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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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阆直接把顾非声抱到了他房间,推开门沉默了一秒。屋子里用香薰放着浅淡的玫瑰精油,桌子上还点着诡异暧昧的蜡烛。他是听许夏临走前给铺好了床,可谁能想到她往床上用玫瑰铺了个心形?

    这是要干什么?

    以周阆的职业素养,看到这布置熟悉宛如非法窝点的现场甚至都可以直接开始扫黄了。顾非声也看傻了,喃喃道:“现在护理学的高材生,包办项目都这么多的么?”

    周阆无语了,忽然有一种全世界都以为他和顾非声在谈恋爱,偏彼此都不这么认为的预感。他把床上的玫瑰花扫了,抖了抖确定没有花瓣残余以后,周阆才把人轻轻放了上去。

    顾非声无奈问:“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是打算陪我一百天?”

    周阆不怎么在意:“一百天算什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余下半生就为给你偿命而活。”

    顾非声愣了,望着他半天都没反应。

    周阆见床单颜色有变,昨晚还应该是月白天丝的,透着一股子浅淡的白蔷薇香气。今天却换成了香槟金色的丝绸。随即问了一句话:“昨晚你睡的应该不是这个床品。你换了新的么?”

    顾非声不以为意地回道:“我有些尘螨过敏,秋冬季节会特别严重。我的床单几乎是每天都要换一次。”

    周阆猛地一震,脸色巨变!

    一瞬间,他脑子里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情。他脑海里浮现出叶心冉躺在解剖台上破碎的尸体,想起张主任和他的尸检报告。当时在他脑海划过又被忽略了的重要线索和提示,此时在顾非声出这句话以后令他突然想清楚了一切:

    叶心冉有着哮喘宿疾,不得不用糖皮质激素来进行治疗。而糖皮质激素这种东西具有很高的抗敏药效,被常常运用于治疗各类应激反应。

    叶心冉长期使用这种抗敏药物,身体一定会有强烈的抗药性,不可能会对药物和毒品太过敏感,但她依然在第一次触碰“画片”以后就产生了强烈的神经失控。

    所以她使用的画片毒品成分绝对有问题,并含有绝对的致死成分。如果那画片是魏娇娇的,那给魏娇娇毒品的那个拆家一定是想直接害死她!

    顾非声:“周阆,怎么了?你脸色很不好看。”

    “没事,你接着看书。”周阆一下子站起来,一边轻轻对他比了个势,一边立即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给罗建平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以后就被接通了,传来罗建平沙哑的声音:“喂?”

    周阆走到房间落地窗前,压低声音:“罗队,快点叫你的人直接把魏娇娇带回市局里,不要再放长线钓鱼了。她幕后的人有很可能是想直接弄死她!”

    电话那头许久都没人话。周阆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罗建平叹了口气:“你电话来晚了在五分钟前,我们派去跟着她的便衣来了电话。她突然失踪了,像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这么带走了。”

    周阆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呼出以后肺部都在抽筋:“你现在在哪?”

    罗建平:“建设路63号,心语补习班门口。这是魏娇娇最后失踪的地方。”

    “好。我马上到。”周阆把电话挂了立刻起身出门。

    顾非声关上书仰起头看他:“周阆,你今晚还回来么?”

    这个问题问得人心都抖了一下,要是换成别人来问或者答话的是以前的自己,周阆肯定想也不想就拒绝不。但是床上盖着被子的顾非声恬静美好,容颜都在灯光下柔和得像是中世纪的一副氤氲油画。这让他心尖都微微在颤,听见自己声音很反常地:“我尽量。”

    顾非声叹了口气:“我要是身体好些,或许还能跟着你一起出门。”

    提到这事儿周阆就来气,他伸出撩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用一种严肃地语气:“你知道你上次顶着未愈的伤大晚上跑出去看电影,是什么样的行为吗?”

    顾非声好奇:“是什么?”

    周阆冷冷道:“作死未遂。”

    顾非声:“”

    周警官以一种能让犯罪分子听了就立刻肝颤的习惯性句式:“你主动作死和我发现你作死是两个性质两个下场!这次你只是来东昌养伤的,所以就安分守己地乖乖在家睡觉,知道了么?”

    顾非声这次由于身体不方便,没办法看出太多的东西,竟一时之间连提示都没办法给他什么。见别人收回就要离开,连忙抓住了他的掌心道:“你一定要心。“

    周阆被他牵住狠狠一愣,掌心里的没有任何茧子,不算柔软但皮肤极佳,就像握住了一块白绸子。

    “在这个案子里,你一定要心。”顾非声盯着他道,“你切记,无论是敌是友,是强是弱,你绝对不要掉以轻心。”

    车从燕岭上开下来,一路开进了闹市区里。东昌是山城,整座繁华的城市就建在山地之上导致有些路段地势高低不平。

    周阆的车停在路口等红灯,忽然看到马路对面的路牙子上有个孩在慢慢地走着。

    那是一个带着口罩修着黑色短发的孩,寒夜里竟然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上衣和黑色短裤。他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脸上的口罩遮住了一半以上的轮廓,看身型顶多十岁。那孩子站在马路对面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立刻回头对视过去。

    只这一眼,周阆就屏住了呼吸。因为那孩竟然是个虹膜异色症患者!他左眼是浅灰色,右眼却是蔚蓝如苍空大海,就算是在光线不好的夜里也像是过分剔透的蓝宝石。

    外国人?

    孩隔着车窗远远望着他,忽然拉下了口罩,对着他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笑容。哪怕是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周阆也视力极佳地看见这个孩子漂亮到令人惊叹的混血五官。他右眼角有一颗不大不的泪痣,更显楚楚可怜,嘴唇则像是红蔷薇一样鲜艳。

    因为他这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周阆一下子警觉不对。这样美丽的孩子令他有种十分诡异不祥的感觉从灵魂深处升起,他竟是想下车去看一看他。

    这时他耳边突然记起来顾非声的叮嘱:“你一定要心。无论是敌是友,是强是弱,你绝对不要掉以轻心。“

    周阆没有下车,而是死死盯着那个冲他笑的孩子。此时路口忽然开过去了一辆速度极快的大货车,等货车开走以后,马路对面已经没有了人,仿佛那个虹膜异色的漂亮孩只是一场鬼魅的幻影,从来不曾存在过。

    周阆赶到了罗建平的地点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地点是一处课外培训教育中心门口。罗建平至少派了四个警员一直看着魏娇娇,本想要这姑娘安分一点呆在家里但魏娇娇分外不配合,自己高三了,不让她读书考不上名牌大学,接受父母同学的白眼还不如让她直接去死。

    后来在请示了以后,几个警员们就开着警车把魏娇娇送到了教育中心,她晚上要进行数学一对一的补习。

    据警察所,他们就在外面看着,当时那个一对一的数学老师课间出来休息接水喝,看到魏娇娇被人跟着,没认出是便衣警察一时好奇就攀谈了两句。全程不到一两分钟的时间,魏娇娇也没出来过。

    可是等数学老师再次进补习房,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魏娇娇不翼而飞,警察立刻意识到了不好,封锁了补习教育中心找人,但却是一无所获。

    周阆看了一下那几个有些丧气的警察,估计在他来之前没少挨罗建平的骂,就问:“那个数学老师查过了么?”

    一个警员早有准备:“查过了,是个正规的老师,有资料有介绍,在这个补习班已经上了三年的课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敢在警察底下偷人,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早有准备。”周阆皱眉。

    周阆沉吟片刻,皱着的眉始终没有松开。他来的路上就把“画片”成分有问题这件事告诉了罗建平,并让东昌市局的法医张倩主任加紧分析一下那张从死者叶心冉身上取下的证物,到底是什么成分。

    “张主任刚才给我来消息了。”罗建平眉头同样不展,“她那个“画片”和以前所缴获的都不一样,具有更强的成瘾性和剧烈药物作用。”

    周阆听他完道:“只能现在失踪了的魏娇娇也有了生命危险,我们得救她。”

    罗建平毫不犹豫:“救,当然得救。她是不是有罪是被带到法庭上之后的事情。”

    周阆问:“这么晚了你不下班?”?

    “人都要死了,下什么班。”罗建平一个电话打去刑侦支队调人,找人勘案还是得找专门的警力。

    东昌警方的效率还是可以的,没过多久罗建平里就拿着魏娇娇的所有个人资料走了过来。身高、血型、从她幼儿园到学的学历,家庭住址、家庭直系亲属和户口详细证明都有记载。

    罗建平看着资料:“魏娇娇,曾用名魏缪琳”

    周阆凑过去看了一眼,默默纠正:“不是缪琳,是璆琳,那个字读第二声,通‘球’。”

    “”罗建平把资料一甩,“你干什么走过来没声的!璆琳是什么意思?”

    周阆无语地看这位一米八出头的大哥还敢在自己玩面前举高高,以一米九的身高轻轻松松的伸,把他举高的文件摘了下来。

    他又看了一眼那个魏娇娇的曾用名字:“西北之美者,有昆仑虚之璆琳琅玕焉。这讲的是一种极为珍贵的美玉,在山中的光芒下会发出极其美好的光。这么风雅好听的名字,父母一定花了很多心思翻了很多书才取的,为什么又要特地改成‘娇娇’这种既土气又老气还没什么特点的名字呢?”

    罗建平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她改名字不是偶然,有某种契在里面?”

    周阆沉吟一秒:“人一般在什么情况下会突然改名?”

    罗建平想了想:“命格风水不对?”?

    周阆摇头:“娇娇这两个字五行不沾,改名肯定不是为了风水。设想一下,你在什么情况下你会斩钉截铁地选择抛弃自己的名字?并且还去派出所立法办证登记,督促身边的所有人都不许再叫?”

    罗建平仔细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如果会影响我日后的生活和工作,我可能会改。要不就是我最爱的人,比如我老婆孩子对我这名字贼难听,强行盯着我赶快改。”

    周阆愣了。

    罗建平完,见这人没反应了,皱眉瞪了他一下:“你干嘛?”

    周阆猛地吸了口气,那股夜间的空气让他肺腑在片刻间尽数寒凉。隐约间还有一种难以置信的不甘和莫名其妙的愤怒席卷了他,他那一刻就像是站在了深渊边上,底下闪光一般浮现了巨物狰狞的鳞片:“你刚才什么?再给我一遍!”?

    罗建平被他突然这副模样给吓了一下,接着:“我,如果我深爱的人觉得我原来的名字不好听,强迫我改名的话,我是一定会听他们的!”

    “他是不是有个曾用名,叫顾曦?”?

    “嗯羲和浴日,救得万众生灵。这个名字还是我老伴翻遍了山海经给他取的。”

    周阆无可抑制地再一次捡起了那个内心深处的疑问:顾非声他到底为什么要叫顾非声?

    明明曾经有那样光辉万丈被家人祝福赐予的名字,为什么十岁后要特地改名让自己变成象征寂静无声的存在?

    那一刻,在周阆心里,冥冥之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或许有那么一个人,曾在顾非声十岁经历那场绑架的时候,就在那片天堂岛上。

    那个人让顾非声舍弃了自己原来的姓名,又在那片埋藏地狱之门的蔚蓝大海中将曾经本该浴日之人彻底湮灭,用了最极致且深刻的段,意图将他整个人往死里溺毙至彻底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