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工部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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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才反应过,今日她所做的一切,都没询问过他的意思,从始至终他话都没一句,倒像是,被她摆了一道。

    迟椿几乎是落荒而逃,回到席位上,心砰砰直跳,岑故最后的那个眼神,若不是她亲眼看到,怕是都快忘了他还是锦衣卫,是传闻中手段暴戾,沾染鲜血无数的危险人物。

    坐隔壁的姐见迟椿回席,酸溜溜的开口:“迟姐真是出尽风头呢。”

    这酸味儿,怕是方圆十里内都能嗅到,迟椿最不屑与和这些眼高于顶还故作矜持的世家姐交道,懒得搭理她们,让她们自个儿酸去。

    端起桌上的玉壶斟了杯酒,想犒劳一下今日为自己出了口恶气的自己。

    身后突然出现一人俯身朝她行礼。

    此人一看衣着便知是宫中内侍,他弯腰笑的阿谀:“迟姐,公主让奴才来请姐您移步,陪殿下坐片刻。”

    迟椿望向那边,果然见道阳公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微微点头示意。

    “那劳烦公公带路。”既然公主想要结识她,那可是她的荣幸,哪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在周围一众人嫉恨羡慕的目光中,她朝着公主那边走去。

    对这位公主品性喜好的了解都少之又少,不过对她前世的悲惨境遇,迟椿十分惋惜,只是那时的自己在柳萱和段辰的折磨下自身难保,对于公主被杀的消息传出,她叹息,希望曹娴下一世能自由,莫再生于帝王家。

    看着迟椿走近,道阳公主曹娴欢喜的朝她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曹娴似乎很喜欢她,迟椿刚一坐下就拉过她的手,一脸羡慕的看着她:“迟姐姐,你刚才好厉害,我好崇拜你啊!”

    迟椿笑道:“公主过奖,臣女惶恐。”

    “姐姐不必那么拘束”,曹娴目光真挚,“我平日待在宫里,也没什么朋友,姐姐若不嫌弃,可以唤我娴儿,我们就是朋友啦!”

    没看出来,这道阳公主还是个自来熟,大概因为是宫里唯一的公主,母亲又是皇帝的宠妃,自被保护的很好,没什么心眼,眼神也很单纯。

    “公主金枝玉叶,又生性活泼,京都各家姐都该是很愿意和公主结交的。”

    “可我不愿意,”曹娴撇嘴,眼里闪过一丝不悦,而后仰头笑看迟椿,“这是我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直接的对岑哥哥言明爱意,姐姐你真的很勇敢,又随性,我真的很羡慕你。”

    这是曹娴第二次毫不掩饰的直言自己的羡慕。

    迟椿的心多了几分柔软,养在深宫里的公主,虽然受尽陛下和瑜贤妃的宠爱,可到底,还是被困在了座黄金牢笼中,没有选择也没有自由的金丝雀,前世就是最好的证明。

    “公主认识岑故?”

    曹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迟椿,这个话题到了她最感兴趣的地方:“岑哥哥常进宫见父皇,久而久之,我们也就认识了。再,他长的那么好看,宫里的宫娥们都认识他!”

    “对了,可至今为止,在我见过的那么多姑娘里,只有迟姐姐和岑哥哥是最相配的。”曹娴压低声音,在迟椿耳边道。

    “哪里相配了?”迟椿饶有兴致地询问。

    曹娴一脸认真,扳着手指一一给她数:“相貌啊,家世啊,才华啊,性格啊,胆量啊,还有你们站在一起,简直就是把‘般配’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听着听着,迟椿忍不住往岑故的方向看去,刚好再次和他对视,两人几乎是同一瞬间移开视线。

    是凑巧吗?还是他刚刚就一直在看她?

    曹娴看出迟椿表情的异样,又看向岑故,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

    “莫非真和《轶事云集录》里的那样,姐姐你和岑哥哥,你们已经……”

    迟椿顾不得君臣之仪和身份差异,一把捂住曹娴的嘴,怕她接下来些让自己都招架不住的话。

    还真是棋逢对手了。

    迟椿本以为她就够肆无忌惮,口无遮拦了,没想到道阳公主和自己还不相上下。

    “公主,原来你也看这等市井闲谈啊?”

    曹娴将迟椿捂住她嘴的手移开,满脸兴奋:“那当然了!宫里除了父皇母妃,就没几个人不看的。不过我敢保证,‘春为君顾’是近些年来《轶事云集录》里写的最精彩的一则!”

    没想到这书还挺风靡,看来人的本质就是爱八卦,诚不欺我。

    迟椿很快就和曹娴熟络起来,两人之间有不少共同话题,年纪相仿,聊起来毫不费劲。

    宴过一半,酒过三巡。

    岑故起身离席,迟椿以为他要去更衣,未曾想他径直走过来,跪在皇帝面前。

    “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在宽松氛围里熏的头脑微混的迟椿猛地清醒不少。

    现在岑故的一举一动,都在波动她的心弦,不为其他,就为她知道,弹劾祖父的证据由岑故亲呈,而到底是何时开始,具体时间她无从得知。

    皇帝见状,抬抬手:“岑卿所谓何事?”

    岑故拱手:“今日陛下宴请,普天同庆,臣本不应扰各位雅兴。”

    “可事急从权,臣斗胆进言。”

    “臣要弹劾工部侍郎薛虹。”

    其他人顿时噤声。

    工部侍郎猛地站起身,忙到中间跪下:“臣不知所犯何罪,还请陛下明察。”

    整个宴会上鸦雀无声,气氛降到冰点。

    只有迟椿松了口气,不过又想,既然弹劾的是工部侍郎,那今日就是他革职之日,段辰授职之时。

    皇帝面上笑意尽敛:“岑故,你继续。”

    “是。”岑故答。

    “日前,臣受命于陛下,暗中追查由工部虞衡清吏司下设军器局,核准发往邳州渤港供定远将军平乱之用的火器,在到达邳州后核验数量与工部呈上数量不符一事。”

    “此间发现京中如意酒楼发生的一起命案与此案有所牵连,死者系软香楼莺莺,起初疑是情郎周巡情杀,后经仵作勘验,确定为虐杀,且手段狠毒残忍。”

    工部侍郎听罢,勉强的扯出个笑:“同知大人既已将虐杀莺莺之人周巡捉拿归案,那和本官又有何关系?”

    岑故冷冷回头,瞥了工部侍郎一眼:“有无关系薛大人不知道?”

    “莺莺因何而死?周巡为谁顶罪?周巡之父和薛大人有何私下交易?想必无需岑某一一告知,大人也该心里有数。”

    岑故再向皇帝拱手:“启禀陛下,此案经臣调查,应定性为一起通敌谋逆案,请陛下裁决。”

    工部尚书此时已经是大汗淋漓,拼命的向皇帝磕头,声音颤抖的不行:“陛下,陛下明鉴!臣冤枉啊!”

    皇帝皱眉扶额,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模样,摆摆手:“将薛虹收监诏狱,革职查办,此案交由岑故你来审,物必让他出那批丢失军械的下落。”

    “是。”岑故授旨,退居一旁。

    门外涌进两排锦衣卫,将薛虹和他的夫人,儿子薛圭一同押了下去。

    离去时,薛虹还在死命喊着“冤枉”“陛下明鉴”。

    群臣交头接耳,却无一人敢上前为薛虹话。

    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进了诏狱,就很难再活着出来。

    薛虹歇斯底里的喊冤声最终消失在金銮大殿外,殿内气氛却依旧很紧张。

    皇帝笑着开口缓和氛围:“这工部侍郎职位不可空缺,不知各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

    “臣柳俞,举荐恩科状元段辰。”

    “臣附议。”

    “臣附议……”

    大势所向。

    迟椿眯起眼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水到渠成。

    这本该是朝堂上商议的国事,为何会在宴会上,当着那么多大臣和家眷的面出。

    她并不觉得全是巧合,而应该是深陷别人精心布置的局中。

    只是这布局人是谁?是从头到尾冷眼旁观的祖父,还是温和含笑的岑首辅,是冷声弹劾就能要了薛虹一家性命的岑故,还是刚刚还一脸和善叫自己丫头的皇帝。

    目的又是什么?

    看来今日工部侍郎这个位置,非段辰莫属。

    坐在迟椿身旁的曹娴耸耸肩:“交到岑哥哥手里,看来薛家这次是真的要倒了。”

    对于曹娴如此淡定的回答,迟椿难免惊讶:“公主,你难道知道岑故……”

    “迟姐姐别误会了,岑哥哥他并非你想的那样,他不是坏人!”

    曹娴轻声叹息:“只是,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他所承受的,确是我们无法想象。”

    所以……

    迟椿隔着人群看向远处负手而立的岑故。

    岑故长身玉立,面色淡漠。

    所以,如果真有那么一日。

    岑故也会如今日一般,毫无感情的上奏弹劾,轻而易举的要了他们迟家满门性命。

    宫宴结束时,曹娴亲昵的握着迟椿的手,要她多进宫陪她玩儿,迟椿微笑着答应。

    道阳公主是个很好的姑娘,如果,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扭转前世曹娴的悲惨遭遇。她希望曹娴能觅得良人,安稳度过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