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自修, 王平端着他标志性的杯子，走进教室。

    “同学们，下星期举行运动会, 都好好准备一下, 这是报名表, 吴志强你负责登记一下。”他端了端鼻梁上的眼睛, 温声道。

    “好的，老师。”吴志强激动地结果王平手中的一纸报名表, 就差在上面落下一记香吻。

    开学这么久，大家最期待的就是运动会。

    “别高兴的太早, 下午就出成绩了，语文试卷和英语试卷已经改好了, 现在都在我办公室放着, 我要先登记一下, 待会儿下课课代表来我办公室领一下。”王平早就看明白现在的这群孩子们了, 只要有的玩，总比在教室里关着好。

    “继续早读, 英语单词都背起来。”

    摇了摇头, 走出教室。

    叶眠冬虽觉得这次考的还不错，但是还是有一些紧张。

    阳光在玻璃窗上折射出好看的彩色，窗外是树叶零落，秋风萧瑟, 女孩坐在窗边, 瓷白的脸正经，捧着书看得认真。

    下课铃声一响，班级里就像是混进了一群欢脱的猴子，闹闹, 还有吴志强奔波在课桌间的身影。

    苏兮裘体育很不错，上学年的运动会参加了800米，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这次她也很想挑战自己，于是报了800和1500。

    “叶眠冬同学，你想报什么？”

    叶眠冬从跟在爸爸身后，早已把长跑和跳远训练得出神入化，秉着能给班级争争光的想法，姑娘直接在3000米和三级跳后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3000？你可以吗？我1500都觉得有点悬，你这身板能行吗？”苏兮裘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我之前跟我爸爸后面有练过，我还跑过半程马拉松呢，3000米不算什么。”

    “那三级跳？”

    在苏兮裘眼里三级跳堪比蹦极，都是危险的运动，只是一个跳坑里，一个拴着根绳往水里跳，那都是要在空中扑腾的，万一没控制好力度，很容易摔的。

    “跳远我也跟在我爸后面学过，学初中的跳远一直都是我包的。”姑娘昂着头，眼里都是敬仰，是对父亲的仰仗，也是对自己的鼓励。

    “可是三级跳和跳远不一样啊。”

    “我可以学。”坚定，有力道的声音落下。

    “为什么？”

    姑娘眼里有光，亮亮的，是希冀，是自我鼓励和安慰：“因为只是我爸爸喜欢的运动，我想让他知道。”

    “那你爸爸？”

    “他在很远的地方。”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不知不觉地就落了下来。

    郑俞淮回来的时候，见姑娘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鼻子哼哧哼哧地抽着。眼睛肿得老高，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什么欺负。

    “你怎么了，叶眠冬同学。”

    清冷的，带着一股莫名的亲和力的声音在头顶落下，像是被轻轻地扫了一下，心清竟慢慢地平复下来，只是刚重归于平静的心跳此刻跳动如雷，就像是夏季雨夜的惊雷，来得仓促，没有任何准备。

    她窘迫地将头低了下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肿得半天高的眼睛。

    “怎么哭了？”刚劲有力的手指在她头上抚了抚，安抚力十足，姑娘就像只害羞的兔子，藏着掖着。

    “能和我讲讲吗？我也好帮你想想解决方法啊。”

    她下巴枕在手臂上，稍稍抬起了头。

    郑俞淮乘机将她的下巴抬起，姑娘的头猝不及防地抬起，发丝划过他的手掌，痒痒的，麻麻的。

    “叶眠冬，别一个人憋着，和我？我又不能吃了你。”

    当全校大部分女生都喜欢的脸毫无保留的出现在她面前，当被全校的人称作不好接近，行走的冰块，却一次次在自己面前破例的人温声地对自己着“能和我讲讲吗”的时候，姑娘眼眶一热，泪水溢出。

    “我想爸爸了。”

    “想爸爸了？”

    他记得姑娘在辩论赛上过，她的父亲去世了。

    “想爸爸了，那可怎么办？我也不能给你变出个爸爸来呀。”男孩挑了挑眉，继续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看看我这个‘爸爸’怎么样？”

    ——不介意的话，看看我这个‘爸爸’怎么样？

    姑娘破涕为笑。

    “神经病。”

    “高兴了吗？”郑俞淮搭在她的头上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我都这么神经病了，你别还不高兴。”

    秋风送着一阵阵清凉，大雁南飞都是成群结伴的，落叶却是独自归根，葬于这片大地。

    暗恋心事亦是，它是藏在心底却总是难以言的爱意，也是眼里有光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温柔。

    ***

    成绩出来了。

    叶眠冬确实考得不错，位居全班第五，文科年级前十。

    姑娘呼的松了一口气，眉眼舒展开来，紧绷了好几天的脸总算是松弛了下来，眼里含笑，嘴角隐隐带着笑意。

    成绩单被贴在了讲台桌旁，周围挤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叶眠冬好不容易挤到了最里边，先是一眼就看到了郑俞淮的成绩，依旧是好得没边，这次总共超出了第二名10分。

    “郑俞淮是第一名。”

    “果然上课不睡觉了之后，干啥啥都行了。”

    “你懂什么呀，人家底子本来就好。”

    “你知道的有我多，我可知道……”

    “行，你知道的多。”

    叶眠冬看了一眼苏兮裘的成绩就回到了座位。

    “叶眠，我一定考得不好吧。”

    “挺好的，就在我下一个，班级第12，年纪48。”

    “真的吗？谢谢叶眠冬同学，要不是有你帮我补习数学，我不得完了。”

    叶眠冬笑着：“没关系，我应该的，你不还给我补了英语，多亏了你，我英语第一次上120了。”

    “走，姐们请你喝奶茶。”

    叶眠冬就是喜欢甜的东西，姑娘嘴可馋了，只要是甜品来者不拒。

    卖部旁边有一家奶茶店，此刻里面人挤人，挤出来了一批，又挤进去了一批，总之人永远也散不完。

    叶眠冬和苏兮裘站在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堆里，挤也不是，撤又不甘。

    倒是和热热闹闹的奶茶店比起来，今天的卖部格外冷清，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

    叶眠冬扯了扯苏兮裘的衣袖：“要不和卖部里的奶茶也可？”

    苏兮裘只是觉得出来都出来了，队伍也都排上了，心里有些不甘，每被拉一步，都要一步三回头，就盼着人突然就少了。

    卖部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电风扇呼哧呼哧地悬在空中工作着。

    叶眠冬每次来卖部就会先买上一瓶桃子味汽水。

    今天不知怎么了，桃子味汽水竟然没有了。

    “阿姨，桃子味汽水还有吗？”

    阿姨抬头看了一眼货架，指了指：“那最顶上还有一瓶，今天没有进到货，只有那一瓶了。”

    她顺着手势看了过去：“谢谢阿姨。”

    叶眠冬在女生中算得上是高挑的，瘦瘦高高的身材，就像个没发育好的豆芽菜。

    货架太高，姑娘踮起脚尖，却怎么也拿不到。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擦过她的手臂，往上一捞就捞了下来，手里握着那瓶桃子味汽水，玻璃瓶身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光，是五颜六色的，却不知不觉迷了她的视线。

    她转身，鼻尖擦过了他的衣服，是一件白色的卫衣，最简单的款式，却被他穿出了一股仙气，就像翩翩少年一般，惹得人心动。

    叶眠冬指了指他手上的汽水，温吞的声音落下：“郑俞淮，能把这瓶先给我吗？我想喝。”

    郑俞淮垂眸轻笑了一声，清润的声音响彻整个卖部：“叶眠冬，你讲不讲道理啊，明明是我先拿下来的，不应该是我的吗？”

    “我下次会还你一瓶的，你想要什么都行。”

    “叶眠冬同学，你就因为一瓶饮料就这么忍气吞声的？”他俯身靠近她，鼻尖充斥着淡淡的柠檬香，是他身上的味道，清冽干净，就像夏季的晚风，清凉舒服。

    “嗯，我想喝。”叶眠冬看着他，坚定地着。

    郑俞淮点了点头，眉宇间的笑意更甚，桃花眼本就多情，此刻微微弯着，眼尾的那颗褐色泪痣就像是造物主留下的痕迹，禁欲又带着一丝蛊惑。

    “那，我提个要求，你答应并且做的让我满意，我就把这瓶汽水给你。”

    “你。”叶眠冬见还有可商量的余地，眼睛都亮了。

    “叫我一声听听。”

    姑娘停顿了一会儿，开口：“郑俞淮。”

    “没听清。”

    “郑俞淮。”女孩提高了音量，又叫了一遍。

    “记住了吗，以后这样叫我就行了。”男孩直起身子，将手里的汽水递给了她，“叫一下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姑娘结果汽水后就付了钱，跑出卖部。

    心跳如雷，就像是要跳出喉咙。

    脸也红得不像话，就像是个柿子，看上去可可爱爱的。

    仰望澄净的天，就像一望无际的海岸，强烈的白光反复横跳着，就像是海面上泛起的微波。

    叶眠冬遮了遮阳光，瓷白的脸落下光的斑点。

    晕红的脸颊是在秋风中的无限悸动，也是一场无比盛大的，不出口的暗恋。

    当自卑过剩，多出来的那部分将变成无尽的温柔，还有持久的安静。

    原来仰仗一个人，就会想着向那个人靠近啊。

    回到家后，姑娘翻开手机备忘录，在里面又添了一条：

    ——2010年11月29号

    ——郑俞淮，郑俞淮。叫两声，好可爱。

    ——不想要公之于众，只想把他私自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