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初七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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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赎出陆晚贤后,来到邳州的第一件事就告一段落。

    岑故也收到了原扬从渤港的飞鸽传书。

    扶桑今日来屡次纵船驰骋在附近海域,时不时击水挑衅,两国之间的正面交战应该就在近日了。

    看完,岑故将信纸一角点燃,白纸黑字被火焰吞噬,最后化为灰烬。

    此时,敲门声正好响起。

    “大人,我可以进来吗?”清脆娇软的声音自外边传来。

    “门没关,进来吧。”

    迟椿轻轻推门,露出脑袋朝里边张望,见岑故一人坐在凳子上,前边的灰缸里还冒着丝丝缕缕的残烟。

    进门后,顺手拉上栓,将门关上,坐到岑故身边。

    “陆姐姐已经救回,之后你有何算?”

    岑故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子:“等邳州之事处理完,我会带她回京都。”

    陆晚贤离京已是多年,如今回去自然是好,别的不,要是哥哥能再见她,也该会欣喜。只是怜惜曹娴,让她原本就渺茫的希望,越发不可及。

    “你将她一人带走,陆家其他人会同意吗?”

    岑故道:“除了我,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迟椿震惊,陆家再不济,也是邳州世家,家族庞大,支系遍布。到底是什么灭顶之灾,才会让这样一个大家族,遭遇满门凋敝,只剩独女一人。

    想起昨晚岑故答应过她,会告诉她真相。

    现在,迟椿就很想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陆家……是被灭门了么?”

    迟椿心翼翼地问询,只见岑故微微垂眸,默认了她的猜测。

    果真如此。

    难怪昨晚提起陆父陆母,陆晚贤脸色瞬间苍白。

    迟椿忙急切问道:“为何被灭?这件事陛下知道么?”

    曾经的陆家,在京城炙手可热,陆家长女嫁给曻朝皇帝做了皇后,次女下嫁那时还只是首辅之子的岑松,陆启亦在朝中担任要职。

    皇帝也对陆氏青睐有加,极得盛宠,若换在那时,皇帝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坐视不理。

    岑故眉眼间是稍许厌倦之色:“普天之下,大曻之内,生杀大权只掌握在一人手中。”

    迟椿恍然大悟,震惊之情溢于言表:“陛下?!为何?陆家长女不是她的妻子么,看在夫妻的份上,不论如何也不至于对陆家绝情至此啊?”

    岑故摇头,冷笑道:“呵,夫妻情分?恰恰相反,陆家如今的下场,就是我这位姨母一手造成的。”

    听他这语气,应该是极其不喜欢皇后,提起她,眼神尽是轻蔑。

    皇后,在京都应该算是众人默认的禁忌,明明是皇帝的发妻,皇帝却在她被废黜后,绝口不提此人,仿佛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位皇后。

    近些年,瑜贤妃独得盛宠,这位曾经的皇后,也在渐渐被人们遗忘。

    关于皇后,迟椿是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她的事。

    第一次,是辞别宴上,道阳公主聊起自己的身世,曾和母亲被皇后诬陷,被迫离京,到寺庙中为国祈福,但是后来她们母女俩是如何返京的,曹娴一句带过,没有细讲。

    第二次,便是岑故今日所的这番话。

    一旦涉及到别人的家事,迟椿着实不好再问,指不定是人家家族秘史,不可对外人道矣。

    “好了,”岑故先终止了这个话题,“和扶桑的战事应该快了,我可能要亲去渤港一趟。”

    迟椿顿时挺直腰板,来了精神。

    “我要和你一块去!”

    岑故微微眯起眼:“迟椿,那可是战场,不是你玩过家家的地方。”

    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迟椿更是不屑。

    扬起下巴,语气铿锵:“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虽为女子,亦有报效家国之心。”

    望像岑故,继续道:“怎么,前有沙定第一位女知府苏乐灵,现在就不能有我以女儿之身,奔赴战场么?”

    看着她不像在开玩笑,岑故挑眉:“人家苏乐灵好歹师承余老,腹载五车,精通理政之道。你呢,武功盖世?飞檐走壁?还是能上阵杀敌?如果都不行,就乖乖听话,呆在穗城等我回来。”

    “……”

    虽然他的不错,但谁告诉他,去到渤港就一定要冲锋陷阵了?在后备军营做军师不也挺好。

    可她没这个脸皮出口,毕竟就自己这半吊子水平,《孙子兵法》都是跳着看完的,还是别出去丢人现眼了。

    迟椿像被霜焉的茄子,垂头丧气的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岑故有些无奈道:“还有些时日,应该要等原姝到了穗城,我才能离开。”

    “原姝?”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过一看这姓氏,应该和定国将军原扬有着不浅的关系。

    岑故告知:“她是原扬的妹妹,精通医术,常跟着原扬在军营里照顾伤兵,算是他们的随军大夫。”

    渤港之战一触即发,原扬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妹妹置身险境,将她安置在穗城,才能在仗时冲锋陷阵,无后顾之忧。

    据原扬信中提到,原姝已从渤港出发,大概也就这两三日到达了。

    从岑故房间离开后,迟椿本想去找陆晚贤。

    两人时候如此要好,这么多年,整个京都那么多名门贵女,迟椿也只认陆晚贤一个闺中密友。

    当来到屋时,负责照顾陆晚贤的丫鬟才告知,她一早就回了别故兮辞以前的房间内,收拾物品去了。

    毕竟已经赎身,便不会再回去,确实要把以前的东西收拾回来。

    陆晚贤没见着,在严府里闲着也无趣,岑故日理万机,定是没时间陪她,迟椿只能自行出府,到穗城的街道上逛逛。

    穗城中人来人往,集市热闹非凡,完全没有战争笼罩的恐慌,百姓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生活。

    邳州有六城,渤港和边三城接壤,故而遭受战火的情况要严重些,穗城与渤港间隔了衢城和麦城,算来仍有一段距离。

    可是,居安思危。

    青楼的歌舞不休,茶馆酒楼人满,路边吆喝的摊贩不胜其数,与此时正在水深火热中的边三城,简直天壤地别。

    迟椿走在路上,突然见不远处的墙角边,一群乞丐好像发生了争执,三四个身强力壮的乞丐正将一个乞儿围在中间,拳脚踢,乞儿双手护住脸,低声哀嚎,却无力还手。

    几个壮汉欺负一个,揍得乞儿满地滚。

    迟椿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掏出腰间荷包,摸出几锭碎银子,扔进他们乞讨的缺口碗里。

    听到响动,几人纷纷回头,看清碗中银两时,眼睛中贪婪的光芒大盛,谁还顾得上那乞儿,争先恐后的扑过来哄抢,嘴上还嚷嚷着“谢谢姐,姐好人有好报”之类的话。

    迟椿有些嫌弃,蹙眉道:“拿上银子,从我眼前消失,以后不准再欺负这个乞丐了。”

    几人诺诺连声,捞起饭碗,拔腿就跑,换个地方争抢银子去了。

    刚被的乞丐蜷缩成一团,背对着她瑟瑟发抖。

    迟椿忧心地出声询问:“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去看大夫。”

    乞丐没有转过身,而是慌张的摇摇头。

    迟椿也不做强求,将他倒扣在地的饭碗翻过来,朝里面放了些银两。

    “拿着这些银子,去找家医馆看看,万一被出内伤没发现,就糟了。”

    完,缓缓站起,准备离开。

    转身瞬间,后边的乞儿忍着痛撑地起身,用沙哑的声音激动的喊她。

    “姐姐!”

    迟椿闻言回头。

    眼前的乞儿,一身棕色亚麻衣裤,上面还布满磨损的破洞,全身上下脏兮兮的,还散发阵阵恶臭,脸庞清秀,有些灰尘,以及刚刚挨落下的淤青。

    迟椿硬是辨认了半天,才看出他是何人。

    “初七,是你吗?你没死?”

    惊喜伴随着错愕,迟椿也顾不得他身上脏,上前用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初七眼中充满泪花,本能想与她拥抱,却又顾及自己现在肮脏狼狈,生怕弄脏她。

    “我没死,我还活着!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姐姐!”

    迟椿为他找了间客栈,让初七好好理理,洗个澡换身衣服,又寻个大夫为他看伤,还好只是些皮肉伤,并无大碍,休息几日就好。

    她从未想过,此生还能与初七再见。

    自那日山寨被烧,全寨人不知去向,岑故也直言不讳,承认山匪已经被剿灭。

    她心灰意冷,认为年纪的初七,也葬身于岑故的绣春刀下。

    初七饿了好些天,一桌子菜才刚上来,就被他一扫而空,白米饭吃了四碗,还意犹未尽。

    吃饱喝足,他才向迟椿解释那晚的事情经过。

    迟椿离开山寨,从后山逃走,寨子里的人根本没察觉到,反倒是不知何时,山寨四周已潜伏了军队,一声令下,厮杀声起,士兵们轻而易举制住守门的山匪,冲进山寨,一举擒获醉酒酣睡的苟胜。

    见士兵来势汹汹,人数众多,自知不是对手,其他山匪也纷纷缴械投降,因此双方斗,虽有伤,但无亡。

    初七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却还是被士兵搜出,带到岑故和原扬的面前。

    原扬量起眼前的初七,撇嘴摇头:“这个年纪尚,我看就不必了,重新给他找条路子。”

    岑故听罢,挥手,手下的锦衣卫上前拉住初七的臂膀,要将他带走。

    初七死命挣扎,誓死不从。

    奈何力气没有常年经受训练的锦衣卫大,还是被强行拖拽着走。

    离开前,他最后回头,远远地望了一眼被绑上手的老大和其他叔伯兄弟,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在山寨里外泼油,岑故擦了个火折,随手一扔,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不!”初七歇斯底里的大喊,看着即将被火焰吞噬的其他山匪,痛哭流涕。

    却在这时,被带走他的锦衣卫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