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久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林返朋友看到这么奇怪的要求有一瞬间的怔忡。然后拿着颗巧克力研究, 被吴国萍给看到了。
“凡凡,你要吃这药丸子啊?这玩意苦的要死。昨天给我们,我们都不爱吃。你咋会喜欢这玩意的?”
“那么难吃吗?”
“对啊, 你自己没尝尝吗?”
“凡凡你自己尝尝就知道有多难吃了。”
林返撕去外包装, 将黑乎乎的巧克力放进口中。可可脂融化在口腔,那种苦苦的口感的确不受这时期人的喜欢。他们每天吃的粗糙, 经常性吃苦涩的野菜。所以喜欢香甜的东西, 这种口感真的受不了。
很好吃,苦中带着甘甜,而且有一种特殊的香气。
童语一天都惦记这事儿,再次穿来的时候她带了一包阿尔卑斯奶糖。偷偷装好糖果,然后查看留言。
知音难觅啊,幸好你喜欢。
童语急急的写下留言,心里开心不已。要是林返朋友也跟他们一样反应,那她非懊恼死不可。费一次机会带来的糖果, 居然没一个人喜欢。
背书包放学, 吴国萍提议到新房子地基那里看看。三百多平的地面已经平整完毕,大家正在帮着请来的石匠安根基。如今盖房子不地梁,天然的大青石凿成长条,放进挖好的沟里, 然后固定好就是房子根基。
堂屋已经安了一大半,东西两面也安了一些。这回爷爷一气请了四个石匠, 又叫这么多人帮忙。村里人都在稀罕老汉从哪儿弄来那么多的粮,有的甚至专门跑来看, 那是羡慕嫉妒不已。
吴国萍站在堂屋西面的位置,开心的蹦蹦跳跳:“这间以后就是我的房间,我要在这里放一张书桌。”
“姐, 我俩的在哪儿呢?”
女孩指指东面:“那儿,爷爷奶奶居住的里头,里间一分为二,你俩一人一半。”
“哪儿,哪儿,这吗,是不是这儿?”
“姐,你快过来看看是不,别光顾自己啊。”
几个孩子兴奋的找自己房间所在地,老汉看他们在石头中来回蹦跳,开口赶人。
“安根基很危险,你们孩子别在这儿凑热闹,赶紧回家写作业去。”
被老汉轰,一帮孩子们四散离开。这里堆了很多的石头,的确不是他们待的地方。吴保华看到二叔家房子居然盖这么大,心里不由的羡慕。
他们家四个孩子,大哥结婚后住耳房,他们几个都得跟着爹妈住大屋。大屋三间开间无隔断,根本没有自己的隐私。
回家放下书包,孩子到搭建的棚子里找母亲。“妈,咱也盖像二叔家的房子吧。二叔家房子好多间,连国兵国星都有自己的房间。”
“真的?”老大媳妇听村里人议论过老二盖的房子,听是挺大的。东西十八米,南北六米五。这开间比他们住的老房子可是宽敞。
“盖这么大房子,他那点儿钱肯定不够。差的远呢。就是凡凡卖手表的都给了,他也得借一屁股债。关键这人在哪儿借的,谁有钱舍得借他?”
“妈,你嘟囔啥呢?”
“没啥。你个孩子赶紧出去玩去,别在这儿碍眼。新房、明年盖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他一大半都得用土坯,跟咱这全砖全瓦的房子比不了。咱这老房墙厚一尺半还是全砖,他拿啥跟咱比?”
是这样吗?二叔重新盖房居然还是土坯?他们如今住的西屋就是全土坯,那房子看着不好看,下雨经常漏。那样的房自己住一间也不如他们几个人一起住啊,堂姐有啥可高兴的?
童语他们吃完饭去写作业,今儿林返朋友猜作业没准头,她得代替家伙写生字。油灯下一笔一划,她尽量模仿刚学字孩子的笔迹。
写完生字,在留言本上写道:你猜错作业了,如果模仿的不像你别怪我,现在抓紧时间赶快写一遍吧。
林返一大早看到这消息,赶快就去查看自己作业本。对方写字完全不是孩子的笔触,由他来写,那肯定要穿帮被老师骂的。
开生字本,顿时会心一笑。还好,还好,写的挺工整。男孩放心的背书包上学,将对方替写的作业交给了老师。上午下课,趁同学们都出去玩,他开了两人交流的留言本。
你写的很好,老师的评语是优。你有作业需要写吗?我可以帮你。
帮我?童语看到时满是笑意。拿着笔马上写下:想帮我,你再练几年才行。
简单的一句话,激发了男孩无穷的潜力。
童语以为在这场替班中,自己永远是那个掌握主动的。忘了风水轮流转,这家伙实际出生的年份早她十三年。若不是时空的错位,她在他面前是正经的后辈。
放学背着书包,一阵冷风吹过才惊觉满地落叶。初冬了,来来回回的她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上百个夜晚。
二舅的新房根基安好,这些帮忙的一天三顿干饭吃的非常满意,都表示明年春来帮忙烧砖瓦。大队之前有砖瓦窑,闲置了很多年了。如今想要用,跟支书一声,整理整理就可以使。
这年代的人只要管饱,不吝啬一把子力气。这样出来干活儿,家里还能省一份儿口粮。
之前预定的手表到现在都没动静,她背着书包先去了支书家里一趟。一进门,支书媳妇立马热情的让进屋子。
“正去找你呢。我昨儿跑了趟市里,之前那买主是不要了,我得另外找买主。”
“那定金呢?”
“他不要了,定金自然归咱。你放心用,等我找到买主,咱再赚一笔。”
童语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之前买的项链递给她。“辛苦了,这个送给您。”
“送我?”女人惊讶的开盒子,立马被那美丽的饰品吸引了全部目光。“真好看。这么漂亮,真的是送我的?”
“对,送您。”童语完起身准备离开,都掀开门帘了被女人拉回来。“别急着走,你送嬢嬢这么好的东西,嬢嬢也有好东西给你。”
“什么呀?”看女人拿钥匙开箱,童语不禁摇头失笑。如今的人啊,啥都是宝贝。也许俩白面馒头都能放箱子里锁起来。
“槽子糕。”女人宝贝的拿出一个牛皮纸包给她。“你大爷去县城买回来的,我没舍得吃呢。给你了,娃娃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吃点儿好的。”
“那我谢谢嬢嬢了。”
童语生长在九十年代,这玩意对于她真不算什么。是以没推没让,更加不会惶恐。道谢后拿了东西回家。
帮忙的人都离开了,今儿吃饭的只有自家人。此时二舅妈在做饭,童语径直去了外公外婆的房间。天冷了,大队刚发了煤,屋里炕灶点了火,已经不再如之前那么阴冷。
“外公外婆,看这是什么。”
她献宝一般开,槽子糕清甜的味道立马迎面扑来。外公笑笑稀罕的瞅:“是槽子糕啊,这稀罕玩意哪儿来的?”
“嬢嬢给的。”
“支书媳妇有这么大方?”
“对啊,对我很大方。”
老两口猜测外孙肯定有是拿什么换的,不过他不他们也不追根究底的问。拿了一块一分为二一人一半。剩下的让他拿回去饿了自己吃。
“这是给外公外婆的,你们留着自己吃。”
童语完转身就走,根本没给他们推拒的机会。她给林返带了奶糖和奶片,每天吃一点儿,慰藉贫乏的味蕾,也能增加一些微量元素。
夜色的掩护下将东西放进林返的箱子,她不禁感叹昏暗有昏暗的好。这要是大灯泡亮堂堂的,她每天可咋遮掩着放东西。
凡凡,奶片和奶糖记得每天都吃,可以补充钙质帮助你长高的。
林返翌日看到这留言,心里涌上一股不出的感觉。吃一颗奶片,浓郁的奶香在口腔散开。香甜的滋味让他心情愉悦,忍不住的想笑。开怀不已。
想让他补充营养,又想让他感受香甜的滋味。所以藏起来让他自己吃,留言下特意画了个蹦跳的人,提醒他这是可以长高的东西。
“凡凡,凡凡,你来。”
外婆在外头叫,他下意识的瞅一眼犹自睡得香甜的表弟。看他雷不动的睡姿丝毫不受影响,这才快步出了屋子。
老太太叫他干嘛呢,当然是给他槽子糕。早屋里没人,倒了水让他就着赶快吃。
“不了,这是给外公外婆的,我不吃。”
男孩完起身跑了出去,已经联想到那个替他的人是要孝敬老人的。他出去转了一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回来。
老太太瞅着已经没了身影的门帘,咧着嘴似笑似哭。外孙长大了,比他妈懂事多了。
咬一口香甜的槽子糕,为人长辈的那种自豪欣慰油然而生。孙子知道偷偷给她红枣,外孙有好东西也时刻惦记他们老两口。
“老了能活成这样,这辈子值了。”
“一个人念叨啥呢?”
老汉从外头进来,老婆子呵呵笑着将手中的槽子糕喂到他嘴边。“一辈子没舍得买的东西,如今咱也吃到了。”
“嗯,托凡凡的福。”
“明儿县里赶集,学校正好是星期天,咱带几个孩子去逛逛吧?”
“行啊,让老二拉上板车。去的时候是上坡,回来的时候拉上东西拉上孩子们,下坡也不费力。”
“带上布票和钱,扯点儿花布给萍萍做件罩衣,再扯点儿黑布,给大家做棉鞋。”
“外婆,买被里被面,给您和我外公缝新棉被。”童语回来本来要去睡了,听到他们话又推门进来。棉花弄到了,可这段日子忙着房子没来得及买被里被面,所以新棉被到现在依旧没影儿。
“好,缝新棉被。”
老汉高兴的应声儿了,老太太却有些犹豫。“把我那条给志华吧,孩子要结婚了,有条新被子好看。”
孙子之前来给告密,临走又来告别,是拿他妈没办法。作为长辈,哪会跟这样的孙子置气。
“行,给志华缝条新被子。”
童语知道自己那条被子原本是给志华表哥预备的,如今外婆想给他补上,她自然也没的。
“外婆,一条被子得几斤棉花?这样算下来是不是不够了?”
老太太笑笑。“够。一条六斤,就挺厚实的了。三条被子做完还够给大家做棉衣的。”
“那就好。”
好了翌日去赶集,童语回屋睡觉时给林返留言——明天去赶集,记得提醒外婆买布做棉衣。还有被里被面。钱在书包夹层里,你带上想要什么自己买。
清林返看到时觉得这人比他这个外孙都更贴心,什么时候都惦记两位老人家。对了,惦记的还有他,不忘提醒他带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开书包夹层,里头放了一沓子现金。他抽了一张大团结,将剩余的依旧原样放好。
赶集有很多处理的估衣,不要票比新的便宜,还有许多卖吃食的也不要票,所以赶大集大家都会去。
老大媳妇领着俩孩子,女人挎着个篮子,闺女提着个包。老三媳妇一大早抱着儿子来婆婆这儿,想让她帮忙看孩子。
“天太冷,抱着他怕冻坏。娘你帮忙看一天这姐弟俩。”
老太太犹豫着该咋拒绝,老汉已经直来直去的开口。“你娘也要去赶集。怕冻着孩子就裹厚实些,我路上帮你抱。”
“我娘也去啊?她个脚,能走那么远吗?”
“有你二哥呢,这不用你操心。”
婆婆也要去赶集,这回没人给看孩子了,老三媳妇顿时有些不快。抱着孩子去,那哪儿能尽兴?
“算了,我去找我大姨,让她帮忙看着孩子。”
你不愿抱,那只能自己想办法。老汉闻言不再吭声,从柜里拿了块儿干窝头片给了孙女。
“在家乖乖的,别捣蛋。”
女孩乖巧点头,然后望着爷爷万分渴望。“爷爷,能带着我吗?我能走路,我自己走,我可有劲儿了。”
看孙女那么想去,老汉刚想答应,女孩被她妈一把拉走。“去什么去。屁大点儿孩子不够添乱的,给我在家待着。”
孙女被她妈拖走了,老汉心想回来给孩子买个啥吃的。没成想出了院子的女孩居然拉住她妈蹲地上哭起来,等女人蹲下再次拽她,这回姑娘开口了。
“我爷奶有凡凡卖表的钱,我跟着他们可以要到好东西。你没看大伯母都让自己儿子讨好他们吗,啥好处都不落。”
闺女居然出这话来,老三媳妇懵了一阵才回过神。对啊,之前老二家盖房老汉弄来那么多的粮,最近还给他外孙做了新鞋新衣裳。老两口有好东西,她上回把婆婆得罪了要不出来,但能让闺女去啊!
“去吧,记得要好东西。”
“知道。”
看着闺女的身子进了门,女人暗自嘀咕:“这丫头最近咋这么精?让看着弟弟,她就偷喝弟弟的饭。看她爷奶那儿有啥好东西,也总想着占。不错,这才像我的闺女。”
吴爱花挣脱妈妈的束缚跟上了爷奶。一家子出发,老汉要背她。女孩乖巧摆手:“不用。爷爷年纪大了,不能累着爷爷。”
一句话把老汉的哈哈大笑,牵着孙女不紧不慢的走。“我孙女真乖,到地儿了爷爷给买油糕吃啊!”
“不买油糕,买布做新衣裳。”
老汉顿时没声了,觉得四岁的孩子不出这话来。老太太也听到了,想着是不是老三媳妇教的。瞅瞅孩子身上补着好几处的罩衣,她想着要有合适的估衣就给孙女买一件。
林返跟表哥表姐相跟着边走边玩,青少年脚程快,很快将大人们远远的落在了后头。
老二拉着板车,让谁坐谁不坐。老太太颠着脚走出好几里,才被儿媳硬拉的去坐车。
“走的脚疼了等下没法赶集。”
老太太坐在车上让儿子拉着走,满脸喜气洋洋。“不碍事。我年轻时还往地里挑水呢,一天天的照样干。”
老二回头瞅他娘一眼:“您也是年轻时候了。你现在都多大岁数了,哪能跟年轻时候比。”
老太哈哈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脚,对女性来是巨大的摧残。穷人们跟着富人学裹脚,却没有富人的能力让女性养尊处优。颠着脚干一辈子的活儿,老了老了,儿子知道心疼娘了。
县城,如今这年代其实单调的很。进城后没多久林返就看到了邮局大门,他停住脚步,看表姐表哥他们都在围观吹糖人的,于是赶快进了邮局。
“叔叔,我买邮票。”
“寄信吗,还是光买邮票。要四分的还是八分的?要几张?”
“不寄信,光要邮票。四分八分的都要。如果是全套的话,各样来一套。”
孩子口气挺大。邮局的同志哼一声,拿出一个盒子。“刚到的《红楼梦》邮票,金陵十二钗一套一块九。面值都不一样,你要吗?”
“那我买一套。”
林返将大团结递给邮局的同志,男人低头瞅他一眼。多心的问钱的来路。
“我爷爷让买的,回去把钱和邮票都给他。”
“哦。”男人应一声,将一套新出的十二金钗给他。“找你八块一,子拿好了。”
“哎,谢谢叔叔。”
买到了邮票,男孩慎重的装进衣服内兜。出去后吴国萍他们依旧围着做糖人的摊子赞叹流口水,根本没发现他曾经离开过。
“姐,你想要我给你买一个吧?”
吴国萍诧异回头:“你哪儿来的钱?”问完了想起了什么,继续道:“是你卖手表的钱自己留了一些吗?”
“你知道了?”
“知道。爸爸你卖了你爸留下的对表,房子有你一半的钱。”
“二舅真是的,什么都。”
“不是故意的。是我在外听见大伯母你了,所以去问我爸的。”女孩嘻嘻笑笑,伸手拉住他放低声音:“跟姐姐,你还有多少钱?有五毛吗,有的话咱去买铅笔和本吧。”
“你不吃糖人了?”站这里看半天,我都听见你咽口水的声音了。
“我就看看而已。咱明年盖房子,得节约。”
吴国兵也这么,林返顿时觉得自己想买糖人的行为很败家。哥哥姐姐都买本和笔,那就去买学习用具吧。
仨孩子脱离大人的掌控,跑到供销社顶着售货员的黑脸将文具挨个问价。最后决定不买定好的本子,而是买未裁开的白纸。
“买几张?”对几个挨个问价的孩子没好气,女人话好像吃了火药。
“二十张。”林返掏出一块钱,想着一次多买些能用久一点儿。铅笔、那个人给他带的还有,而且过以后还给他带。
大白纸一张二分,二十张四毛钱。售货员看孩子拿出了一块钱,这回脸上稍微缓和一些。总算这些人不是白问价格。
女人利索的给他数了二十张,折叠几下用草纸包好。林返付了钱,吴国萍接过纸提在手里。一旁的吴国兵看表弟找回来六毛钱,馋的舔舔嘴唇。
“凡凡,你还剩六毛,咱去买一根麦芽糖好不好?”
“吃什么麦芽糖?一根麦芽糖五分,顶两张半白纸。有那钱留着买学习用具,别一天光想着吃。”
吴国兵被姐姐训了,蔫儿头耷脑的不敢再。林返其实很想满足表哥,可他看表姐那么凶也不敢再。
一分一厘的钱都来之不易,的确不可以乱用。六毛钱够买三十张大白纸,一张可以裁成三十二张的本,这么多够他使半学期的。
“那买铅笔吧?”买了表哥表姐都可以用。
“好。”吴国萍这回同意了。
二十支铅笔又是四毛花销,从供销社出来,与爷奶爸妈汇合一处。看他们自己买了白纸和笔,老汉就给孩子们每人买了个糖糕。
“爷爷,买根麦芽糖吧?”吴国兵一心惦记麦芽糖,趁机赶快提要求。
“麦芽糖不管饱,还是吃糖糕合算。”
得,老汉是实用主义,一心惦记吃饱。吴国兵还欲再,被他妈踢了一脚,开口训的是他爹。
“有的吃就知足吧。你看看哪家舍得给这么多孩子买吃的?糖糕不爱吃就给我,你老子可喜欢油炸糕了。”
“我、我也爱吃。”
五个孩子一人一个油炸糕,对于如今的农村家庭觉得是奢侈了。吴爱花边吃糖糕边琢磨,她爷到底在哪儿发财了?
前世的抠门老汉,今生先是大手笔的请人管饭给二伯父家安根基,刚才奶奶扯了两丈四的棉布,两床被面被里,出来又给他们买糖糕。这么多钱票哪儿来的?
不长的街道逛了一趟,返回的时候老太太给吴爱萍买了件蓝底杏花的估衣。这衣裳有六成新,里头有补丁外头没有。女孩拿着棉衣高兴极了,穿着有些大也一点儿不影响多件衣服的喜悦。
“我妈给缝棉衣呢,这回不用缝可以剩下布做件新罩衣了。过年套在外头多好看。”
吴爱花看堂姐有了棉衣,那个被爹妈抛弃的表哥也穿着新衣裳新鞋,心里的嫉妒再也压不住了。
“奶奶,我也要新衣服。”
“没找着合适你这么穿的啊!”
“我不要估衣,我要新衣裳,跟林返一样的新衣裳。”
委屈又嫉妒,女孩再维持不住乖巧温和的形象,出的话十分尖利。同行的家人全将目光移向了她。比她大仨月的吴国星望着她更是奇怪,没等大人开口,男孩先开口了。
“哥哥姐姐穿剩下的我们穿,给孩子做新衣浪费。”
这话是奶奶的,他鹦鹉学舌出来。如今人们的概念都是如此,给大孩子做衣裳,底下的弟妹挨个捡着穿。他自就这样,觉得堂妹要新衣裳不可理解。老二媳妇也这么认为,等儿子完她补了一句。
“等姐姐的穿了给你好不好?姐姐家里还有一件花罩衣了,一个补丁都没有。回家二伯娘拿给你穿。”
一个补丁都没有的衣服,一般人可舍不得给人。老二媳妇自以为如此挺好,殊不知女孩为此气的咬牙。
大人都没注意孩子有如此强烈的情绪,老太太算着给家里添了盐、醋等生活用品。快出集市了碰到一个卖羊肉的,林返站在那里充满了渴望,被外公给看到了。
“咋,想吃羊肉?”羊肉兔子肉都没油水,如今这年代不受欢迎。这个是大队的羊杀了来集上卖,不要票跟猪肉一个价。六毛九一斤。
“外公,买一斤包饺子好不好?”晚上他来了可以吃到羊肉饺子。他拿的东西都那么高级,天天吃窝头稀饭受委屈了。
“行。”老汉痛快的答应了外孙,开口跟人割二斤羊肉。提着羊肉,老汉笑笑指指县城里。“想吃饺子还得买白面,你们等等,我去粮站买二斤面。”
“爹,我去吧,我腿脚快,一会儿就回来了。”
“行,你去。”
老汉将粮票和钱给了儿子,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吴爱花看着那羊肉心里的嫉妒更加泛滥,前世被母亲逼着退学去工的痛又涌上了心头。
老太太看她咬牙,伸手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用二伯母给的衣裳奶奶给你做件棉衣,跟姐姐的一样啊!”
“还有新棉被。”
“你、你这孩子……”老太太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孙女了。这么的孩子,怎么会什么都要的?
“只给表哥不给我吗?”
老太太没话,一旁的吴国萍都看不过去了。过来盯着堂妹教育:“不可以什么都争。凡凡是因为没有被子所以奶奶给他缝了一床,我跟俩哥哥都没有。”
“那奶奶今天新买的呢?”
“那是……你这丫头,难不成啥好东西都想要吗?大堂哥快结婚了,他才需要新棉被呢。你个不点儿有的盖就好,要那么多干啥?”
如今物质不丰富,没有哪家买什么都每人均分的。吴国萍奇怪极了,堂妹怎么看见什么到要?
吴国萍生气了,吴爱花忽然惊醒过来。她今天不该这么多的,再这样她就要露馅儿了。
“姐姐我错了,我就是随便的。”
“这还差不多。你记住了,一家家日子过的艰难,你别啥都争,这样不对。”
“嗯,我记住了。”
被堂姐训了,丫头更加气。等老二买了面回来后大家一起回家,其他人都高兴的去包饺子。她拿起剪刀,冲今天给吴国萍买的估衣下了手。
咔嚓,刚想要下手棉衣被人猛地抽走。她一抬头撞进了满是怒火的吴国萍眼睛里,一时吓的剪刀掉落地上。
“你干嘛?为什么要剪我的棉衣?”
“没,我没有。”
反正没剪破,干脆来个死不承认。吴国萍当然不信她,联想到之前的事情,顿时开口问。
“之前剪坏奶奶刚做好的鞋面,这事儿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不是。”
“不是?我看十有八九是你。”
“不是,你冤枉我。”
姐妹俩吵了起来,把在厨房做饭的婆媳吸引了来。听完吴国萍的话,二舅妈一如既往的不吭声。老太太则满是不可置信。
“爱花,你真的要剪姐姐的衣服吗?为啥啊?”
“我、妈妈让剪的。”
“你妈……行了,你出去玩吧。”
老太太做了结案陈词,吴国萍还欲什么被她摇头阻拦。给了吴爱花一片窝窝让她去玩,老太太一屁股坐到了炕上。
“老三媳妇真狠,居然挑唆个孩子这么祸害咱们。”
“没看出来啊,我三婶这么坏。”
“咱都看走眼了。”气呼呼过后,她交代儿媳和孙女。“以后看好门户,别给这女人可乘之机。”
“可,咱就这么放过她吗?等她回来咱好好问问她,多大仇多大恨要这么祸害咱们。”吴国萍气的不行,一副干架的气势。
“别问。你以为她会认嘛。问了不过吵嚷一顿罢了。”
老二媳妇点点头,伸手扶婆婆。“走,咱们包饺子去,别为这个生气了。”
“嗯,包饺子。”
老太太边走,心里边念叨:老三媳妇藏的真深,之前没看出来她心这么毒。下雨了不让老二家孩子去她那儿避雨,有啥好东西还挑唆她闺女来破坏。
吴爱花期待着晚上的大战。女孩坐在阴影里,稚嫩的脸上是阴毒的笑。
被子被毁了新被面,彻底剪坏的鞋面,还有这回险些剪坏的棉衣。奶奶和二伯母一伙,她妈则绝不会认。双方甚至可能起来。
“呵呵,起来好。”
没多久她妈回来了,然后天越来越暗。她期待的大战没爆发,反倒是西屋传出来香喷喷的饺子味儿。
女孩吸吸鼻子,磨蹭着想进西屋混几个吃。可走到门口一推门,发现这门居然从里头给插上了。
至于嘛,那棉衣我又没剪烂,至于把门关上防着我吗?她轻轻叫了两声奶奶,里头人在话根本没人理她。
得,这回破坏没做成,反倒损失一顿香喷喷的羊肉饺子。吴爱花懊恼的敲敲自己脑袋,边走边自言自语。
“两头都没落着,吴爱花你真成孩了吗,咋变的这么笨?”
“嘀咕啥呢,赶紧给老娘滚回来吃饭。”
喝着杂粮糊糊,她更加懊恼的想死的心都有。偏这时候她妈问今儿从爷奶那儿弄到啥好东西了。她没好气的回。
“啥也没有。”
“没有还跟我横。”
女人抬手就给了她个大巴掌,的她一头栽进了糊糊碗里,弄的满头满脸的糊糊。这邋遢样儿顿时更加激怒了女人,拿起炕上的笤帚就揍她。
“糟蹋东西,你个死妮子养你就多余……”
她妈没生气时她气的不行,她妈来气了她顿时就蔫儿巴了。被的抱头鼠窜,额头磕了个大包。
“呜呜……”用水清洗脑袋上的稀糊糊,女孩难受的直哭。“我怎么这么倒霉。”
“赶紧洗,再嘟囔老娘死你。”
东屋里娘俩鸡飞狗跳,西屋里大家开心的如同过年。今年都有新棉衣穿,这没到初一居然吃到了羊肉饺子。虽然是两合面的,可那馅儿是实实在在的有肉。
童语之前看到了林返的留言,只给他买了邮票。饭桌上闲聊,才得知这饺子是孩子特意跟外公要求的。
子有心了。
晚上默写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一遍写完,看吴国萍拿线在裁纸,她稀奇的过去瞧。
一张大大的白纸,对折后用白线划开。然后再对折,再划开。最后切割成三十二等份。
“都要三十二开的还是要几个十六开的?”
童语时候也看过妈妈裁,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你看着办,林……我也用不了这么多,裁好了大家一起用。”
“那一半一半吧。我们有时候需要用到十六开的。”
“行。……没有刀吗?”用线会有毛屑,没有刀割的整齐干净。
“没。之前一把让国兵弄丢了,现在我们都是让我妈用菜刀削铅笔。”
菜刀削铅笔,她妈也干过。找不到刀,铅笔刀又不好用的时候。家里的菜刀又研发出了新功能。
从林返铅笔盒里拿出刀递给表姐:“用我的吧。”
“不错啊凡凡,你这刀看着质量就不赖。”
呵呵笑笑没回答表姐,晚上睡觉带上子给她买的邮票。童语翌日专门跑了趟集邮市场,听一下这套邮票的价值。
“金陵十二钗,全套品相好的话价值不菲。姑娘你要卖吗,卖的话拿来我给你掌掌眼。”
“好,下回拿来给叔叔看看。”
背着书包出来骑车回家,她将这套邮票放进了新买的集邮册里。现在也不缺钱,这些就都攒着吧,以后也许能派上大用场。
快考试了,晚上三门主课留的全是测试券。她一边做一边哈欠,感觉最近学习有些吃力。
“不应该啊,我每晚到另一时空还会背重点的。”
起精神写作业,完事后洗澡睡觉。手里捏着一身男童的内衣裤。林返家伙没有秋衣秋裤,棉衣裤里就是真空的。她之前就给他带了一套,今儿再带一套给他换洗。
到了林返那边,手脚麻利的将秋衣塞进书包。他如今坐在斜后方,做动作很方便。据同学是他跟老师要求的,女孩不禁为这份贴心感动。
“明天期末考试,我们得去三里外的中心校。大家早七点到学校集合,记得多带几支铅笔,橡皮必不可少。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要考试了,童语晚上给他削好铅笔,准备好橡皮和白纸。留言告诉他早七点集合。
“外婆,我明天考试。”
“知道了,晚上给你们仨蒸窝窝,明天都带上干粮。”
林返考试了,她在另一时空也参加期末考试。林返顺利通过跳级,来年开学跟二年级上。她也成功前进十名,爸爸奖励她一台随身听。
正式放寒假了,童语开心的跟同学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去了趟超市,挑挑拣拣的给林返买了围巾帽子,到护肤品柜台才想起来忘给他带抹脸油了。
晚上过去他坐在房间的炕上,伸手摸摸孩子的脸,果然粗糙的很。抬手瞧瞧,左手骨节处居然裂开了口子。
得给这子好好保养一下。骨节处皮肤都裂开了你不疼啊,咋不知道去买抹手油呢?
晚上临睡前清洗干净抹上油,将双手放在火上烤,让油能更好的滋润皮肤。不出一周,林返发现自己的手脸好像换了一张皮一样的细嫩光滑。
男孩瞅着自己的手发笑,吴国萍过来瞅一眼,又抬手仔细看看。“真细致,每天晚上洗干净抹油,比我这个女孩子都细致。”
二十三年,西屋这边传出炖肉的香味。老二一家暖暖和和在屋里等着吃炖肉,二舅妈饶有兴致的给闺女梳了俩大辫子,然后绑上新买的红绸。
男孩子都理了发,林返戴着顶深蓝色捂耳朵的毛线帽,前头那精致的熊看着俏皮又可爱。吴国萍喜欢的不得了,男孩摘下来给她戴上。
“真好看。要是粉色的就更好了。”
林返:粉色我怎么戴?
外婆和舅妈都在笑吴国萍臭美,四岁的吴国星咚咚咚跑进来声喊:“大伯和三叔他们回来了,一个个全黑着脸。我叫他们、没一个人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