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有兄岑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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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椿微微转醒,映入眼帘是布满繁星的夜空,海面恢复平静,风呼呼的在耳边吹,身体正躺在方才那艘船上,随着波浪起起伏伏。她衣服全部湿透,身子上盖了一件红色披风。

    头还有些晕,无法迅速思考,她慢慢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场景。

    爆炸,巨浪,溺水,失去意识……

    “醒了?”

    一个声音从她身侧不远处传来,迟椿偏头去看。

    原扬坐在那儿,身上铠甲被脱下晾在一旁,此时只着了白色里衣,束成髻的头发湿了水,落下丝缕黏在他脖子两侧。

    迟椿眼角微红,看了他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我还活着?”

    “不然呢,”原扬好笑地望着一脸认真的她,“以为和我携手共赴黄泉了?”

    没想到看着一本正经不好招惹的定远将军,这时候还有心思玩笑,迟椿扭过头不想理他。

    她努力撑在木板上,侧着直起身子,才发现他们的船被刚刚的海浪拍出好远,距离岸边有一段距离。

    “原将军可会操纵船只?”迟椿朝原扬发问。

    原扬摇头:“会操纵也没用,船上的操纵杆已坏掉,驾驶不了。”

    迟椿又问:“那其他人呢?”

    原扬答:“奉我的命令,回营地救援了。”

    她极目远眺,确如原扬所言,海上已是一片平静,之前偌大的船队尽数撤走了。

    如此便好。

    迟椿松了口气,又再次躺下身,望着星空出神。

    “喂,”原扬有心吓吓她,“你就不怕没人来救我们,只能一直漂浮在海上,等着自生自灭?”

    此处是战场,即便原扬身为主帅,大敌当前,也不会因着他一人的下落不明就丢盔弃甲,定远军依旧遵循秩序,听从命令,全力投入战斗中。

    迟椿知道,但还是顺着原扬的话道:“怕啊,怎么不怕。”

    而后,她目光坚定的继续道:“不过我相信,岑故一定会来找我,如果找不到他会一直找,直到找到我为止。”

    原扬浑身一颤,似乎被她这一段肉麻的话恶心到了:“得,你这话要是岑故听到了,指不定会有多高兴,不过在我面前大可不必。”

    迟椿听罢微微勾起嘴角,她也想给岑故听,千遍万遍的倾诉自己的爱意,把所有心里话都给他听。

    “原将军,你和岑故认识?”迟椿问道

    原扬摆摆手:“岂止认识!我和他兄长可是……”

    他突然噤声,没有再继续下去,关键字眼还是被迟椿捕捉到了:“兄长?我怎么不知道岑故还有个兄长?”

    原扬嘲讽:“你连他喜欢了你六年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关心他有没有哥哥。”

    此话的她一时竟无言以对。

    上一世遥遥见过一眼,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交集,要不是临死前,从柳萱口中得知迟家灭门也有他的一份,今生她可能根本就不会接近岑故,也不会知道他对自己用情至深。

    但迟椿没告诉原扬,这一世自己接近岑故,一开始是奔着利用和报复去的。

    “将军不算了。”

    或许是听了原扬的话,勾起心里内疚。她匆匆闭上眼睛,掩盖异样。

    原扬见状,以为她要休息,忙出声阻止:“现在你可别睡,不然睡过去就真可能醒不过来了,你死了我可没办法向岑故交代!”

    海上漂着起起落落,她又如何睡得着?

    不过迟椿得以顺着原扬的话,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那你和我岑故兄长的事,我就不睡了。”

    原扬叹息,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得的事,只是京都那群人迫于岑首辅的势力,不敢多罢了。现在天高皇帝远的,了也无所谓,况且他原扬手握重兵,就没在怕的。

    “岑故的兄长名叫岑逢,是我儿时的至交好友。”

    原扬开始慢慢叙述这场数年前的回忆,那时他还未及冠,定远军的兵权由他叔父暂管,他被送到京都住过些时日。

    岑家有两子,长子岑逢,次子岑故。可岑故天资聪颖,机敏伶俐,年纪已初崭头角,甩资质平平的兄长几条街,因此其他官员来到岑家拜访岑松,寒暄客套时,都更倾向于将这个儿子夸赞一番。

    久而久之,京都就只知“首辅有子,惊才绝艳,名岑故”,却不知岑首辅“还有一子,岑故之兄,名岑逢”。

    虽然生活在弟弟的光环下,处处被弟弟压一头,岑逢却从未妒忌过他,还为自己有如此优秀的弟弟而感到骄傲,每当岑故回家后,向兄长诉自己在学堂又得夫子夸奖,岑逢都会心底里为他高兴。

    “可是,他死了,在十六岁,正值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

    原扬声音里有不出的悲伤,迟椿侧着头,静静听他。

    岑逢和岑故同时加入了选拔锦衣卫的报名者中,锦衣卫作为皇帝最亲近的武将,职责“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权力极大,也只听命于皇帝,因此层层选拔极为严苛,不容有纰漏。

    关于锦衣卫选拔如何严格、如何非人,原扬一笔带过,不过迟椿也多少能猜测到,成为锦衣卫绝非易事,否则也不会岑故在京都横行多年,不满或不服的官员不少,却没有一人敢当面和他叫板。得着别人所不能得的特权,就要承受别人难以想象的磨难。

    而岑逢,就死在了那场锦衣卫的层层选拔里,而且是死在岑故手中。

    因为这是选拔的规则,那一批人里,只能活一个。

    残忍又冷酷,简直凶暴,不近人情。

    迟椿忍不住一个寒战,难怪称岑故是“玉面阎罗”,从那种规则里选拔出来的,若非冷血无情,又怎可能活到最后?

    “可按你的,岑逢疼惜弟弟,在最后只能留下一人抉择时,自愿舍弃性命换岑故活着出来也犹未可知,所以岑逢也不一定是死在岑故手中。”迟椿为岑故话。

    原扬瞥了她一眼,回道:“狡辩!即便不是他亲自动手,也是因他而死,怎么就不是死在他手里了?”

    迟椿很想反驳,照他这么,谁举办这场选拔谁负责,那皇帝岂不是罪魁祸首?

    “既然知道最后只能活一个,他们为何还要一同参加?”

    这不明摆着找死么。且不挺不挺得到最后,即便都挺到最后,也只能自相残杀。

    原扬摇头叹气:“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你还得去问岑首辅。”

    迟椿睁大眼,震惊不已。

    岑松作为他们的父亲,明明知道选拔规则,却让自己的两个孩子都参与,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岑首辅这么做,他们的娘亲就不管么?”迟椿脱口而出。

    她本能觉着母亲都是最护犊的,岑松的夫人,也是岑逢和岑故的娘亲,又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去送死,即便拼上性命怕也不会应允

    原扬表情严肃,低声对她道:“岑首辅和陆夫人素来不睦,且陆夫人在生下岑故三个后便撒手人寰,自然是管不了这事了。”

    岑故的父亲和母亲不睦,这件事迟椿倒是第一次听,不过光在原扬的叙述中也能听出几分。嫁到夫家本应冠夫姓,称岑夫人,但原扬称她陆夫人,可见有多不受岑松待见,甚至死后也不被夫家承认,带着自己的姓氏入土。

    迟椿犹豫开口:“陆夫人……可是先皇后的胞妹,邳州陆氏曾经的二姐,陆篱?”

    下邳州一路来,这个名字时不时在耳畔出现,时而单独出现,时而与她母亲余婉一同被别人出,总之,她实在对这位陆夫人充满好奇。

    原扬咂咂嘴,一脸难以置信:“啧啧,岑故果然不把你当外人,连这件事都和你了。”

    听罢,迟椿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可别,这件事从头到尾岑故都没提过只字片语,要也是她迟椿聪颖机敏,自己猜到的。

    “那陆夫人的事儿,将军也和我呗。”迟椿商量道。

    不过原扬似乎并不想,躲开她的眼神,搪塞道:“这还没嫁给岑故的,就忙着听起人家家事了?省省吧,长辈的陈年旧事,你没必要知道。”

    见迟椿愤愤,原扬好意提醒:“丫头,那么爱八卦别人的事,怎么不八卦八卦自己的?岑故喜欢你那么多年,京都几乎人尽皆知,为何就你不知道?不反思反思自己?”

    这句话的迟椿实在郁闷,怎么就人尽皆知了?作为此事的当事人,她真的丝毫不知道好吧。

    突然,远处的海面上升起点点火光,呼唤的声音也逐渐听得几分真切。

    “将军——迟姐——”

    “原将军——”

    “迟椿——”

    “兄长——”

    船上的两人对视,迟椿激动之情自眼眸中倾泻而出,她猛地起身,盖在身上的红披风骤然滑落。

    迟椿朝光点挥舞着双手,竭尽全力地喊道:“我们在这儿!我们在这儿!”

    原扬也起身过来,站在她身侧,看着迟椿卖力的呼喊。

    寻找他们的人听到呼喊,驶船朝他们行来。

    太好了,得救了!迟椿心里默喊,既然有人前来寻找他们,就明偷袭军营的贼寇已被降伏,待一切解决后终于来海上寻他二人了。

    迟椿此刻的心情无比忐忑,也不知道岑故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等到她搬去的援兵。

    急迫焦虑又万分激动的等着船上火光靠近,仿佛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经度过漫漫一生。

    站在船头的人隐约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那人和她一样迫切,一见到她,就飞身而起一跃而下,稳稳落在船头。

    “迟椿。”一声道尽失而复得的喜悦。

    迟椿顾不得浑身狼狈,披头散发,迈开步子扑进他的怀里,卸下所有防备。

    “岑故,你终于找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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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岑故找到了迟椿,这一仗完,过往的事情浮出水面,两个人也要和好如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