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海家

A+A-

    周宁神色一滞,不要身外之物那要什么?风水看卦不就是一门赚钱的行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这点事儿就像吃饭,一日三餐不能少,同样,见了钱也得眼开,要不然就是想不开,图什么,为民造福,佛祖下世渡劫来了?

    这些都无心细量,身上疼痛难忍,想着还会有下一次毒发,便不争气地有了轻生念头,何时才是个头?

    可回头想想,既然来了,鬼都不怕还怕死吗?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交错,每条疑问都会触碰到一个柔软的光点,它的,在心的正中深深扎根,擎天大树般无法动摇,周宁隐隐明白,或许光点便是真相,但脆弱难强,世俗理念和人性道德的枷锁使她根本不敢去碰,念头一闪而过。

    烈棠也知,她根本不明白自己话中何意,人活一世,本就如此憋屈,有时,连解释都是不能的。

    时间紧迫,越耽误,鸦蝶毒发的次数越多,陷在这里的时间也会越久,和卷毛他们约定的会和时间更会错过,导致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擦了减缓疼痛的药,靠在烈棠身上,周宁忍疼继续赶路,为了能使她舒服一些,烈棠召启儿弄来顶轿子,抱着周宁坐进了轿,施诀八鬼抬轿,疾速平稳朝海家赶去。

    周宁疼的闭眼迷迷糊糊,脸色刷白,强撑着熬下去,听着旋绕耳边烈棠关切的声音,还好有他陪着。

    恍惚中心生一种错觉,封闭的轿子内白绫满房,深秋的风有些凉,呼呼刮着,吹的条条白绫飘来飘去,附了怨鬼的魂向天凄诉。

    一副棺椁在众人悲泣中盖了棺,“轰!”

    “呜……”伤情而沉长的泣,周宁哭了。

    天沉沉铺了层墨,送丧的人沿路出了城街,上了山林,路上枯黄的叶子厚厚积在脚下,一阵风吹过,哗啦啦下了雨那般。

    被光抛弃的角落里,有个身影若隐若现,不哭不闹默默凝视。沉静若用在不恰当的地方,便成了冷漠无情。

    有人悲痛,有人旁观,这世界就是如此顺理成章。

    可她冷漠的外衣上,裂了条缝,像一张符咒那般散发出悲凉的光,吸取周宁心魄入了她的心。

    扒开一层层坚硬的外壳,探得隐藏在内的绝望、辜负与歉疚,那红扑扑的心脏里滴着血,一滴滴拢凝成海。

    周宁意识还在,只是成了隔世旁观者。

    棺椁入了土,一位夫人跪在坟坑外,哭的裂心断肠,送丧的人埋完棺椁后,搀着心如死灰恨不得舍命入土的主子们走出陵地。

    躲躲藏藏的影子,才敢走进阳光。

    她十指陷进土中,颤抖着挖坟,可不知怎的,坟土怎么挖都挖不下去,源源不断的黄土堆积在那……

    “周宁!周宁!”有人在喊。

    她停不下来,泣声不止地挖,她要见到里面的人,还有很多话,未来得及对他。

    混沌的大脑中闪过一帧帧画面,炸得她头痛欲裂。

    熟悉而又陌生着。

    她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瘫坐在地低着头,耷在膝上的手指甲里陷满黄土。

    “对不起。”她低低着,一滴滴泪珠往下掉,摘了头上簪子,握紧刺喉。

    银簪的尖,就像沾了寒冬的雪,凉凉的,一点一点刺进去,召唤了围困许久的无望,嚣张而欢呼着涌出向四处流散。

    仅此一条路,别无他法。

    走到尽头,这一世便别了。

    林中,骤然起了大风,黄沙拂面迷了眼,待等黄沙尽,她睁开眼时,看到的不再是黄土一堆,而是自己和他久居过的宅屋。

    门开着,一个面含微笑,身上透着文雅气息的男人缓缓走来,日光很暖,抚在他温柔的眼角上。

    “南风。”黑暗的角落里,终于划燃一束光穿透轿门而亮。

    听到这两个字,烈棠浑身一震,知道鸦蝶毒液中她的骨骼灰沫找到灵主,必然会断断续续想起什么。

    眸光一沉,冷声对外下令:“再快一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海家。”

    ————————

    “啪!”一只42码的大脚跺断树枝,拿一根再跺断,等聚成堆后,抱起树枝进了屋,再一根根投进火堆里。

    噼噼啪啪燃烧着。

    天不冷,但气氛让人背脊发凉,起点光,照亮活着的路。

    阿瓦到现在都没明白,阿婆是不是老糊涂了?村子天翻地覆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一切都回归到了百年前,就他和阿婆住在望陵房,山势颇高免去一难,按,应该留在望陵房等村子恢复再下山,可阿婆非要此时下山,还兜兜转转来了这儿,什么他的姻缘到了,让他在这等。头一个见到的姑娘,就是他的未来媳妇。

    阿瓦今年二十好几,对象也没处过,他本就是孤儿无父无母,是阿婆好心收留把他养活那么大,身边除了自己就是九十多岁的阿婆,两人平常靠给人问米为生,穷子一个,没人愿意给他当媳妇。

    他最听阿婆的话,阿婆什么他都信,因为阿婆可以和阴间的亡魂话,可以预测未来的命理,比如阿瓦,阿婆了,咱们的阿瓦福气多着呢,大运在后头等着吧。

    阿瓦就真的等,阿婆他的姻缘到了,让他在海家等着,会有一个姑娘进入海家,阿瓦就屁颠屁颠跑到这来等着。

    而阿婆,晃荡着收鬼去了,村子不是村子,地方不是地方,到处阴森森的,必有厉鬼横行。

    阿瓦平常跟着阿婆没少见这等事,亲眼见过阿婆忽然一副男人模样,一眨眼,起话来又一副女人模样,厉害的很,只可惜,这门赚钱养家的技术他学不会。

    “就这鬼地方,一个人也没有,谁敢走进来。”他续着柴火独自嘀咕,天倒不冷,就是为了给自己壮个胆,如若遇到是非,还可以拿着火把冲出去喊阿婆。

    正发闷,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稀嗦的脚步声,阿瓦立即站起来往门口一看,见一个俊郎的怪装男人正抱着一个姑娘快步往这走。

    阿婆的果然没错,居然真的有人,真有个姑娘!

    “喂,来这儿,快。”阿瓦朝走来地烈棠挥着手臂。

    那么个大活人站在那又喊又挥手,烈棠好像没看见似的,抱着周宁入了阿瓦生火的房,把她放在火堆边,以火的温度温暖她的身子,体力不支的周宁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恢复体力,鸦蝶毒发已经过去,让她休息片刻也能两日无事。

    “她怎么了?”阿瓦看着火堆旁脸色发白唇无血色的周宁,脸上尽是关心。

    不关心哪行,阿婆了,在海家见到的第一个姑娘就是他未来媳妇,可得好好关心着,不然,到手的媳妇飞了不就白等了。

    烈棠淡淡回应:“她没事,休息会就好。”

    此时的周宁蜷缩在那,一句话也不想,浑身使不出一丝的力气,恐怕再有个一炷□□夫,才能好受一些,她知道进海家了,烈棠,这是她的家,尽管迫不及待想要站起来挨个房间瞧瞧,可腿上发软还阵阵余疼,根本走不得路,她满脑子都在路上看到的白绫上。

    烈棠见她靠着屏风太硬,便坐在地上把她挪到自己怀里靠着,如此,才能好好休息再站起来寻找桃留下的迷点。

    阿瓦这孩子一看,撒急了,直言道:“你们俩什么关系,你这么搂着她?”

    烈棠本来还想跟他客气一番,只不过心急周宁身上的毒不想开口话而已,一听闻他这么,抬头眼神正对着他皱眉道:“关你什么事?”

    阿瓦支支吾吾不上来,也不好意思出实情,眼神躲避着边斟酌边道:“我就是觉得,如果是朋友,就得保持距离,要有界限。”

    烈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