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
此刻乐娇言语试探,?讨要名分,甚至拿沈乔殒身做话头,忽而让冷昭生出一份焦躁。只因为此刻,?他尚自因沈乔殒身而悲痛,?乐娇言语却如此轻佻。难得,他对这娇美女郎生出几许嫌恶。
冷昭目光落在了乐娇面颊,怒意染上了他的唇角,使得他唇角微微一颤。不过话到唇边,?他还是咽下去。
乐娇,?一直千灵百巧,亦会察言观色,?力图句句话都顺自己心意。眼前女郎如此姿态,?不过是自己水中倒影,是冷昭在别人眼中的模样。既是如此,何必迁怒别人。
乐娇犹自不觉,?以退为进:“阿川纠缠不休,?我亦知晓,?此刻不该搅少宗主。其实,我只要少宗主给我一个的承诺,?甚至无需人前。只要,轻轻一句,?我也会静静等待,此生亦不悔。”
这么着,?乐娇轻轻吸了一口气,双眸染泪,泫然欲泣,惹人怜惜。
所谓柔能克刚,?乐娇以此博得男人的怜惜。
这些手段,冷昭尽收眼底,心里也有数。到底,他虽然喜爱乐娇美貌乖巧,可绝不会如冷川那般神魂颠倒。乐娇知情识趣,娶她又何妨毕竟,身边也没更可心的。他虽没多爱乐娇,可是本也不必多爱。
太溺夫妻情爱,本就有碍修行。就如自己生父冷枯尘,对别人都冷漠无情,包括自己这个亲儿分量也没多重。却唯独,对娇弱的宗主夫人容莺颇为在意。也因如此,冷枯尘的修为终究落于瓶颈不能突破。
故而冷昭轻轻道:“乐姑娘,还请放心,我此心定然不变。”
一句话果真是定心丸,顿时使得乐娇喜笑颜开。少女面颊上尚自沾染点点泪水,笑容却甜美如斯。
旋即,乐娇似双颊染上娇红,甚是羞涩,不觉轻提裙摆,碎步跑开。
乐家,乐娇取出了碧玉梳,轻轻的梳理乌鸦鸦的发丝,心底微甜。那么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让川赶紧退婚。少宗主爱惜羽毛,身份又十分微妙,如今养母又过世,自然不想沾上什么恶名。所以退婚之事,自然还需要乐家自己进行运营。
那么如今,是动之以情,还是,用狠些的手段?这么想着,乐娇捏着玉梳的手指指骨蓦然因为绷紧而微微发白。她迟疑未决,未能决断。
便在这时,她身边俏婢碧捧着一封拜帖盈盈而来,面色微微有些奇异:“姐,川少爷求见。”
一时间,便算乐娇,也微微有些恍惚。
谁谁到,未曾想人还真来了。
回过神来,乐娇方才发觉此事别扭之处在于自己婢女。
自冷川身份被揭破,碧早就瞧不上冷川了,常在乐娇面前冷川不是。当然,这个婢女也无非是察言观色,早瞧出来乐娇内心不在意冷川,故而言语也很怠慢。及冷川恶行暴露,碧更辱骂了冷川几句,批评了冷川卑劣无耻的品行。那时候,乐娇只假意呵斥几句以免显得自己太薄情,却并未真心生气。
如今碧奉上了拜帖,方才还称呼一声川少爷?
乐娇不觉想,怎么叫得这般客气?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接过拜帖。
骤然看到拜帖上韩川二字,乐娇也不由得微微恍惚,旋即,方才意会到冷川不过是恢复了本姓。
那姓韩的生父,不过是碧霞派弟子。碧霞派,也不过是个门派。
人家到了,乐娇也不能不见。她呼吸几口气,平缓自己的心神,若有所思。以前阿川虽然张狂,如今过了几年苦日子,不定已然清醒了。碧霞派,何必与凝月宗为敌呢?齐大非偶的道理,相信冷川心里也该明白了。
这般想着,乐娇渐渐定神,也消去了方才的无措。
再者,此处乃是天意城,韩川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自己亲父是凝月宗长老,乐家更有几位修为颇高的家仆,韩川半废之身,稍有异动便能被击毙掌下。
念及此处,乐娇连最后的一缕不安也是荡然无存。
她反倒觉得是极好机会,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将这桩自己厌透了的婚事彻底解决掉。
乐娇眼底流转了几分坚决,坚决之中甚至透出了几分的狠意,一定要解决掉。
乐娇慢慢将发钗别在发间,缓缓起身,那碧玉钗头流苏轻轻一晃,击发出一声清音。
她雪白的手指,轻轻的摸过了流苏,双眉弯弯若羽,竟生出几分上战场的勃勃英气,果敢无畏。
方才踏出房门,她二哥乐意匆匆赶来,容色凝重。
如今乐家几位公子,只有他在。他已然令家奴中的冷大冷二前去,此二人功夫最高,也能稍震场面,将那韩川看住。乐意不觉在亲妹妹耳边低语:“我已然着人通知父亲,且将此事告知宗主夫人。”
请来这两尊大佛,那韩川再如何作妖也能震下来。
乐娇轻轻垂头,不觉低低嗯了一声,她漆黑的睫毛轻轻颤抖,宛如蝴蝶翅膀,轻掩眼底一抹精光。她想,川来得这般急,必定谋算颇深,决意得乐家一个措手不及。二哥精明能干,骤然逢乱,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亏乐意在家,无需自己乱中安排。
乐意也沉住气,宛如最温和得兄长,跟随在亲妹妹的身侧。
及至大厅,乐娇也不觉微微一惊。
厅中立足的青年,衣衫整齐,气质稳重,和乐娇所想绝不一样。
她当然还记得韩川当日被逐出时候的场景,彼时韩川声声咒骂,周身血污,十分不堪入目。
可如今的他,却并没有乐意所想的苦大仇深。
韩川一身水蓝色袍子,面目英俊沉稳,显得精明干练,品貌竟十分像人,不似乐娇所想恶鬼。
也许唯一可议便是,韩川眼底似有淡淡忧郁,仿若一抹化不开的忧伤。不过正因如此,反倒令他平添了几许的迷人。
难怪方才婢女,居然称呼他一声川少爷。没想到如今,韩川居然成为一个颇具魅力的青年男子。
见到了乐娇,韩川起身,轻轻欠身行礼,开口:“乐姑娘,许久未见。”
纵然乐娇满心提防,此刻也不觉微微一怔。
她耳边仿佛还响起韩川当初尖锐的叫声,似犹自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如今眼前男子却彬彬有礼,甚是稳重。如此落差,自然不免令人甚是动容。
乐娇也不好失了礼数,匆匆回礼,随口应付。她眼珠子尖,窥见韩川衣袖缝了白边,知晓修士守孝就是此礼,难怪韩川心思如此郁郁。然后她目光落在韩川腰间,窥见那腰间缝了一枚的金星,心中微震。
耳边听着乐意道:“还未恭喜,川少爷如今,已然成为碧霞派掌门。”
这个世界的掌门,会在腰带上缝制金星以彰其身份。乐娇想,如今冷川已然是一派之主,倒也似模似样。不过,他也只是个门派的掌门了,和凝月宗宗主如何能比?
所谓出生决定命运,本来便是天上地下。如此一想,乐娇亦是越发笃定,自己选择没有错。
韩川缓缓道:“母亲已逝,我既接掌碧霞派,必定殚精竭虑,不负她之期待。”
韩川言语平和,可这样子时,自有一份不出的坚定,莫名令人动容。
乐娇想,想来他自负是碧霞派掌门,也配和凝月宗长老之女联姻,更能壮大声势。可我,如何能允他?再者,如今阿川似比从前更善于作伪,谁知晓心中可曾存有旧怨?
乐意扫过亲妹妹的芙蓉面,心里已有定计,妹妹清誉如何能被玷污,看来还是自己做这个恶人。
乐意刻意让自己腔调添了几分不善:“不知韩掌门到此,有什么事情?”
言辞之间,乐意眉宇间已然透出轻慢之色,也是刻意为之。
他特意激怒韩川,只盼这位韩掌门失态,谁想韩川容色淡然,竟有几分荣辱不惊的味道。
“年少无知,不知婚姻之事贵乎相知,一心只想争强好胜。乐姑娘,从前是我不是,十年之约也不必再提,你我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韩川来此,竟然是解除婚约的。他知道乐家必定是会多想,故而尽量让言辞和善从容一些,以达到好聚好散的目的。
他瞧着乐娇美丽的脸庞,曾经这张脸,对于韩川有无穷魔力。乐娇轻轻一挑眉头,他也不觉心神摇曳。不过如今再见,他内心竟没多少波澜。仔细想想,相负二字,也不该落在乐娇身上。当初他之所以喜欢乐娇,是因为乐娇是凝月宗最美丽的少女。花园里最美的花儿,当然应该属于自己的。甚至最后恳求乐娇站在自己一边,无非为了证明什么,而不是为了乐娇这个人。如今思之,他甚至觉得乐娇出卖也是不错,让他恶念只是未遂。
如今,韩川已然无意争风吃醋。
当然他察言观色,乐家兄妹容色变幻,却也似乎并不相信的样子。
大约,也不敢信,自己竟真的轻易放手。估计心中念叨,自己可还有别的算计。
不过事实胜于雄辩,他解除婚约,可谓颇有诚意,如今韩川就要将诚意给展露出来。
他取出半枚戒指:“乐姑娘可是愿意?”
乐娇自然不能不愿意,面色几番变幻,微微恍惚,鬼使神差也将另外半枚戒指拿出来。
若非已盟血婚誓,单单口头之约,乐娇也不至于为之所制。
一时乐意也是无措,不觉飞快道:“韩掌门有何所求,但无妨,乐家若能为之,必定也是为你周全。”
他忽而放低了姿态,和声以求,如此言语,无非是加以试探,想要知晓韩川真实算。
韩川缓缓道:“那倒也不必。”
两片戒指合在一处,顿时也是成为完整的一枚,吐出一枚玉简。
乐娇心尖微微一颤,誓约在此,自有法力约束,若然自己违背,必受反噬。除非,两人皆同意解除。韩川咬破了手指,在玉简上一涂,乐娇恍恍惚惚,也如此为之。毕竟,乐娇本便想如此,机会在前,如何能错过。咬破手指时,乐娇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
待婚约解除,那玉简已然光彩尽失,再无法力。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使得乐娇内心竟无什么欢喜之情,反而有些不真实。暗中,她甚至掐了自己手掌心一下,生恐自己做了一场梦,而梦里面一切也是做不得真。
好在手心一掐,终究有些疼意。
待婚约解除,乐娇就迫不及待,纤纤手指翻阅检查玉简。一旁乐意更迫不及待,急切问道:“如何?”
乐意内心也有些不踏实,他始终不相信,韩川这个无赖,能轻易饶了自己妹妹。他爱妹情深,当年看着韩川死狗一样被拉出来,心中也暗暗发誓,定不会让娇娇嫁给这烂泥一般男人。
当年乐娇,便没那般喜欢韩川,无非是父亲,想要女儿攀附一个宗主之子。在家族的压力下,妹妹也只能半推半就。谁想后来川少爷证明是个假货,乐娇更对真正的少宗主冷昭一见倾心。
事关终身幸福,乐娇仔细检查,忽而抬头,美眸含泪,轻轻点头,唇角却克制不出透出笑容。
一时间,她竟也忘记韩川在场,这个笑容颇为不礼貌。
乐意如释重负,也不觉吐出了一口气。
这时节,乐意终于相信,韩川是很有诚意来退亲的。想不到,他竟当真肯放了自己妹妹,难道转性了?乐意始终不肯相信,也不愿意将韩川往好处想。仔细一向,他顿有所悟。如今的少宗主冷昭,迟早执掌凝月宗,看来韩川是知进退了。
也是,纵然他成为碧霞宗的掌门,可区区一个碧霞派的掌门,如何能和凝月宗相提并论。若韩川执迷不悟,便是冷昭不什么,定有人为讨冷少宗主欢喜,替冷少宗主除去心头刺。
懂了知情识趣,那也是韩川乖觉。否则莫冷昭,便是今日埋伏在大厅外的乐家家仆,必要时候都能叫韩川狗带。
如此思之,乐意面色舒缓,对韩川仍然轻鄙,面上到底添了几份客气。
耳边则听到韩川嗓音:“旧约已解,我便告辞。”
乐意假意寒暄几句,也并不愿意韩川多留。
待韩川已走,乐娇方才回过神来。这桩事情,便如此解决了?乐娇一时心尖百味交织。
耳边听到兄长含蓄而轻鄙嗓音:“看来如今,阿川倒是知晓轻重。”
乐娇收拾心情,轻轻一拂裙摆,也是,想来如今韩川也不愿和凝月宗作对。
只不过韩川从前百般纠缠,热情似火,如今却如轻易放手,好似换了个人一样。如此思之,乐娇竟莫名有些失落。
忽而,那一日的场景,又浮起在乐娇心头。她无意间窥见阿川秘密,知晓其勾结妖人,欲图害了冷昭。男人的手指死死的扣住了她的手臂,传来钻心似的痛楚。阿川面颊之上蓄满了绝望,唇瓣轻轻颤抖,疾言厉色:“我这样,都是为了你呀,他什么都抢走了,如今连你也要抢。娇娇,娇娇,你不要,嘘,不要。待他死了,我们就和以前一样。一切一切,都和以前一个样。”
那时候,自己了什么呢?只记得自己处于极度惶恐之中,竟自己也不大记得了。她生恐冷川杀了自己灭口,自然是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心中只有他,和冷昭亲近是故意惹他吃醋云云。可那些话,连乐娇自己都没有信心。冷川可真能相信?她自己都不信。
然后男人的手掌,轻轻的摸上了她的脸,有那么瞬间,她甚至以为,那双手会捂住自己口鼻。可那片手掌,只颤抖着,抹去了她漂亮脸蛋上的泪水。阿川脸颊上浮起了似哭似笑的神气,颤抖道:“好,好,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蓦然,阿川将自己搂在怀中,抱得很紧很紧,让她都透不过气来。耳边,反反复复,听着这个男人念叨,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对对对,她能不对?
男人的气息围绕着乐娇,让乐娇蓦然油然而生一股恐惧。阿川已经快要完了,不,已经完了。她清清白白的身躯,绝不能毁于此人之手。饶是如此,男人还是松开了手臂,眼前扭曲的英俊面孔,也布满了绝望的泪水。阿川到底什么都没有做呀。
她终于还是安抚住了阿川,可一转头,她跑得飞快。她跑得飞快,跑向了光明,冷昭就是她的光明。那时候的她,惊魂未定,可一见到冷昭俊美沉定的面容,她不知真的,一颗颤抖的心也不觉得了安稳。她迫不及待的,竹筒倒豆子似的,将阿川阴谋告发揭露,绝不容人伤了冷昭一丝一毫。
冷昭也伸手擦去了乐娇面颊之上的泪水,忽而温和的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不要怕,我都知道。”
那句话,使得乐娇身躯微微一颤。
月亮皎洁而明润,而月亮的背后,却始终有着阴暗。
而后,阿川阴谋被揭破,那时候的冷川,对她颇多辱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她只死死的咬紧了唇瓣,她是对的,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还道,阿川会恨自己一辈子,未曾想,如今竟这般风轻云淡——
未及细思,却见父亲已然匆匆而来,面色急切。
乐长老不觉嗓音转沉:“冷川呢,他人在何处?”
乐娇已然无暇沉溺自己奇妙的思绪,收敛心神。一旁乐意将方才种种,长话短,告知父亲。
妹妹婚约已然解除,乐意心情也还是不错的:“如今他既已解除婚约,也还算知机,如此更不会成为娇儿障碍。”
乐长老面色却一派阴郁,蓦然呵斥:“天真,你们二人竟如此糊涂,冷川此人,狡诈狠辣,如今更是心机颇深!你道他主动来此,是已然释然?不过是以退为进,兼抹黑娇儿名声,非要她担上了嫌贫爱富,水性杨花的恶毒之命。他上门退婚,更是将娇儿脸面作践到底。”
“你们二人年轻识浅,被他神色所欺,使得娇儿受辱,也浑然不觉。此桩大事,为何你们二人就如此轻易作主?若等为父回来,定也不会如此轻易诓骗。”
一番责备如狂风暴雨,使得乐娇、乐意二人如风中凌乱。
乐娇不觉提起胆子,心翼翼:“父亲息怒,我瞧,我瞧那韩川似怯于凝月宗权势,不过,不过似乎并无恶意。”
乐长老厉声:“见识浅薄!”
触及父亲忿怒面色,乐娇亦不敢多言,恍惚间,她似也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得浅了些。
然则乐长老心中另有成算,却无法与儿女明言。
乐意言谈间,对那碧霞派颇瞧不上,自带大宗门弟子的倨傲。实则碧霞派比之凝月宗虽有差距,可这差距,却未必是遥不可及。
比如曾经碧霞派掌门沈乔,实力便不逊色自己这位凝月宗长老。
多年前他其实见过沈乔,那女修精明能干,虽死了道侣,犹自神采奕奕。那时候,他借沈乔对宗主夫人有恩,厚礼聘请,邀请沈乔入凝月宗。一旦沈乔点头,便也是凝月宗长老。他本以为此事水到渠成,所谓女修不就图个安稳?
可那时候,沈乔摇摇头,含笑拒之。若那时候沈乔一点头,那么碧霞派已然是凝月宗的一处分舵了。
那女子,竟是个有些志气的。不贪图大宗门的风光,想靠自己一手一脚拼,带大孩子,将门派发扬光大。
彼时乐长老面露遗憾之色,心里却不屑的想,现实教做人。
兽潮虽歇,却已然秋风过百花残,仙门百家均是受损颇重,就是凝月宗这般大宗门,也是要缓一口气。至于那些门派,更不过是苟延残喘,只剩半口气。门派人才凋零,只怕也是难以为继,更易被人觊觎资源,灭门派给自己回血。
沈乔虽倔,只怕现实会教做人。
未曾想,倒还当真让这位沈掌门拼出个名头出来。彼时枯木山附近宗门,个个奄奄一息,反倒碧霞派透出几分生机。而沈乔为人又宽厚公道,使得周围门派纷纷依附。
这若干年间,碧霞派倒是扩大好几倍,一派欣欣向荣。
凝月宗在西南一带的势力扩张并不如何顺利,且凝月宗内部颇多争斗,对外也不大能腾出手来。沈乔颇得人望,枯木山附近门派,多愿依附碧霞派而非凝月宗。
本来碧霞派和凝月宗差距在那儿,乐长老虽有关注却不至于惊疑。
谁曾想,自己一意笼络的少主冷川,竟是碧霞派沈掌门之子。花朵儿般女儿压错了宝,而乐家也纠正了这个错误。
这几年,乐长老一边让乐娇用美色和柔情将冷昭笼络住,一边留意乐家彻底得罪的川少爷。
原以为冷川一蹶不振,谁曾想人家能屈能伸,转头讨好沈乔,去冷姓韩。
乐长老本防着这子以宗主夫人容莺为借口,杀回凝月宗,谁想这子竟然决意在碧霞派江山。一时韩川竟显得心机深不可测,志向更可吞日月。
且韩川运势,似也旺及,奇遇连连,崖下修行也掘出秘籍之类,更不必提随意便捡到芝草灵果。
这子不但修为尽复,这几年似更加精进。
乐长老暗中关注,更不觉心下难安。自来运势二字,对修士而言,均是大杀器。毕竟一个人实力,本便于运势有关。有人生下来天分极佳,而有人却是蠢钝不堪。有时两人本来资质相若,可因际遇运势不同,一人得遇名师一飞冲天,一人却庸庸碌碌一生平庸困苦。
韩川有此运势,不觉令乐长老心惊。人若有运势,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那么到时候乐家又成了什么?趋炎附势的反派角色?
彼时,乐长老已然动念,可要铲除祸根。
如今韩川淡然解除婚约,分明心性更进一层,不纠缠于儿女私情,剔除干扰因素,不为前事滋扰,连女人也可让给旁人,一心搞起事业。何其可怕!
如此不但令乐长老更加忌惮,且亦乱乐长老计划。他本欲借韩川解除婚约之际,制造冲突,趁机诛杀。
好在如今,韩川还未踏出天意城,冲突还是有机会制造的。
乐长老阴郁的面容上,生生透出一缕怒意,别人只道他为爱女而生气。没人知晓,他眼底一抹杀意,却也是这般一闪而没!
此刻,派去弟子赶回回禀,原来韩川竟被夫人容莺请了去,一时间乐长老容色变幻,若有所思。旋即,乐长老更携女而去,务必要制造冲突。
伴随韩川踏入天意城,宛如平静的湖水被人投入石子,已然是渐生波澜。
谢灵君端正坐,她玉容凝定,已然感知韩川到来,唇瓣忽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容色微微无奈。
旋即谢灵君化出琴,琴身通体乌黑,似微微有烧焦的样子,谢灵君随手拨弄几个音,却也是颇为悦耳。
她朝着一旁的师容言语:“短短几载,如此一个卑劣人,不但修为尽复,乃至于成为碧霞派掌门。那林仙尊,倒是好手腕。”
言下之意,必定是林愫暗中帮衬,韩川方才能有如此声势。谢灵君如此着,更对自己判断甚是笃定。
她先是猜测,继而极相信自己猜测,猜测在她脑中即成事实。
师容对这林愫尚自有维护之意,实在愚不可及,这实在令谢灵君有些无奈。容如今虽为仙使,身为男子,却哪里能看得透那些女子手腕。这女子手腕,在别的女人眼里不值一提。
师容默然无语,他之所以默然,是因他不想因为反驳而对谢灵君生出冒犯。于师容而言,那韩川既是世界窍眼之一,只能明,伴随时间流逝,世界气运渐渐偏向韩川,故而韩川运势日顺,奇遇不断。
师容归咎为林愫耍弄手段,也许因为她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那就是,妙真人悉心呵护得冷昭,反而渐渐偏离气运的恩宠。
有时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如指间沙,捏得越紧,反而流逝越快。
这念头如此浮起时候,师容忽而方才想起,这仿佛出自林愫之口。真奇怪,他竟将林愫的话记得如此清晰。
师容竭力将不该有的念头进行祛除。
是啊,妙真人在这个世界,干涉的事情当真太多了。他瞧着谢灵君膝上乌琴,那雪白手指轻轻的按在琴弦上。这双手是如此的美丽,可是又是如此的危险。
妙真人有着美丽的容貌,温和的性情,善良的心肠。可她曾也是元界的仙使,如今元尊之师叔,实力不容觑。尤其在这世界,妙真人实有神佛之力。
凝月宗宗主冷枯尘虽有旧患,可旧患也许不会发作得这么快。除非,有一人,以弦音伤之,以诱旧患。那么便算冷枯尘自己,只怕也是浑然不觉,只道自己当真这样子的倒霉。
冷枯尘旧伤提前发作,自然会提前传位,那么冷昭也提前继承凝月宗宗主之位,更为冷昭这个主角,刷了尊贵的身份,人前的威望。也许这些,对于轮回盘的选择,颇具加持。
而师容纵然知晓,终究沉默不语。也许,他也并不知晓该如何。
眼前女郎玉容宁定,如明月皎洁。
耳边,他听着谢灵君言语:“呵,沈乔不出几年,便已然殒身,否则韩川何至于能顺利继承掌门之位。这其中,难道便没什么可疑之处。纵然是世界,林仙尊未免心机太狠。”
她见不得师容糊涂,恨铁不成钢,如此提点。人与人性情是不一样的,选择也不一样。比如她谢灵君,纵然使出手段,也无非令冷枯尘伤势发作。而林愫,居然谋人性命。足见此女,心性颇为狠辣。
师容终于禁不住开口:“她当不至于如此。”
他甚至觉得谢灵君推己及人,因为谢灵君,自己做出这样子的事。如此只让师容心头一酸,忽而不出的难受。
谢灵君心尖微微一冷,心里冷笑不已。事到如今,她尚自有几分自尊,而师容也将彼此之情作淡了。师容为一善于作伪女子执迷不悟,谢灵君只觉已然尽力,甚至不想再管。
触及谢灵君面上冷怒之色,师容忽而一阵惶恐,轻语:“妙真人,我无意冒犯。”
幼时生出的崇拜,牢固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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