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死亡海
吴先生请的人这副德性?
意识里,但凡会些阴阳秘术的人,应是些老成稳重的人,居然还有这等年轻子,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革命自有后来人。
虽抱着怀疑,但听到这,周宁还是略带礼数下了车,改了语气,“先生贵姓?”
男人:“烈火如歌的烈,海棠花的棠,烈棠。”
周宁一笑:“我以为烈先生明日如约才到,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旅店的窗口上,我看到过烈先生,倒是没多想,一直记的明日寒山桥,等候烈先生。”
她也曾想,要不要为方才失礼发表下虚伪的歉意,思虑一番,还是算了,恶人自有恶人磨,自己也不失过分。
“我不需要等。”
这话也对,会秘术的人都有些歪门邪道的本事,却又让人不得不服。
周宁:“那烈先生可知村子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冯掌柜是前人显灵回乡,真有这回事?还有,我遇上的麻烦远比想象的复杂,相信吴先生已对烈先生提过。”
他眉峰一皱,胳膊支着车窗,笑言:“我怎么就听那么别扭呢?”
周宁冷眼转过身子:“烈先生,我在跟您正事,您要是无心回应就算了,我找别的人,无需劳烦烈先生。”
“好好好,随你,找别人也没用,除了我,谁都帮不了你。”
哼,她可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信。
周宁继续道:“村里有个女孩给了我两颗枣,可我怎么找也不在包里,反而摸了满手血,我还看到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坐在屋檐上,她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庙安寺,我不明白,她是要我去那里吗?还有,方才有人喊我二姐,从来过这里后,我经常做这样的梦,梦里就是有人喊我二姐,我到底是谁?跟冯家大宅有什么关系?”顿了顿,她看着男人接着道:“还有,方才烈先生……可听到铃铛声?”
“你一连问了我八九个问题,想让我回答哪一个?”他调整了下头上并不歪的圆帽。
周宁微低了低头道:“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这时,周围浮来一片烟气笼罩在城里,连带着两人身上都弥漫了些,须臾,城忽然变成了村,所有的建筑物眨眼间顷刻破败,唯独天上那轮“血月”依旧挂着。
“宅子里还有俩人没出来!”周宁第一个反应就是卷毛和冯伍子,话着,转身就往宅子里冲。
却被烈棠及时拉住,“放心,他俩不会有事,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儿,你跟我去个地方。”
“确定?”
“相信我,我保证他们能吃能喝地走出来,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周宁束手无策,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此次前来相助的阴阳先生身上,以至于他的每一句话,她都是相信的。
他先行一步,毫无征兆拉起了她的手。
在碰触到他冰冷的手温时,周宁立即把手抽了回来,觉得浑身不自在,一瞬间,对眼前这位烈先生毫无好感可言,厌恶至极。
他停立在那,口中哼出毫不在意的轻笑。
身后的周宁朝他背影翻个白眼,若不是此次得需他相助,定给他个好看,他头也不回再次迈开步子,周宁驻足不前,想着等他走出一段距离后,再跟上去。
却在这时,透着大宅红灯撒下的浅浅余光中,看到了他背后那条长长的辫子。
“你……”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红光铺了他半个身影,这身特殊的装扮,加之清时才有的长辫子,在周宁心里,产生了一阵不出的神秘感。
这种神秘感对她而言,甚至扫清了方才对他的厌恶。
“假的,为了此次之行故作装扮,走吧。”他淡淡一句话,表面上似乎解了周宁的疑惑,可周宁心底深处,好像隐隐有着另外一种答案。
跟着他快步来到一处住所,是间农户院,他二话不推开门,周宁跟着走进,原以为,是与等待他多时的好友相见,或者,做些驱邪的把式,却不想他直奔农户西侧,走到几匹马跟前,提着手里的箱子解开缰绳,利落上马朝周宁伸出手臂。
周宁:“这屋子里有别的主人吧?烈先生不跟人声招呼,就把别人的马儿骑走吗?”
马上烈棠:“我就是这儿的主人。”
周宁装作无视,解开另一匹马地缰绳,牵出马儿,她今日穿的针织长衫,里面是长度到脚踝的长裙,这种装扮最不适合骑马,幸好里面因为天凉配了底,眼下也顾不得这些,翻身上马对烈棠道:“我可以,劳烦烈先生在前带路。”
烈棠看着她抿嘴一笑,没其他。
周宁在二十二岁那年学过骑马,是跟着太行寺的了尘师父所学,起与了尘师父的因缘,那是一次去太行寺上香,她着汉服在寺里一时兴起耍武一次,被了尘师父看到,对她看似弱不禁风一女子竟会武术之事另眼相看。
还认了她当做门外弟子,有假期时,周宁便去太行寺见了尘师父听他传法论道,有时,拉着卷毛去,但周宁不太爱听,让她舞刀弄剑可以,若让她听那些一串串高深语句,听着就想睡觉。
后来,她就不去听,反正是门外弟子,师父也不过多约束,就是趁着这段空隙,她盯上了了尘师父院里的马,没去几次寺里,就学会了。
现在想想,仍怀念以前,年少无虑多好的事情,只是这两年工作调动换了其他城市,便很少见到师父了。
两人马不停蹄跑到荒野里停了下来,天上血月高挂,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即便他是吴先生请来的阴阳先生道法高深,来到这样的地方,周宁也不免忐忑不安,所以,在烈棠下了马之后,她骑在马背上并没有动弹。
“这什么地方?”她四下望着,没有一户农庄,没有一盏灯火,倒像极了月黑风高下手的好地方,如果真是那样,岂不是送上门?
“坟地。”他着话,快速把马拴到旁边的树上。
周宁倒吸口凉气,头皮发麻,“来这做什么?”
“你下不下马都可以,在这等我,我去坟地里找个人。”
话音刚落,漆黑的夜色里骤然升起一团光亮,周宁朝那一看,竟是他手中不知何时点燃的一盏圆灯。
他看似心急如焚,提着灯独自朝坟地里走,那一堆堆土包即便在白日也属实骇人,甭提这么黑的夜。周宁哪等的住,两个人作伴也比一个人好,下了马紧跟上去。
“怕了?”他回过头问。
周宁点了个头,“有点,我还是跟着吧。”心中则道:“废话!就是让个男人来,也得吓的发毛!”
他一手提灯一手提着箱子慢慢朝里走,周宁在后头跟着,一直跟到他在一堆土包坟前停了下来,坟土是褐色的,看样子埋了不久。把圆灯挂在一旁的木枝上,放下箱子,他拿起地上的锹开始挖土……
周宁惊声道:“你挖人家坟干什么?”
烈棠一铲铲挖着土没停,低声回道:“坟里有人,得把她找出来,不然,你们只能困死在这。”
“……什么意思?”
他没答话,想必也没功夫,周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在这时,右胳膊好像碰到个尖尖的物体,被戳地有些吃痛,周宁扭头一看,微弱的灯光下赫然站着个人,就在她右侧一臂之距,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黄昏入村时,去村子里听的那家村妇。
周宁吓了一跳,她怎么在这?方才和烈先生往这走,也没瞧见什么人呐?
正要开口问,妇人伸起手指放在嘴边,朝她使了个不要话的手势,看了眼低头挖土地烈棠,朝周宁摆手,示意她过来。
此时的周宁大脑一片空白,出于认识怀有感谢之意,朝妇人挪了一步,妇人伸手拉她一把,周宁只觉得眼前好像劈过道光,眨眼的功夫,眼前全都变了样。
坟地漆黑荒凉,可眼前却灯火通明,一束束人家光火,闪烁在不远处,更令人奇怪的是,村外搭了个戏台,台上有个妙龄女子正在唱戏。
“你怎么跟他走在一块儿?”妇人有些责怪。
周宁反问:“怎么?不妥吗?”
“啧,他可不是个好人!这个村子能变成这样都是他一人而为。”
这话,周宁不懂,吴先生也没出他的来历,莫非是本地人?可村子不是一如往常?怎么着就因为他了?
此时,言语难入耳,周宁似着了迷那般怔怔望着戏女,不由自主地朝她走,纤纤玉手拂动水袖余妙绕梁,把人生中的聚散离合悲喜酸甜,缝合成一曲折子戏,唱的那叫个绝,没个十几年功夫达不到这种境界,好一曲桐花入梦来。
正走着,腿脚忽然一阵缚感,怎么也迈不开步子,那种感觉,就像被人拿绳绑了双腿想走也走不动。
到了这个时候,周宁清醒了些,听到身后有人喊,是挖坟的烈先生,不禁回头看,想要告诉他自己走不动,这到底怎么回事?却见烈先生提着灯在远处站着,大声喊着她让她回来,而那位妇人,早已不知去向。
周宁隐约明白了什么事,此时,戏声停了,再看那戏台上的人,哪还有半个人影,连戏台子都不知道上哪了,眼前一片波澜,水花花的泛着涟漪,唯独那一点点灯火还在闪烁,只不过有点怪,火花一会儿橙红一会儿冒出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