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天色骤暗。
那缓缓袭来的掌,如同倾塌的天空。
灭顶的压迫感中,这一秒仿佛无限延长。
人们的表情定格在震惊,恐惧,惊诧更多的是一片空白,完全来不及反应。
在这一刻,只有三个人动了——
金银异瞳的妖精种骤然攥紧五指。
记忆中骤然浮现出相差无几的一幕,瞬间他的双目都似乎泛起了猩红。
他尝试往前爬了一步,然而虚弱的身体,只能让他发出垂死般不甘的喘息!
下一秒,他身侧骤然奔出一道身影。
宛如一道瞬息跃出的流光与他擦肩而过,让异色瞳的妖精种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璀璨的银芒。
——陆糜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喀诺心有灵犀地瞬间召唤出双钩,反朝后方傻站的众人挥出。
被双钩牵引而起的狂风立即咆哮着将众人连同锁链从原地一气掀飞,将会被波及的范围清扫一空,为陆糜开辟出了最佳战场。
下一秒,陆糜与从天而降的掌迎上。
巨大的气浪瞬间横扫出去,将将扫过刚刚逃离的众人头顶,还残留的一点塔尔塔罗斯残骸在这一击中彻底粉碎,对冲的能量将天空冲出了一个偌大的云洞。
这时候,众人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而勉强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见陆糜一人挡在所有人之前,银枪横在那只巨大的掌之下,双方似乎正处于僵持状态。
从这一上一下的压制方位上看,处于下方的陆糜天然就处于劣势。
但这僵持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下一秒,陆糜眸光一凌,他的枪尖一刹闪过无数细碎的魔法阵,一番全方位的增幅解控bff瞬间叠满,随后——
“呲——!”
仿佛一瞬焕发新生般,银眸青年的双骤然发力,中的长/枪挣脱压制,狠狠划过上空的巨大掌心。
“——!!!”震动的,明显不属于人类的吃痛嘶吼从门扉内传出。
扩散而出的声波让空中的飞行器都疯狂摇晃起来,这时众人才如梦初醒,被迟来的巨大恐慌淹没。
“那,那是什么怪物啊!”
“呜哇哇,少主你没事吧!?”左法、右法匆忙飞到他们的少主身边。
然而那金银异瞳的妖精种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的那道银色身影,“竟然,挡下了”
自撕裂开的掌心中泼洒出近乎倾倒的血量。
陆糜淡淡瞥了眼被染上血迹的银枪,只见丝丝缕缕的黑烟从血中飘出,散发着不详的气息。他微微眯起眸子,随即一个利落的收枪将血迹甩尽。
再次抬头,那巨大的掌一击不中,已经重新往门扉内缩去。
喀诺趁势御风到他身侧,仰头望向那缓缓离去的巨,“那扇门之后莫非”
“你也感觉到了?”陆糜并没有追上去。
“嗯。”喀诺微微皱眉,“风的气息充满死亡的味道,果然就是那里了吧——”
陆糜点头,接口:“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会有通往深渊的大门,而且还是南域。”
南域,整个深渊最神秘的地方。被一条大多深渊物种也难以渡过的死河隔绝,即便是他们也一直以来仅在传中偶尔听闻。
同样,陆糜之前所救的两个妖精种便是来自那里。他之前还考虑过能不能找到去往南域的裂缝,原本以为是不抱期望的天方夜谭,没想到这就真的出现了。
当然,更让陆糜惊讶的还是这扇明显有人造痕迹的门扉——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它就是原本就存在于塔尔塔罗斯里的,看老人之前震惊的样子,如果不是这次大棘狱毁灭,估计这世上没人会知晓它的存在。
这时,那只惊鸿一现的巨已经完全消失在了门里。
那被破开的门扉并没有闭合,但里面的景象似乎被一种特殊的力量模糊,只能看见一团团扭曲的色块。
“唔,我怎么突然觉得好难受”
“呕!”
后方,突然传来众人的声音,他们一个个脸色发白,忽然恶心反胃。
喀诺看向陆糜,后者点了点头,“是刚才的血里带着死气。”
“这样么,难怪你没有斩断那只。”喀诺感慨似的,“人类还真是脆弱啊”
到一半,突然想起眼前的银眸青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恶魔老神在在的神情立时一顿,“你不要紧吗?”
“我?”陆糜微微侧头,神情平静地回答,“没有那么严重。”
那也就是还是有影响的!像喀诺这种诞生自风里的恶魔种,毕竟与有血有肉的人类不一样,而南域的死气对活着的生命的影响是绝对的。
千风化身的恶魔少见地慌了一下,他指尖挠了挠头,干巴巴地念:“净、净化——!”
“醒醒,你没有这种功能。”陆糜好笑地睨了对方一眼,“了不严重,而且那点死气很快就被空气稀释了。”
“哦。”虽然这么着,然而喀诺还是暗搓搓地让四周疏散的风吹动得更快了。
“先把人都送到地上去吧。”陆糜这么着,示意那些依旧抱在锁链上干呕的人们。
原本并不打算出的喀诺闻言,难得放弃了他顺其自然的准则,主动用风将所有人托送到了地上。
而此刻状态糟糕,经历完塔尔塔罗斯爆炸又被天外一掌吓得够呛,并在狂风中吹了半天的众人,完全没有精力继续露出惊吓。
直到所有人转移到了曾经距离塔尔塔罗斯最近的那座悬崖边,他们的心脏似乎才稍稍落回实处。
然而,当他们下意识寻找陆糜的身影时,银眸青年正在与老人对话。
陆糜:“关于那扇门,你知道些什么吗?”
老人望着眼前的银眸青年,深深呼吸了一下,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老头子,有些感到震惊的事情,也因为早已对一切释然而能够按捺。
听到青年的问话,老人顺着对方的目光仰望向天空那扇魔魅敞开的门扉,眉头紧锁起来似乎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
陆糜见状继续道:“看起来不管是外界还是大棘狱里的人都没有料到它的出现,这扇门应该已经存在很久了,若是连身为总狱长的你都没有印象,那它极有可能是同大棘狱一起诞生的。”
“”老人忽然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后问,“我能知道,门后面是什么地方吗?”
很奇怪的,老人居然会觉得眼前的银眸青年能够回答出他的问题。仿佛越是与对方接触,对方在他眼中的距离就越遥远,处处流露出神秘。
陆糜沉默了一下,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起唇,“是个连深渊生物都无法轻易离开的地方”
然而话音落下,两个人齐齐一怔,陆糜一瞬间仿佛明悟了什么,将视线落在即将开口的老人身上。
果然,下一秒老人双目骤然一亮,忽地开口道:“我想起来了——!那是曾经流传在塔尔塔罗斯的一个传,不过到了我这一代,还有所印象的就只有我这个老头子——的是在大棘狱最初诞生之时,它的创建者‘地狱的入口就在此处,那才是真正的塔尔塔罗斯’”
老人深吸一口气,“一直到刚才,我包括后来的人都以为,那的是大棘狱巨大的倒金字塔群”
“原来如此。”陆糜了然,“塔尔塔罗斯,死河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名字还真是没有取错。”
神话中的冥河与冥府,这样一切就得通了。
想来是大棘狱最初的建立者,发现并创造了这样一扇门——可以肯定的是,这扇门的原型一定是一道通往南域的深渊裂缝,而进入南域的深渊生物至今只有妖精种能够离开,可以,那里是这个世界上最针对于深渊种的天然囚笼。
就像真正的冥府之下的那片混沌——广袤,无垠,不得离开。
将进入这个世界的深渊物种流放去那里,既消除了隐患,也规避了这个世界的野心。一切都与大棘狱的初心不谋而合。
但似乎因为一些原因,这个计划最终被创造者放弃了,大门也被封存了起来。
不论如何,陆糜必须一声这个创造者是个天才,不别的方面,单是以几百年前的技术就能创造出这样一扇封印的门扉,那个人就绝对走在了此世之前。
起来这扇门跟他的密钥之书还有一点点相像当然也可能只是错觉,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那现在要怎么做?”老人沉声开口,“因为大棘狱的毁灭,这扇门似乎已经开启了,门另一边的世界——像那只巨一样的怪物会再次出现么,如果它出来的话我们要如何应对?”
“这个嘛”陆糜将视线转向另一边,“还是问问那边的原住民比较快。”
在他目光所指向的地方,左法、右法一边搀扶着他们的少主,一边傻傻地回望过来。
“诶?”左法右法发出了一声惊呼,足无措地,“如,如果是刚刚那只的话,我们倒是知道——它是修罗种,是跟妖精种一样隶属于南域的种族,不过它是其中最强大的种族!”
右法附和:“没错没错,当初我们背井离乡逃出来,就是因为修罗种突然大肆屠杀并抓捕我们一族。”
然而,陆糜并没有被两个妖精种可怜兮兮的模样影响,他神色平静地分析:“也就是,对方这次可能也是冲着你们来的?”
“应,应该不会吧?”左法露出忐忑的神情,“就算能够感觉到我们的气息,也不至于来的这么快?”
“它是冲着我来的。”就在这时,一直被左法右法搀扶的妖精种突然开口,声音微微沙哑。
陆糜对上那双绮丽的异色眼瞳,黑肤的妖精种同样凝视着他,羽睫轻颤,“这扇门其实从很久以前就被那些修罗种发现了,一直以来它们都守在门的另一侧,等待着大门有朝一日开启后前往这个世界的会。”
这话落下,在场的所有人类都不由一阵发毛。想到这么多年以来,有那样一群恐怖的怪物就隔着一扇他们都不知道的门,对这边虎视眈眈嘶——!
所有人不由下意识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次塔尔塔罗斯炸的时间好啊,正赶上陆糜在的时候!(不)
而这时,老人也正惊奇地盯着话的妖精种——尽管他在任期间收押过不少深渊生物,但这只妖精种无疑属于给他留下印象较深的一位。
毕竟对方是“自首”来的。犹记得当初对方突然出现在大棘狱门口还一度引起了混乱,谁知道警备赶到后竟直接束就擒,让一次原本的大事件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地结束了。
后来,老人曾经去找过这位妖精种一次,毕竟那个时候他已经认识了喀诺,很是希望能够再结识一位能够交流的深渊种,而这个与众不同的妖精种就给他一种有戏的直觉。
谁知道,这位妖精种完全拒绝交流,俨然一副自闭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没在大棘狱里开过口——不夸张的,现在是老人第一次听见对方的声音!
老人露出沉吟的神情,试探道:“你之前到大棘狱来,是因为你知道有这扇门,然后想利用它回深渊去?”
“我想应该不是。”陆糜却在这时,“那扇门的松动应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尽管有这次爆炸的影响,但岁月本身也是一层原因,除此之外我能想到的,便是大门另一侧死气的腐蚀——”
他到这里微微一顿,与此同时,异色瞳的妖精种正以一种莫名的神情望着他。
陆糜:“虽然只是猜测,但看你现在这副虚弱的样子你是在不断消除、或者净化这些死气,看守封印吗?”
——?!
这话落下,别是老人了,就连在场的左法、右法都惊住了。
想想看这段漫长的岁月以来,沉默的妖精种一直默不作声地画地为牢,镇守在无人所知的封印之前。
因为世界不同,所以不被任何人理解。
因为自身也会散发死气,所以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作为一个异类,孤立无援地面对封印之门——诚如老人所,以对方的立场其实大门打开意味着他能够回去,但对方显然放弃了这一点,或许是考虑到了两个世界的安宁?
不,等等,深渊竟然也有这么守序善良的种族吗?怎么突然好不习惯!还是这只是个个例?
“呜哇哇——少主你受苦了呜呜呜”多愁善感的左法立即嚎了起来,瞬间觉得自己这些年在人类世界辗转的那些惶惶已经完全不算什么了。
“好了,先去处理一下各自的伤势,那些异种交给我,其他人交给你们没问题吧。”以左法的哀嚎为背景,陆糜冷静地对众人吩咐道。
“五百米之外应该有一个平常给大棘狱供给的补给站,我就先带他们去那儿吧,囚犯也需要尽快安置。”老人从愣怔中回神很快做出决定,随后看了看妖精种,又看了看陆糜,“你留在这里?”
陆糜点了点头,仰头看向空中悬浮的大门,“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或许很快就会有新的状况出现了而且我有一种预感”
这一次,或许他要回到那个地方也不定
真是头疼啊,明明他的工资支付范畴内完全不包括这些业务
不夸张地,如果再出现一次那种巨人,在场所有人类除了陆糜没人能应付得了。
众人大概率要成为神仙打架中被殃及的池鱼,因此他们连声答应着陆糜的指令,只盼着不给对方拖后腿,少数一些人的不甘也只能藏在心里。
“好了,趁现在其他人都走了,我们来好好聊聊吧。”等到悬崖上只剩下陆糜和深渊种们的时候,他回想着刚刚老人与他擦肩而过时的那句“如果是真的,请替我向他表示感谢”,而后看向同样正凝视着他的妖精种,“如果来得及——”
他瞥了一眼空中正氤氲开团团色块的门扉,“我们或许可以先下为强。”
然而,妖精种却忽然向他伸出。
在银眸青年微微诧异的视线中,那只修长又伤痕累累的轻轻碰了碰青年的眼角。
顿时,一缕只有妖精种能够看见的浅淡死气,在他的指尖消弭。
也就在这个时候,陆糜突然注意到妖精种的耳朵其实也跟人类不太一样,有一点点尖耳。
在他神游般的注视下,那只尖耳上挂着类似红宝石一样的单边耳坠,突然微微摇晃。
原来是耳坠的主人突然别开头,声音微微发颤,“请您别看我”
陆糜:?这人这么容易害羞的?
一旁的喀诺沉默下去,他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妖精种做出的姿态。
直到左法右法忽然觉得有些冷的时候,他们看过去却只见到了恶魔人畜无害的清爽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