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鬼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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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万事心。”

    “水花位置决定了我从哪里浮出水面,你注意看着。”

    “好。”

    烈棠点了圆灯交给周宁,告诉她灯里的火可以阻止邪魂靠近。

    其实对于周宁来,有灯无灯都一样,若按地况来讲,定然有灯才能照亮脚下的路,碰到什么问题,也方便一些,可提着灯,明显泄露了踪迹。

    他刚要下水,又掉回了头,不太放心地把那张曾给过她的金符又塞到了周宁手上,只不过这一次,金符被他叠成了蜻蜓,周宁放到灯前一看,它伸着两片翅膀栩栩如生。

    “随身带着,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摘。”

    周宁似懂非懂点点头。

    初次被鸦蝶的毒折磨到昏睡之后,醒来就没有看到口袋里的金符,她还以为丢了,不过,也不定,那日吓唬卷毛,红符拿出来一沓,他会秘术,符这东西,管它什么色儿定是不缺的。

    交代好周宁,烈棠才一头扎进水中,眼看荡起地水花越来越,逐渐,水面恢复平静。

    周宁蹲在草丛中,把灯放在地上一直盯着水面,过了没多久,湖面开始呼噜冒泡,但看不太清具体位置,她大约着方位,提灯沿着湖边心翼翼地走,尽可能离冒泡位置近一些。

    这几日,心中起伏难安,前世的骨究竟能不能找到还是未知,倘若找不到,是不是就死在鸦毒之下了。

    她目光望着湖面,心思却又回到了海家,缠起一团疑惑,明明是从长大的地方,为何一股子陌生感,还不及叶家来的惆怅多?到底为什么?她真的是海家人吗?

    棺里的人是谁?与她何种关系?又为什么会有抱歉之?还有…………南风!

    “南风——”她提着灯低低的道,这是谁的名字?和启儿一样,脱口而出的两个字,他又是谁?一路从密道走来,只顾着找寻前世之骨竟把这事忘了询问烈先生,他一定知道的。

    “你怎么在那?”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把周宁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不远处站着在海家碰到的伙子,只是这次不止一人,他跟前还有个老奶奶,“是你?”

    只是当看到他身前老人时,周宁浑身又是一惊,冷汗直冒,因为老人白花花的头发一脸肃容,上下黑布衣裳与鬼夜融为一体,从远处看,好像就个白苍苍头颅挂着那般骇人。

    阿瓦手里拿着根棍子快步走来,“我和阿婆在追魂,追着追着就到这了,你怎么也在这?你朋友没有跟你一起?这里不安全,千万不要到处乱走。”

    周宁看了眼他身后缓慢而来的老人,一时有点心虚,又不太好实话,只好胡乱搪塞,一本正经的瞎:“我丢东西了,想回来找找,听湖面上有水虫跳出水花吓了一跳,幸好碰见你们。”

    “你可真够大胆的,知不知道我和阿婆一路上抓了多少魂?放出来吓死你,别找了丢就丢了,保全自己再。”

    此时,拄着木杖缓慢而来地老人已到跟前,穿着偏古,一身黑布立领斜襟上衣下面长裙落脚,搭在那双黑色的布鞋上。她双颊瘦弱颧骨突出,一双眼睛锋锐如鹰,令人不由得产生惧怕,周宁也不例外,不寒而栗,连话都不由得心翼翼。

    “我遇到过,不敢想象,我们是来观宅的,可进了宅出不去,然后,就这样了,应该不你们也知道。”

    阿瓦:“当然——”

    刚了两个字,被身前老人断,“厉鬼入界,他扰乱了人世钟,所以你看到的,都不是生活中有的,所有人和事都不是真的。”

    老人这番话周宁认可,从冯家变成叶家,从见到亡魂一路逃命,海家烈家接连出现,她就已明白,所处之地根本不再是冯家村。

    “婆婆可是望陵房里的守陵后人?”周宁试着问,目不转睛望着老人等候回答。

    老人点点头,“正是。”

    周宁:“听朋友提起过,婆婆会问米,但辈有件事不明,婆婆守的是冯家还是叶家?也许我不该多问,但我看到宅子是叶家,实在不明。”

    阿瓦立即气道:“当然是冯家,冯家村哪有给叶家守陵的,叶家的鬼入世扰乱人间,把宅子变成了自己家,还弄的昏天暗地的,我和阿婆逮了好几个了,回头就把她们淹了。”

    他在记忆里翻箱倒柜,也没想起来他跟着阿婆去给叶家哪个祖宗上过香,那时候,阿婆带着他去宅里坟地烧纸,后来有一次,他贪玩乱跑没了影,在宅子里迷了路,正好那天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阿婆急的找不着,跑在大雨里整整找了他一下午才找到,那时的阿瓦正躲在一间宅院的大门下避雨,浑身早已湿透。阿婆毕竟年龄大了,回来就病了,那之后,再也没带他去上过香,并且,也比以前严厉了许多,像变了个人似的。

    阿婆还常站在山边,望着山下的冯家大宅一站便是很久。

    冯宅里头那片坟地不对外开放,只后人初一十五进去烧香送些水果,阿婆定是想念里头故去的亲人,她虽然没,但阿瓦也明白,阿婆如今九十多岁,扒手指算算就能知道她爹娘定然埋在里边,不然,阿婆怎的常望宅掉泪。

    他一完,周宁心里涌出诸多疑惑,“不是,冯家就是叶家?”

    老人道:“那是因为叶家的亡魂常进宅子,孤魂野鬼把宅子当做了巢,所以,看到的乡民就以为曾是叶家,其实不然。”

    阿瓦附和道:“对。”

    周宁沉默了,冯伍子到底靠不靠谱,烈先生的话到底可不可信?一切都乱了,本来坚定寻找真相的决心在此刻摇摇欲坠。

    她假意侧身,暼向湖面,不知为什么,方才还时常冒泡,反而这会功夫,一次也没出现,仿佛有着某种原因,不可见人,

    不对!

    他已经进去很久,又没有任何水下氧气,为何还不上岸?

    周遭阴风一阵,发丝轻扬她背脊发凉,面积并不大的湖水,透出丝丝不可言喻的诡异。

    阿瓦见她不话,上前两步问:“别在这了,我和阿婆还得追魂,早日抓到他咱们也早日回去冯家村,跟我们一路走吧,你自己不安全。”

    周宁不知如何开口,浑身麻木脑袋混乱不堪,犹豫片刻才道:“你们先走吧,我有朋友一会来接我,想自己坐会。”

    阿瓦开始着急:“那怎么行?你自己在这会出事的!”

    话音刚落,老人突然惊道:“水里有东西!”

    着,迅速从身上抓出一把像极了石子的东西,用力扔向湖中心,紧接着,湖面青光一阵,如光波朝岸边铺散,当中冲出一缕青烟冲向夜空,很快,消失不见。

    “烈先生!”这三个字在她心头一震,却没出口。

    “哼,让他跑了!”老人脸上尽是肃杀之意,这一幕,任周宁绞尽脑汁也茫然不清,在湖底久久未归的人当真有那么好的水性?她不断地告诉自己,那是妖,绝与烈先生无关!

    阿瓦神色凝重,盯着夜空追问:“阿婆,追吗?”完,回头望向老人等她答复。

    周宁没弄明白,要她办个人间案子还行,雁过空,总会留下痕迹,这番神鬼之道实在无能为力。

    她已有些后悔,因为,这不是她力所能及就能办到的事,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大有名气的吴先生不肯出手帮忙,反而找了另外一个人来。

    想到这,她忽然理出一条明线,不过这条明线很快就被否定了,她仍然坚信,烈先生一定比吴先生更加神秘,阴阳秘术之法更加高深。

    周宁也怔怔看着老人,她不知道该什么,总不能,湖里还有个人,已经过去那么久,那不是变相承认湖里的人就是妖怪吗?

    她看到老人面上一丝狞笑,不由得浑身一颤,相由心生果然没错,这老婆婆虽然九十高龄,但看她走起路来依然如五十多岁那般,面相不怒自威,许是和阴间交道太多,双眼总透着股凶相。

    她和烈先生有一点极为相似,行着人间事,穿衣扮却不似人间人。

    “婆婆如何发现的?”思来想去,在没有弄清一切之前,周宁只能问出这么一件事。

    老人眯眼一笑不答话,反倒是阿瓦甚是得意:“我阿婆厉害着呢!”先是伸出大拇指,后又把两只手放在眼睛上围个圈。

    他跑了?就这么跑了?那她怎么办?

    周宁暗地里冒出一百多个疑问,她想着去烈家质问,可烈家怎么走都不知道,又如何去找卷毛?

    他不是人,不对,可他明明也没有做出伤害他们的事,假如真是这样,那他根本就不是阴阳先生,难道真的是鬼?

    不可能!鬼不会像他一样站在人面前做这么多的事情,周宁的心里乱成一团,再思虑下去,感觉自己都要分裂了。

    她再次缓慢地把目光重望湖面,照正常来,他应该早就上来了不是吗?要不没有人,要么人已死,不然,湖面不可能如此平静。

    “走吧,绕回村子,去宅里看看。”

    老人话一完,阿瓦双眼冒光,带着丝腼腆不太好意思的对周宁道:“跟我和阿婆一块吧。”

    周宁的视线没有离开湖面,“我不走,你们先走吧。”

    阿瓦:“那怎么行?你一个人在这太危险了?荒山野岭的多吓人。”

    周宁: “我不怕,你们先走,我要等人,和朋友约好了在这等他,他回去取东西很快就来,放心吧,我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好怕的。”

    这话时,周宁一直盯着湖面,她多么希望此时能有个人突然冒出水面。

    阿瓦特意看了眼她身上的血迹,一个不怕死的人,除了勇敢,她的生活或许已布满疮痍,才能把她本该有的柔弱磨尽。

    老人需要继续收魂不便多留此处,周宁不走阿瓦也不放心留她自己在这,便陪她留在湖边,老人独自去了。

    她给了自己时间,时间一到他若不出面,答案自可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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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门猛地撞开,一团和人那般长的鬼火滚进屋中,一个人影逐渐从鬼火中狼狈现身。

    他躺在地上,脸色煞白眼冒青光,不停地发抖,一束红绿色的光在他额心不停地闪动。

    屋子里依旧没有光,血月撒下的昏暗光线隐约落在身上,像冥界的红河在对他嚣张嘲笑。

    他咬牙抬起颤抖的手伸向黑棺,从他手上散出的丝丝青光缕缕透过黑棺的缝隙进入棺中,片刻,大手一挥,黑棺的盖板被一股无形而有的力量猛地开掉在地上。

    手臂无力垂下,喘了口气,他趔趄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黑棺前,按着棺沿直视里面的人。

    不到一盏茶功夫,黑乎乎的棺内逐渐有了呼吸声,又过了会,从里面慢慢地坐起来一个人——冯糖。

    少女眼中很是吃惊,看着眼前狼狈不堪,脸上还有着许多烧疤,愤恨交加的烈棠,怯怯地问:“烈大少爷,你怎么了?”

    烈棠:“我问你,你好好想一想,有没有见过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好好想!”

    冯糖本就怕他,被他一吼,更吓得哆嗦,凝神仔细想也没想出,自己何时见过这样一个人,老太婆见的倒是不少,但头发花白的真没有。

    她一摇头,烈棠更加焦心,转身走出去一段距离,望着夜空血月愁眉不展。

    冯糖见状出了黑棺,轻脚走到身后,声的道:“烈少爷遇到什么问题了?”之前见他时,他可生龙活虎意气风发。

    烈棠没有回头,站在那望着血月一动不动,“我不想杀人,可你不死,血月就一直挂在那,血月在,村子就回不去,海华也不可能解开世代咒蛊!”

    “海华?是烈少爷让我给她枣的那个姐姐吗?”

    烈棠没有答话。

    冯糖低下了头,“烈少爷过,我即便回到现实也命不久矣,不如,就了结了吧,烈少爷如果不忍动手,我自己来,反正,我这条命也是烈少爷夺来的,如果不装疯,如果没有烈少爷,我可能早就死了。”

    烈棠闭上了眼,长叹口气,她哪是早就死了,倘若那日他没有把她夺回,现在的鬼夜可不止血月,恐怕早就用她的血肉之躯把这片扭转的时空炼成地狱了,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谁也逃不出去,全得葬送在此。

    他原本以为,冯糖只是她拿来牵制周宁的筹码,多一个多一分胜算,她等了一百多年,定是竭尽全力做到万无一失,他原本算,救周宁的同时,也让冯糖暗中帮助周宁,到时,一起把她救出,可谁能料到,她竟拿冯糖的骨血炼化了血月,扭转时空回到百年。

    “叶夫人呐叶夫人,你当真不放过她吗?可你为什么不明白,当年叶南风的死全是你这个当娘的一手造成?难道非要弄个鱼死网破才肯罢休?如果南风看到,定不会让你如愿。”

    脸上的烧痕犹如虫蚁在爬,他抬手抚摸,陡然回忆起当年画月楼里的难忘画面。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只要我能帮上一定帮,虽然我知道自己不太有用,但不管怎样,已是命悬一线,早一点晚一点都无所谓,只是拜托烈少爷,如果有一日那位姐姐逃出去了,希望她带我向家人留个话。”冯糖手攥衣角,红着眼眶。

    烈棠转过身,言语尽力平静:“话别太早,还没到那个地步,我答应过你把你送出去,就一定会把你送出去,你也要记得我的话,不可食言。”

    冯糖抬起头,立即道:“烈少爷放心,无论如何我都站在烈少爷这边,绝不会背恩忘义,就算我死——”

    “好了,”烈棠断了她的话,稍顿片刻,从身上拿出来一封书信递给她,接着道:“出去后,七月十五望北星,倘若亮着,就把上面最后一句话告诉周宁,反之撕掉,记住了。”

    “嗯。”冯糖拿在手里重重地点了个头,“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跟我来。”

    冯糖跟着他出了罩房,走到院子中间一口水井旁,等烈棠掀开盖子,又跟着他走进深井。

    她从来没猜到井底居然别有洞天,烈棠念了道诀,长明灯全部亮起,她这才看清井底巨之宽广,到处皆是一排排宛如龙爪的林木根。

    烈棠径直走向一处石台,双臂朝两侧展开,木根似蛇那般紧紧缠绕至他的手臂和双腿,冯糖看的心惊胆跳,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这时,烈棠全身忽然散发出强烈而刺眼的青光,这些青光全都朝同一个方向聚齐,在他头顶上方盘旋成圆,接而又分散成无数条朝井底树根上融去,就这样,根延根,几乎整个地下的根茎都融上青闪闪的液体,顺着草木根茎逆行而上。

    做好这一切后,木根自动缩回返回原位,眼疾手快的冯糖立即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地身子,烈棠才勉强站住,“我拖了七日,尽力到此了,剩下的就看天意,这七日时间,太古方圆百里不会有亡魂夺命,你先行一步赶去死亡海,我怀疑死亡海就是甩开鬼界唯一的一条路,但你要记住,死亡海百鬼出没,海上有一艘船千万不要登,你身上有鬼气,那些魂不会轻易察觉你的不同,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们。”

    “嗯,我当时就是在河边洗脸,忽然被一股力量拉进水中,之后就发生了这些事,烈少爷的对,出路应该也是水,她们把我带进去过,我知道进死亡海的方法。”

    “我不能百分确定,如果猜测正确,我一定会在死亡海把你们送出去,你切记在那等我。”

    交代好一切,烈棠眸里的光已从入门时的狼狈转变为平静,这条路本就违反天道,熬了这么多年他早已做好万全准备。

    “姐姐真的曾经是你妻子吗?”冯糖怯怯地问。

    烈棠点了个头,轻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仿佛世俗里的一束光火,浑浊了美好画面不被人祝福,从而,掩在角落独有。

    就连一直望着他的冯糖也没有察觉,只当他依旧沉默,也或者,不想与自己交谈。

    记得初见烈棠时,她还被鬼婆吓的疯疯癫癫,是他出现告诉她:“我来救我的夫人,也能救你。”那时,她没害怕,纵然是个鬼,也比身边那些日夜监守她的鬼婆好心。

    树根丛中飘来一束光点,的,像极了萤火虫,可光是金色的,又像天上的星星落下来一样。

    烈棠不动冯糖也跟着不动,只见那束光在烈棠身前转悠了会又飞走了。

    冯糖刚想问什么意思,烈棠立即转头对她嘱咐道:“事不宜迟,你先去死亡海,我得回烈家,那还有两个人,我得盯着,尤其是冯秃子,一看见他我就浑身不自在,其他的你放心,老妖婆已经用你祭天架起血月,现在不会理会你,你对她已经没有任何用武之地。我刚才传给了你一些鬼气保你不死,但如今你也半人半鬼,他日出去也需立在阳光下十四日才能完全恢复人息,到此吧,你悄悄进海心海水内的幽灵。”

    烈棠留下话走了,快步消失在井底,看他心急的样子,冯糖知道定与那位姐姐有关。

    毕竟,本就为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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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事情就是这样 ,要不是你提着灯,我和阿婆也看不到你。”阿瓦陪着周宁坐在湖边,把从海家出去等到阿婆之后的事,一件不漏的对周宁了个遍。

    眼前的阿瓦人畜无害,周宁一想起自己的私心便觉有失良心,可她有什么办法?她一定要把姓烈的从湖里等出来,就算等不到也能验证他的真身,起码还有阿瓦护送。

    不然,万一一群鬼扑上来,手无缚鸡之力不过,岂不是见不到卷毛了。此行,来查故去,哪想到真的碰上了鬼魂,早知如此,来时准备些对抗的武器也比现在强。

    是叶家!

    是冯家!

    这不是真的,一炷□□夫已过,湖面仍旧平静,纵然已经亲眼看到事实,但周宁仍无法相信。

    事乱七八糟扭成一团,任阿瓦在那叽里咕噜什么周宁也一句没听进去,闭上眼就是两群人吵吵闹闹,似乎,为争地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阿瓦见她看似不高兴一声不吭,也很识趣,自顾自的没再向她询问什么。

    但有些话周宁听到了心窝,顿觉奇怪,什么他今年二十四,还没有媳妇,未来要给她什么样的生活等等,就差生几个孩子也算计了。

    还从背着的布包里抓出一把好玩的,拿起其中那颗雪白的圆球对她问道:“这是我山上捡的,你如果喜欢就送你好了。”

    周宁好奇地接过来一看,那是颗白色的石头,异常的圆,就像被人磨过那般平滑光整,石头的一面,有些凹进去的纹路,但灯光太暗,看不太清。

    “把那些给我吧,你还有用吗?”周宁所指,是他手心里的那七八颗钢珠。

    阿瓦一愣,随即憨笑道:“没用,你要是要都给你了。”着又从包里抓出五六个放在手里,递给周宁一想,总不能就让她这么捧着,便把所有的钢珠全都放回包里,连包带钢珠一并交给了周宁。

    等周宁提着沉甸甸的长方形包若有所思时,他又递出来个复古的香囊,红着脸对周宁支支吾吾道:“这是阿婆送我的,让我留给……留给…………啊!”

    周宁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阿瓦人已经滚到湖边,再往前一点可就进去了,只听阿瓦扯着嗓门喊:“谁!哪个王八羔子!”

    周宁回头一看,见两人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个人,那人正巧开口:“臭子,信不信我一脚让你见祖宗?”

    烈先生?!

    周宁猛地站起,连声音都已发抖,“你去哪了?从哪里来的?”

    烈棠若无其事,一本正经回道:“湖里有条通道,我下去了才发现是别人的墓,进了死人窝,那一帮子女鬼,看我长得好看差点把我抢走,潘安都没我抢手。”

    周宁:“胡八道!”

    烈棠:“真的,不信你下去看看,我好不容易找到路回来的,你看我身上,赶快回去换件衣裳,有个好消息跟你。”

    全身湿透衣角滴着水,的确该换件衣裳。

    这可是他特意跳进河里,滚了一圈出来的,他就不信扳不回这一局。

    他果然依旧是烈先生,一切都是误会,周宁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有了笑容,听到有好消息,连忙拉着他走。

    阿瓦在后头喊,周宁头也没回,“你自己去找阿婆吧,我们有事。”

    烈棠任她拉着跑咧嘴笑,故意对后头越来越远的阿瓦极有兴致地喊了句:“闺房□□。”

    周宁稍微一停,来一拳。

    阿瓦皱着眉歪头,纳闷不解:“闺房就是大姑娘的事,闺房急事就是闺房有急事,跟他个大男人有什么关系?”

    一想起阿婆推算周宁是他的有缘人,瞅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心生苦恼:“太亲近了!”

    还得找阿婆算算去。

    ——————————

    “快,找到了吗?”到了一片无人之地,周宁迫不及待的问。

    烈棠:“没有啊。”

    “那你还有好消息?”

    烈棠一笑,握住她两条胳膊朝自己拉近了些,不允许她的视线对自己有任何偏离,“逝骨没找到,但有一件事不虚此行,我现在还无法肯定跟你,因为我也不确定。”

    “是关于什么?”

    “启儿。”

    “我记得你过,启儿身上的鸦蛊是和我遗骨融合,这是不是他初次认出我的原因?并非他记得我,而是遗骨作祟。”

    烈棠点点头,“湖里我已仔细查看,桃的指示看来并不在这,可太古城外最近的地方就是这片湖,我们先回去,给我时间好好想想。”

    “会不会在别处?”

    烈棠怔神摇了摇头,肯定又似并不确定。

    如今可行之路有两条,第一:破开血月回到现实,人命一条,这件事定行不通。

    第二:如果找不到,时间有限,最后的办法只能利用鸦蝶找到周宁遗骨藏身处,此计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太过危险,就怕遗骨还没找到,人已丧命鸦蝶下。

    这时,突然间一声鸦蝶鸣叫划破血空,断烈棠思虑。

    烈棠脸色一变,立即拉起周宁的手,急声道:“快走,启儿有事!”

    鸦蝶是从启儿身上破茧而出,周宁明白怎么回事,一路上和烈棠飞快朝烈宅跑,进入密道已经到了少书房墙壁时,石壁被堵,却怎么也不开,仿佛被人粘合。

    “怎么办?”周宁的手搭在石壁上,焦急地问。

    烈棠一动不动,侧耳凝神:“你听。”

    周宁安静下来,照着他的样子也细细听去,只听到石壁后的少书房里传来一群鸦蝶肆意的尖叫,数量少也得百只以上“是鸦蝶!”

    现在的情形已经不容细想,总不能跑出密道,再从山路上绕回烈家?那所有的一切都为时已晚。

    算算时间,身上的毒也快到毒发之时,救不了旁人也难救自己。

    烈棠二话不从身上掏出一张符,咬破手指,在符上胡乱划了些周宁不认识的字,反手就往石壁上贴,符是镇上了,可石壁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里面成群地鸦蝶不停尖锐的叫着,可想而知,卷毛和冯伍子正陷在水深火热当中。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开?

    烈棠朝后退了两步:“我们往回走,快!”

    果然,如此远的距离赶到烈家,不知一切是否来得及?

    两人狂奔在密道中,一刻也不停歇地跑,跑进山间过了溪河,从最近的距离朝烈家赶去。

    荒野里没有灯一片漆黑,最出奇的,竟没有亡魂,只有少许鬼火飘荡在远处,周宁时不时朝四周谨慎的看,就怕突然出现一群厉鬼,她慌乱的意识里,总出现宅中穿橘红衣服灯的女子,极其害怕她忽然出现在此。

    脚下越来越高,是一座矮山丘,烈棠拉着她奋力跑上高顶,一颗白花花的头骨乍然飘在半空,阻断了两人去路,周宁出了一身冷汗心砰砰直跳,伴随着的还有阵阵体骨发痛,可随后,她看着这颗头骨越发熟悉,头骨的模样,不就是阿瓦的阿婆?

    周宁心脏停止那般,惊惧的眼神盯着她寒毛直立。

    老人的目光在烈堂身上,烈棠亦也如是,两人对看盯了半晌,烈棠才淡淡开口,声如寒雪:“既然有点本事,就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老人抿嘴一笑,反问:“哼,那你又应该在什么地方?”

    一旁的周宁,眼神不停在两人身上来回转。

    烈棠:“你若不懂,今天我便教你一句,记好四个字:少管闲事!”

    老人手中木杖怒地砸向地面,抬首道:“你一只鬼,哪来的勇气跟我如此话!”言罢,抬起木杖另一端直对烈棠,木杖顶端一团红色光点涌动,盘旋片刻后突地冲出,在空中划出两条线直击烈棠周宁。

    这一团红色光线周宁并看不到,因为,老人也不想让她看到,而烈棠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猛地一推周宁,同时,自己迅速躲闪,但仍被后来老人紧跟着砸来的破魂鼎砸到,顿时,跪在地上原形毕露。

    一束鬼火飘忽靠近,幻变出一张骷髅脸发着狰狞的笑,“烈少爷,还记得女子吗?女子可对你日思夜想啊——”

    鬼火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原本白净无瑕的脸不复存在,映出的,是那张满是烧痕的脸。

    周宁陡然一惊,蹙眉望着久久不敢相信,鸦毒阵痛剧烈,再加上突如其来的事实真相,一寸一寸几乎要扒裂周宁,“你……”

    老人肃容道:“好好看看他这副样子,这哪是阴阳先生,真正的阴阳先生早就被隔绝在村子外无法进来,他分明就是一只鬼,一只来要你命的鬼,就为了把你们三人全部引进死亡海,幽灵船上把血吸干炼化妖气重见天日,你却还大胆的与他在一起,胆子可真是不。”

    烈棠缓慢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丝冷笑意味,道:“怪不得村民都叫你鬼婆,果然如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这人可一向嫉恶如仇。”

    随后,把目光缓缓移向了跌坐在地的周宁,“她的对,我本就不是人,我就同这些孤魂野鬼一样。”

    “你不一样,你是鬼没错但吸了妖气,所以你才能瞒天过海地站在这,鬼是鬼,妖是妖,魂不走妖道,妖不入魂道,你违背天旨成为鬼妖,他日永不超生。”

    鬼婆话音刚落,烈棠接着道:“那你呢,人心隔肚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鬼婆脸色一变,厉声道,“尘归尘,土归土,阿佛地狱。”罢,开始念起咒术,她嘴巴快速动着,根本听不清她了什么,再看几步之外的烈棠,他浑身不停地挣扎,就像被绳子捆了那般动弹不得。

    “烈先生,你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你是个鬼,就算你骗了我们,可你并没有伤害我们,反而一直在帮助我。”周宁瘫坐在地心急忧焚。

    烈棠的事对于她来晴天霹雳,可这一路走来,他完全没有残害之心。

    烈宅里鸦蝶肆乱,如今他又出了这等事,身上鸦毒阵阵噬骨,万箭穿心那般,她恨不得就此了结作罢,只是卷毛还在烈宅,无论如何,她也得赶去。

    “如果我还有机会,一定把那日欠你的全部还给你——”

    之后,再也没有话的机会,人已经被鬼婆开的灵罐收进去了,周宁疼的冷汗直冒,完全没琢磨明白,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何来相欠?

    从宅外遇见,他他是阴阳先生,到屡次帮助她熬过鸦毒,要还的,何尝不是她自己。

    鬼婆的脚步缓缓走来,一步一个脚印靠近浑身发痛的周宁,周宁本就有些怕她,她一声不吭地朝她靠近更另周宁背脊发凉。

    “他已经抓了,你还想干什么?”周宁恐惧的问,脸上冷汗一粒粒往下落。

    “阿婆,阿婆!”就在这时,阿瓦匆匆跑来,一眼看到地上刷白脸色的周宁,海家那次他见过,这是第二次,他更加确信,这姑娘肯定身有疾病,可阿婆不是抓鬼吗?怎么荒野里就阿婆和姑娘两个人,便诧异的问:“怎么了?”

    “我不是让你好好守着,你跟来干什么?”鬼婆燥怒的道。

    阿瓦:“我不放心阿婆,再了,那有什么好守的。”

    鬼婆瞪着阿瓦,恨不得把这子用眼剜上几刀,“走!”罢,先行而去。

    阿瓦看看地上的周宁踌躇几步不肯离去,指着周宁愁眉苦脸对鬼婆背影喊道:“就……就把她放这吗?”

    鬼婆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脸色铁青,“我让你走!再不走断你的腿!”

    这一吼,吓得阿瓦一哆嗦立刻朝她跑,可没跑几步又返了回来,把脖子上背着的袋子留给了周宁,并嘱咐道:“里头有几张符,都是婆婆亲手画的镇鬼驱邪,你拿着。”

    然后,撒丫子奔着鬼婆提灯离开,身影越来越远,飘荡的鬼火仍旧存在,上次在坟地被邪魂扰乱心智,不知不觉走进不该去的地方她至今记忆犹新,幸好,此次鸦毒出奇的短暂,并没有像前两次那么久痛,没有多久,便忍着余痛起身独自离开。

    口袋里的蜻蜓符纸如人驱使那般,从周宁口袋里扇动着翅膀飞出,飞到她的前面…………

    身骨痛的麻木,也得忍着走到。

    无论意念多么崩散,也得面对。

    蜻蜓一直飞在前头,它往哪儿飞,周宁就跟着往哪儿走,一炷香时辰后,她总算看到了烈家大门。

    立即加快脚步,片刻冲到门口猛地推开大门,歇斯底地喊:“卷毛!卷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