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 40
路知忆不动声色的把手机屏幕摁灭, 装作无事发生。
她不想让沈南沨陷进危险,她的红山茶要活在阳光下,享受最新鲜的空气和最甜美的露。
但她不知道, 如果她不在了,沈南沨会头也不回的扎进深渊。
沈南沨轻笑了声, 回答皆在不言中——“都看见了,还藏什么?”
“路哥, ”沈南沨把手搭在路知忆肩上, 尾音含笑, “出去聊聊?”
完, 她没给路知忆拒绝的机会,径直走出了病房。
路知忆瞥了眼手机, 叹道:“江涟啊,你可真是我的‘好队友’啊,你这短信来的太及时了。”
两人站在紧急通道里, 门外人的交谈声顺着门缝进入,成为充斥在两人沉默之间唯一的声音。
“给你发微信的是谁?”
路知忆:“江涟。”
——这个名字真熟悉。
路知忆觑着沈南沨的脸色,心地问:“你是不是不记得她了?”
沈南沨被识破后也懒得继续端着, 没好气地反问:“我应该记得她吗?”
“她是我初二你高二的时候, 那个不远千里来找我球,结果还被你怼了的姑娘,”路知忆靠在楼梯扶手上, 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着,“有印象了吗?”
沈南沨的记忆重新浮现——是那个把必刷题还给她的人。
不对,她是怎么和路知忆联系上的?
路知忆瞄着沈南沨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便知道她十有八九是误会了,忙开口解释道:“我没背着你私联外面的姑娘, 我对除了你以外的姑娘都没有肖想。”
“我只喜欢你,只不过刚好你是女的而已。”
这话很肉麻,但沈南沨很吃这一套。
她阴沉的脸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虎口脱险”的路知忆松了一口气。
“顾殊之前帮江涟妈妈的公司过官司,江涟知道顾殊认识我之后,就和他一起去看我。”
“再后来我出狱后,顾殊把我微信推给她了,”路知忆边回忆边,“她现在是B大化学系的留校老师。”
沈南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面淡定如斯,内心将顾殊鞭了千百回。
——一个大男人,当什么红娘啊!
但生气的沈南沨脑回路依然在线,她迅速把话题带回正轨:“她找你干嘛?”
“沈姐姐,我没那么抢手,”路知忆被沈南沨明明吃醋但还强装淡定的样子逗笑了,“她和顾殊一起,在帮我调查我妈妈的事,这次也是我拜托的人家。”
沈南沨垂眸缄默了——路知忆在里面的八年,她没有一刻不想她。
那个时候她不能去见她。
一来因为这是她对易卜凡的承诺;二来,那个时候沈南沨不能出一点“错”。
她的身后是一个20几号人的团队,她只要一点风吹草动,这20几号人便是还几个夜晚的不眠不休。
凡事有度,她可以有私心,但不可以太自私。
路知忆走下楼梯,把沈南沨抱在了怀里,轻声道:“我知道你那时候身不由己,因为我妈妈也好,因为工作也好,我都理解,也没有怪过你,就是有时候会非常想你。”
话音刚落,没等沈南沨回过神,路知忆的手机震了一下,她垂眸望了一眼,莞尔道:“沈姐姐,我得离开一下。”
沈南沨闻言,心紧了一下,但表面依旧淡然:“去哪?”
“找江涟。”路知忆把手机亮给她,上面是和江涟的聊天界面,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江涟发的定位——西城泰宁区的月光KTV。
“哦,你去吧。”沈南沨瞥了眼路知忆,淡淡道。
路知忆一愣:“你...不生气?”
“路知忆,”沈南沨被她气笑了,“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喜欢生气吗?”
“没有没有,”路知忆从背后抱住沈南沨,笑着哄道,“沈姐姐的好脾气举世无双。”
*
路知忆到了江涟发的地址后,望着紧闭的KTV大门,懵了——这是要爬进去吗?
“老路!”路知忆循声望去,在KTV北边的巷子里,江涟弹出带着口罩的脸,拼命朝她挥舞着胳膊。
路知忆环视了周围一圈,唯一的监控也停止了工作,周围的路人行色匆匆,忙着各自的生活。
“你别告诉我,真的得爬进去。”
江涟忽视了路知忆言语中的无可奈何,淡笑道:“这家KTV前几年因为经营不善关了,但一直没卖出去。
跟我同办公室的建筑系老师的一个学生是这个KTV的设计师,我辗转了好几个人才要到的设计图稿,结果一看,好家伙,里面别有洞天!”
路知忆算是明白了,这个窗户是非爬不可了。
西城是A市的老城区,泰宁区从前算是老城区里比较“前沿”的地方了,A市第三中学就在这一带。
但终究别不过时代发展的齿轮,泰宁区后来也和西城一起没落了下来,周围大多是陪读的家长和晒太阳的老人。
路知忆是在想不来该怎么进去,偏头问道:“咱们怎么爬啊?”
江涟阴笑了两声,从背后拿出一个篮球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了窗户,玻璃碎了一地。
路知忆被她这种三岁孩恶作剧的行为惊呆了,没等她回过神,江涟已经先发制人:“妹妹啊,我和你了多少次了,不要到处乱跑,这个球是在篮球场上玩的,不可以往窗户上砸。”
路知忆冷眼看着江涟演独角戏,嘴角满是讥笑。
江涟也不出戏,做戏做全套地对后面看热闹的阿婆解释道:“阿婆,不好意思啊,吓到您了吧,这是我妹妹,”着,她佯装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头,“她这儿不太好使。”
路知忆彻底无语了,低声还嘴道:“谁脑子不好使呢?!”
发走了看热闹阿婆,江·超勇的·涟面无表情地回道:“谁接话谁是!”
路知忆:“……”
路知忆没有再继续和她嘴仗,撸起袖子准备往窗户上爬,结果刚抬腿就被人拽了下来:“江涟!你多大了!咱们这是在忙正……”
沈南沨横在路知忆和江涟中间,冷冷地望着路知忆,“杀气”毫无忌惮地从琥珀色的眼睛射向路知忆:“你多大了,还吗?”
沈南沨瞥了被砸碎的玻璃,冷笑道:“爬窗户,你怎么不上天呢?”
路知忆瞥了眼憋笑的江涟,暗示道:“你是不是早看到了?”
江涟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是无辜的,但脸上的表情却把她出卖的一干二净。
没等她得瑟完,沈南沨转过身,冷冷道:“好笑吗,”她瞥了眼窗户,三下五除二地轻松翻了进去,“进来啊。”
沈南沨神情平和,但直觉告诉她最好别这么做,但她必须要进去。
她讪笑着后退了一步,把路知忆让到了前面,“您先请,我后跟上。”
路知忆叹了口气,她不禁有些怀念当年喜好装AC的江涟了。
生活终究还是磨平了江涟的棱角啊!
路知忆刚想攀住窗棂,沈南沨握住了她的手:“上面都是玻璃碴,你当你的手是铁做的吗?”
“你什么时候腿脚这么利索了?”
路知忆稳稳地落在沈南沨身边,无视了江涟申请援助的手,“我记得你第一次爬我窗户的时候,咱俩可是两败俱伤。”
沈南沨微微皱眉:“你能不能换个用词,我什么时候爬你窗户了?”
“不带不认账的啊,”路知忆瞥见沈南沨泛红的耳朵,笑意粲然,“那我换个用词,爬我房间?”
沈南沨赏了她一个白眼,把还在挣扎的江涟拽了上来。
路知忆离开她的视线之内后,沈南沨飞速钻进车里,用微信把林欢托付给了顾浅夏。然后头都不回的飞奔出了医院。
路知忆深得易卜凡的抠门绝学,出门能做公交坚决不车,共享单车她都嫌贵。
跟她只要看她上了那一路公交车,跟着公交车就行,可以毫无难度。
但路知忆长了一双大长腿,走路健步如飞。公交车每天都人满为患,到站下车的时候沈南沨带着口罩墨镜,把人跟丢了。
最后是江涟砸玻璃的声音帮了她,结果等她循着声音找到人的时候,正面撞见路知忆准备爬窗户。
“你怎么来了?”路知忆低声问。
“我怕你作死。”沈南沨踮脚贴着她的耳朵回道。
路知忆刚想为自己狡辩几句,沈南沨自然地转移话题,对江涟:“你们俩来这儿干嘛?”
“啊,哦,”江涟没想到这两人还能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回过神后,,“我搞到了这个KTV的设计图,发现这个KTV内部设计有猫腻。”
着,她把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对着周围落灰破旧的实体和两人解释道:“这个KTV一楼兼顾如今夜店的功能,只有散座;二楼三楼是唱歌的地方,两层楼大包间的设计、数量都是一致的,但你们看二楼楼道这边,它和三楼比多出一块儿。”
江涟把图片的楼道处放大,“他们的安全通道一共有两条,一条在一楼,一条在三楼,二楼是空出来的,多出来这一块儿没法解释。设计师是我同办公室的老教授的学生,我特意问了他,他这是甲方特别要求的,KTV的内部装修和设计不是他们负责的。”
“这个KTV动工的时候是05年,月光KTV当时的第一股东是冯三的老爹。”
路知忆和沈南沨相视一眼,读懂了彼此眼中的信息——二楼上面,可能有她们找了很久都没有头绪的证据。
能给冯三定罪的证据。
月光KTV倒闭了很多年,里面的每个角落都积满了岁月的尘埃。
三个人每走一步,便扬起尘埃漫天。
路知忆把沈南沨护在身侧,算不上长的路上,沈南沨干干净净,路知忆白色的衬衫上则多了几笔淡墨。
江涟开手电筒,二楼狭长阴暗的走廊呈现在了她们眼前——左右的房间或紧闭,或半掩,头顶的灯被灰尘厚厚地掩盖着,两侧露骨的海报中呼之欲出的sq暗示,并没有因为岁月变迁减淡半分,陈年老灰都挡不住它让人作呕的恶心。
倏然,一阵穿堂风过,路知忆下意识颤了一下。
沈南沨接着微弱的光,握紧了她的手——“我在。”
她们走到了走廊尽头,暗红色的锦缎蒙着尘埃,江涟经验老道地敲了敲墙面,对路知忆道:“里面是空的。”
路知忆掩着口鼻,让沈南沨后退了几步,然后利落地把锦缎扯下,待到满天飞扬的尘埃落定,泛着铁锈的门锁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所为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作者有话要: “所为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出自木心先生的《素履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