘的汗巾子，那气味甚是熟悉，孙将军只需一嗅，便知是自己日常练兵擦汗用的那条。恶心得连翻两个白眼，总算屏住呼吸，才没将自己熏晕过去。

    李烨低头看孙将军一眼，见他不闹腾了，拎住孙将军的后衣领，抬脚便走。

    想这条汗巾子乃是他方才出帐门时，顺从屏风上扯下来的，如此龌龊不堪又脏又臭的腌臜玩意儿，怎能留在账内污了蓁蓁的鼻子？便是蓁蓁想要闻些军营里的男儿气息，也该闻他李烨的，其他臭男人的味道，全都滚一边儿去。

    原本李烨出门后要将这汗巾子扔掉，哪想孙将军嘴贱，上赶着来笑话他，如此便废物利用吧，也算物有所值。

    毕竟秦蓁在账内沐浴，李烨不敢走太远，将孙将军拎到一处目所能及，且秦蓁绝对听不到声音之处，他脚下一顿，对着孙将军的肚子就是两拳。

    这两拳李烨至少使了七分力，虽不至于伤筋动骨、震碎内脏，却带着雷霆之势，孙将军毫无防备，立时抱住肚子痛弯了腰，嘴里还抽着凉气直嚷嚷：“你大爷的李子正，你是不是疯了？火头军殴打主帅，你可知本将军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那就来试试看吧，”李烨冷笑，对着孙将军的肚子又用膝盖一顶，“孙老狗，枉我掏心挖肺将你当做最好的兄弟，你竟这般待我妻？若非蓁蓁已醒，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今日不过让你吃几拳，委实便宜你了。”

    “我去！李烨，你来真的啊？别以为老子打不过你，你若再这般得理不饶人，老子就还了。”

    “你还知我得理不饶人？蓁蓁一来便报上姓名，你却不依不饶命哨兵将她撵走，孙老狗，我李烨素来待你不薄，你便是这般回报的，啊？”

    “哎哎，”孙将军一边忙脚乱地招架反击，一边急急道：“此事当真不赖我，哥哥我乃是好心，生怕你被那起子心术不正的揪了辫子，所以才会给哨兵交代。谁会想到，一个平康坊狭斜的花娘，竟如此胆大包天，居然真的找到虎贲营来了？”

    两人一口气过了百余招，直至孙将军单膝跪地求饶，李烨方收起拳头，一把将他拽起来，“孙大壮，谁告诉你蓁蓁是平康坊狭斜的花娘？”

    “诶？不是吗？”孙将军肚子也不疼了，拉着李烨往地上一坐，“那她是谁呀？”

    “你眼有多瞎？难道瞧不出，她穿的是六扇门捕头服饰吗？”

    “六扇门捕头？女捕头？”孙将军心头一惊，猛地想起个人，不由脱口道：“可是当初参与灭狼行动的那名京兆府女捕快？”

    “算你聪明一回。”提起上回的灭狼行动，李烨便觉自豪，微抬下巴，他斜睨孙将军道：“现如今，她早已不再是京兆府捕快，而是我六扇门流外一等的女捕头。”

    “竟是她？”孙将军腾地站起来，激动得直搓大掌，“难怪令你李子正如此心心念念，不行，我得再去瞧瞧清楚。”

    “你他娘的给我回来！”李烨一把将他拽回，“蓁蓁现下正在沐浴，你可是想偷窥我夫人？”

    “我去，忘了这一茬。”孙将军一拍脑门，勾住李烨的脖子道：“我兄弟，你倒是给我，你是如何与这位女捕头看对眼的？”

    “有甚好的？”李烨甩开他的，“你且离我远点，臭烘烘的。蓁蓁爱干净，最不喜我身上沾染着别人的味道。”

    “呀哈？当初咱们驻守雁门关时，你还钻过老子被窝，穿过老子的裤子，那时候不嫌老子臭，如今有了老婆忘了兄弟，倒开始嫌弃老子了？罢了罢了，哥哥知道你脸皮薄，你不那些倒也罢了，且给我别的吧，只要是她的，我都爱听。”

    李烨蹙眉，“我夫人，你做甚打听那么仔细？”

    “还不是那帮猴崽子？”孙将军眼睛发亮，“当日你派云琅来虎贲营调兵，带去杏花村灭狼的兄弟回来后都跟我了，你李烨从京兆府借了三员虎将，哥哥勇猛，弟弟精明，至于那妹妹，更是天赋异禀、聪慧异常，只凭推算，便将突厥狼的藏身之处猜的精准无比。

    我就么，这世上哪有如此胆大彪悍的花娘，居然敢独自一人出城来我虎贲营寻夫，搞了半天竟是她。若让当日参与灭狼的兄弟们知道，今日乃是她来虎贲营，可不得把我那大帐挤塌了？”

    孙将军提到上回的灭狼行动，李烨与有荣焉。确实如孙将军所言，当日在杏花村，若非秦蓁和白莽兄妹之间心有灵犀、配合默契，双双将两名突厥狼生擒，只怕现如今，突厥大军已然压境了。

    只要一想到白莽身为男子，在灭狼行动中十分乍眼，尚且能得明德帝褒奖升迁捕头，而蓁蓁却因是女子，即便表现突出，也不得不低调隐忍、默默无闻，李烨便心疼不已。他当日非要将秦蓁调任至六扇门，除了惜才和爱慕外，多少也有些补偿的意思。

    不过此时，李烨却莫名想到另一件事。

    当日秦蓁三兄妹和他都猜到那座陵墓乃是通义王的墓葬，故而，无论秦蓁还是白莽、白威，那日对突厥狼的怨恨都空前绝后，正因此，白莽才会抱着必死之心，独自在河边与突厥狼决一死战。而蓁蓁，也会妙仁心，不顾一切地救治村民。

    起来，蓁蓁似乎对通义王夫妇怀有一种极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超越了崇拜和仰慕，给李烨的感觉有些奇怪。

    那日李烨将银梳赠予秦蓁时，也有这种感觉，秦蓁自己将这种无法解释的感情称之为缘分，可李烨却觉用缘分二字来形容当时的秦蓁，委实勉强了些。

    他那日被秦蓁的反应骇到，颇有些疑神疑鬼，索性找了神志怪论的书籍来看，见书中屡屡提到十二因缘，即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可比对来比对去，委实不知秦蓁与通义王夫妇属于那种因缘，故而，也没多将这件事往心里去。

    现如今骤然听见孙将军道虎贲军无不对秦蓁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方觉，或许是通义王英灵保佑，才让秦蓁获得如此收服人心的能力。

    越想越得意，李烨免不了翘尾巴，正要大言不惭夸赞几句自己眼光好，却见孙将军面色一变，突然沉默下来。

    “羊角风犯了？”李烨斜睨他，“怎地一惊一乍？刚才还快人快语、得意忘形，甚至不顾我夫人沐浴都要去瞧人，现下如何？怎么不话了？”

    孙将军似没听见李烨的嘲讽，迟疑片刻，方问：“子正，你可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秦捕头？”

    李烨登时一噎。

    见他愣住，孙将军轻叹，“我就知你不会，你这性子委实深沉了些，总喜未雨绸缪，但姻缘并非打仗，太多算计，容易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