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千盏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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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椿醒来后,余勐担心她受了惊吓,接下来路途颠簸,身子会吃不消,所以算在沙定休息些时日,再启程去康宁。

    听外祖父,那日定远将军只是途中顺路和岑故一起将她救下,把人送回沙定后,匆匆带领人马赶回邳州了。

    迟椿皱眉,这种借口自己都不信,外祖父也定然不会信。

    正在沙场备战的将军擅离职守,那可是死罪,若非陛下密令,怎敢公然带着人马离开?

    不过迟椿也不想深究,若事事都要弄个明白,实在劳损精力。

    自那日刚清醒时见过一面,之后几日都没再见到岑故。

    那时候正在气头上,迟椿巴不得永远不见他。

    之后菲莹还来找过她几次,只是迟椿都没放她进来,不论目的为何,好心还是坏意,正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主仆之间,忠心何等重要。

    休息了有些时日,好得也差不多,这日,迟椿早早起来收拾行李,想着晚些时候和外祖父一声,明日一大早就出发,总不能为了她耽搁太久。

    房门突然被敲响。

    迟椿以为又是菲莹,每日风雨无阻的来请罪,便直接出声让她回去,不必再来了。

    “迟姐,是我,严晁。”

    是他?

    迟椿停下手里叠放了一半的衣服,过去为他开门。

    来也怪,严晁作为跟随在岑故身边,形影不离的校尉,确实有好些时日没见他了。

    “严校尉,找我有事?”

    平日里手握刀柄,昂首而立的严晁,今天似乎有些紧张,没穿正服没佩刀,双手在身前搓啊搓,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那个,今日是沙定的‘千盏明灯会’,在下就是来问问,迟姐想不想参加?”

    “你……约我?”迟椿蹙眉,不确定地问道。

    严晁后退一步,连忙摇手:“不不不,不是在下!”

    “那是谁,岑故?”

    “不是。”

    “那是谁?”

    “……”

    迟椿无语至极:“不?那算了。”

    完就要把门合上,被严晁伸手拦住:“迟姐等一下!”

    她停住手,看着严晁,再给他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是,是大人!是同知大人。”

    到后边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心虚,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两人莫名其妙互不搭理。

    大人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想让他先低头,做梦。

    那迟姐就更了不得,吃软不吃硬,有时候软硬皆不吃,难伺候得很。

    大人的意思是让他来找迟姐,究竟是否有要邀约的意思,严晁且大胆揣测是了。

    迟椿听到这个答案后确实满意,觉得是岑故先低头了,严晁舒了口气,以为她会答应。

    “既然是他邀约,我就更不想去了!”

    完直接将门关上,走回床边继续收拾衣物。

    严晁也是一愣,苦着一张脸拍门:“迟姐,迟姐?别啊,再考虑考虑……”

    最后还是外祖父亲自出马,她在屋子里足不出户那么多日,怕真闷坏了,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

    出门前外祖父还嘱托严晁保护迟椿。

    嘴上着不乐意,面上表情很牵强,身上处处透露着自己的不情愿,着装扮却是一丝不苟。

    刚出门时,外边几个行人眼睛都看直了,盯着她的目光挪都挪不开不开。

    迟椿习惯了,不以为意,但是严晁心谨慎,别人多看她几眼他都警惕几分。

    “千盏花灯会”,布景和这个节日的名字差不多,沙定城内处处挂起花灯,各式各样,形状不同,每条街道被点缀仿佛置身盛世看繁华人间,远近高低,生生照亮了空中一片,人们在花灯中穿梭,或有郎才女貌者,或有黄发垂髫,热闹非凡,看的人眼花缭乱,不知从何赞叹起。

    在京都里,这样隆重的宴会也不少,甚至比起这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能是身处异乡,迟椿觉得这个灯会很新鲜。

    出了京都,一举一动不会有那么多人盯着,她也放松不少,每到一个摊子前,遇到些好看好玩的东西都会驻足,喜欢就掏钱买下来。

    街道才走了不到一半,严晁手中不同大的盒子已经抱了好些。

    他一边在拥挤的人群中努力歪头看路,一边给迟椿指路,让她别走岔了。

    迟椿突然停下脚步,严晁险些没刹住脚撞她身上,还好及时止住,臂弯中堆得高高的盒子就没那么幸运,摇晃了两下,还是散落在地上。

    严晁忙蹲下去捡。

    “是投壶欸!十之箭投中一半以上有奖励,严校尉有兴趣吗?”

    迟椿兴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严晁只顾着捡盒子,眼睛往投壶处瞟了眼,随即收回目光,不经意道:“就这距离,迟姐不是手到擒来么。”

    摊子的老板听到这话,不乐意了,看看摊子前跃跃欲试的迟椿,又看看刚捡完东西起身的严晁道:“伙子可别大话,我家这投壶,壶口很,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投进的,不信来试试!”

    周围其他围观的人也纷纷起哄,让他们露两手看看。

    迟椿不急着应下,而是先量一圈摊子后悬挂的花灯,漫不经心的:“那敢问店家,若十支都投进的奖品是什么?”

    店家一副不相信她能做到的表情,抬手指向后边悬挂着最明亮、最精致的一盏莲花形状的灯笼,对她道:“本店的镇店之宝‘步步生莲明盏’,若姑娘真能十支全中,便送与姑娘,如何?”

    迟椿顺着她的手指的地方看过去,那盏花灯十分漂亮,在所有花灯中瞬间脱颖而出。

    “这灯好看吗?”她转头问严晁。

    严晁还没回答,站她身后的人终于忍不住向她解释。

    “这可是李老头家镇店之宝‘步步生莲明盏’,千金难求!你在整个沙定绝对找不出第二盏比它更精致、更漂亮的!”

    “对啊!”

    其他人纷纷应和。

    听罢,迟椿挽起广袖,伸手讨箭:“那行,我姑且试试。”

    接过箭,抬手瞄准投掷过去。

    羽箭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稳稳当当落进狭窄瓶口内。

    一支又一只,接二连三,两个壶中,一个容纳五支,十支羽箭,一支不落的分别落在两个壶中。

    “好!”人群中发出一声称赞。

    随后大家都开始拍手叫好,李老头也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将“步步生莲明盏”取下,送到迟椿手中。

    “恭喜你啊,姑娘,”李老头笑着道,“芙蓉配美人,华灯衬风采,姑娘和这明盏真是相得益彰啊!”

    迟椿开心的提起花灯来回欣赏,似乎也对它很是满意。

    身后的严晁一脸安慰,果然还是大人最懂迟姐,这盏沙定城中最美的花灯,最终还是变着法的,被送到了迟姐手中。

    “对了,严晁,你怎么知道我投壶历害?”

    迟椿对手里的花灯爱不释手,又想到了投壶前严晁过的话。

    “啊,啊?”严晁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这有何奇怪?迟姐十岁就曾在花朝诗会时,一场投壶二十支羽箭无虚发,发发中的,当时在京都可是广为流传呢!”

    “有这事儿?”迟椿努力回想,实在是隔了一世过得太久,属实有些记不清。

    跟在她身后的严晁目光稍许黯淡:“没有……吗?也对,迟姐在京都时大放异彩的场合多了去了,记不得也不奇怪。”

    那可真是冤枉。

    迟椿苦恼,这经过了两世,况且严晁自己也了,那是她十岁时候的事儿。

    严晁最后还声嘀咕了一句:“可有人还如数家珍,一件不落都记得。”

    深深的怨气。

    他以为自己声音很,可迟椿听的一清二楚。

    总感觉今日的严晁有些奇怪,总些模棱两可的话,而且矛头都对准她。

    迟椿自问自己和他也算得上是朋友,他一番话的她像个负心人,辜负了他一般。

    严晁领着迟椿来到了澄心湖旁,吩咐引路的人给寻个雅座。

    澄心湖形呈圆状,周边水榭由长廊衔接,相对独立又连成一气,依湖水岸边而建,临湖而望,亭檐上明灯晃晃,立入水中的柱脚边飘满荷叶底的花灯,随着水波慢速回旋,然后被粼粼涟漪推向湖中心去。

    湖心搭建起个台子,飘渺的红色轻纱自高架上垂落,一阵风拂过,轻纱便如妙曼舞姬般翩然起舞,妙不可言。

    湖面不大,给迟椿和严晁位置靠近正东座次,算是贵宾之席,而正东面的几个位置,应该就是留给沙定知府等人,来参与此次灯会与民同乐的吧。

    严晁让人上了壶庐山云雾,迟椿抿一口,茶香醇厚,味道甚佳。

    迟椿看着湖心的舞台子,觉得一会儿该是有什么表演之类的,向严晁询问:“这一会儿上湖心台子的,会是什么人?”

    刚好端果盘上来的二一听,笑道:“姐这话一听就不是沙定本地人,湖心台的表演,和今晚‘千盏明灯会’背后的故事,可有联系哩!”

    迟椿来了兴趣,杵着下巴看他:“这灯会背后还有故事?你且细细呗!”

    二为两人斟了茶,便开始讲故事。

    故事发生在曻朝还未一统,神州大地仍处割须混乱的前朝末年时期。

    曻朝的开国皇帝——曻□□,占领京都之时,沙定还是其他势力的地盘,毗邻京都,威胁不,但是双方实力相当,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曻□□非坐以待毙之辈,便派当时身边亲信,骁勇将军潜伏入沙定,探虚实。

    那时正值战乱年间,进出城池的管控十分严苛,为避免单独出入引起嫌疑,骁勇将军带上其夫人,伪装成逃难的贫民夫妻,顺利进入城中。

    这一潜伏就是两年,期间时局变化不断,曻□□朝北不断收复其他势力的割地,一统北方,如今正是向南收复的最好时机,第一处就是沙定。

    曻□□密传骁勇将军赶回京都,因其对沙定部署最为熟悉,所以欲让他速回共商大计。

    他马上回去告知妻子,收拾行李决定连夜离开,来到城门遇上士兵阻拦,扯了个理由要去其他地方投靠亲戚。

    士兵当然不会相信,甚至在他们急迫的言语中渐渐起了疑心,后来是将军夫人决定自己留下,让将军离开去先“投奔”亲戚,再回来寻她。

    将军自是知道,不日京都沙定开战,若夫人强行留下,恐怕凶多吉少,绝不同意。怎知夫人乃女中豪杰,甩开将军的手就开始斥责,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拘泥于儿女情长!

    完再也没看将军,转头朝城中走去,背影决绝。

    将军狠下心,扭头离开沙定,连夜赶回京都,将沙定布防一一告知曻□□,分析局势地形后,把攻的日子定在三日后。

    曻□□听闻将军夫人的事后,也立马像三军下达命令,攻沙定时,若遇到夫人,切不可伤之。

    原本已计划周密,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在出发前一日发生了变故。

    京都安插在沙定里,一个掌握重要机密的细作被抓到,因经受不住严刑拷,将京都所有计划都供了出来。

    好在觉得将军夫人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妇孺,就略过了。

    可出兵在急,士气正是高昂时候,此时取消攻,只会挫伤士气,重新部署所耗的时日,指不定他们在沙定安排的暗桩会被全部拔出,多年心血功亏一篑。

    无他法,只能维持计划,明日攻。

    夜里,骁勇将军站在城墙上远眺,想念妻子又忧心国事。

    突然,他见到远处的空中有些光点忽明忽灭,他忙唤手下拿来远镜一看,原来是十几个孔明灯。

    骁勇将军马上派人告知曻□□,集结军队,即刻出兵沙定,突袭之下,沙定军被得措手不及,没撑一会儿,城门攻破,曻□□带领军队进城。

    后来他们才得知,沙定城主听闻京都不日就要攻自己,马上带上人马,抄道去向比邻的贡城借兵,快马加鞭,第二日就能赶回,与京都大军勉力一战。而此刻正是沙定群龙无首、兵力薄弱之时,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不幸的是,将军夫人身陨,在放出孔明灯后,被士兵察觉异样,射落天灯为时已晚,便想要抓住夫人作为人质,为了不受欺辱,将军夫人投澄心湖自尽。

    派人将夫人捞起来后,骁勇将军抱着自家娘子,声泪俱下,痛哭流涕,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叹夫人之大义,掩面垂泪。

    曻□□叹她真乃巾帼不让须眉,追封其为镇国一品夫人。

    曻朝建立后,将军每年都在夫人殉国的日子,来到沙定,在澄心湖四周点明灯千盏,曻□□感他们夫妻深情,便将这一日定为“千盏明灯会”,全沙定百姓皆可参与。

    迟椿提出疑惑:“那为何骁勇将军见孔明灯,就料定是最佳进攻时机呢?”

    二解释道:“传闻将军曾和夫人约定过,等天下一统,国泰民安,二人就一同去享人间风花雪月,再放千盏明灯为家国祈福,所以明灯升空后,便是伺机而动时。”

    听完故事后,严晁赞叹连连,同时也为夫人和将军,在爱和大爱间的取舍感动。

    骁勇将军满门忠勇,迟椿在《大曻名将志》中了解过一些,却不知背后还有这等感人肺腑的故事。

    二好似也感触颇深,叹了口气:“骁勇将军一家真是世代忠良,如今的定远将军比起当年的骁勇将军,也不遑多让啊!”

    原扬?世代忠良?

    迟椿迷惑:“定远将军?他们……”

    “哦,忘了和您清,此时正在渤港平定扶桑之乱的定远将军,正是骁勇将军的曾孙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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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后边原扬就要出场啦!这应该算是一个挺关键的人物,一定加快速度写让他快点出现,下一章是男女主发糖吖~每天努力码字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