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困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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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楼顶的监控他们看了,听不清声音,但季远原本要走,不知慕苏雅又了什么,他拄着拐杖回来,两人抱在一起,接着便被推下了楼。

    一个纤瘦的,仿佛风大就能吹跑的女人,在那一刻爆发出的力量让人震撼。

    尽管季远瘸了腿,行动不便,但终归是个男人,却被她紧紧抱着挣脱不开,和她坠了下去。

    二十层高,就算有季远垫背也无济于事。

    “你还瞒着我做过什么。”

    推门门,慕梨的眼眸一片猩红,只是空无一物,空调的风拂过女孩的面颊,吹起她鬓边的发丝。

    她的眼眶很涩很痛,可再也落不下一滴泪。

    “梨梨......”

    推开程昱的手,苗清踉跄着上前想要触碰她,但女孩面色惨白,眼眸空得吓人,像是一碰就会碎。

    她的手在空中颤抖,最后终是一点点扶上慕梨纤瘦单薄的肩。

    “没,没有了,梨梨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那些人,弄清楚他们到底了什么。”

    “梨梨你不要想不开,你还有我们......”

    唇角动了动,慕梨的那抹笑意却让苗清不寒而栗,手被她推开,看着她原地退后几步,出了办公室。

    “我没有亲人了。”

    “你们,你们又是谁?我要你们做什么?”

    “帮着他,着‘爱’的名义骗我吗?”

    “迟凛,你不要过来,我恶心。”

    手臂缓缓抬起,慕梨指着朝她走近的男人,最后那三个字落,他猝然停下脚步,周身的气场乱了,若非程昱及时攥住他的胳膊,迟凛甚至站不稳。

    他原本就已经因为这件事慌了神,如今慕梨又听到这些,饶是平日里再冷静强大的人,此刻也有些撑不住。

    深吸口气,慕梨的眼中一点点有了聚焦。

    她不再言语,甚至连苗清都没有多看一眼,转过身离开。

    在电梯的时候,慕梨了电话给林桐桐,请她陪自己回江城。

    而不久后警察也给她来电话,告诉她遗体的位置,还有需要她和迟凛配合调查的一些事情。

    慕梨疼得有些麻木,哭不出来,能做的就是点头,答应。

    父母的遗体还在医院,她要去看,要让他们入土为安,要让这件事水落石出。

    她不能倒下。

    -

    飞机抵达江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慕梨和林桐桐先去医院。

    停尸房内温度很低,慕梨跟着医护人员来到两张床前,那上面的白布都像是结了冰,冒着森森寒意。

    在对方同情又怜惜的目光下,慕梨哆嗦着手,面无表情地触上那块布,将它一点点掀开。

    胃也在看到那面孔的一瞬剧烈翻滚抽搐,努力紧咬唇瓣克制着干呕的冲动。

    艰难又僵硬地点了点头,慕梨缓缓将布重新盖上,视线落向他旁边的一具尸体。

    脚步刚动便踉跄,险些栽倒在地,被旁边的医生及时扶住,搀扶过去。

    “慕姐,你母亲死的时候姿势有些奇怪。”

    “警察那里有照片,具体的他们应该会和你沟通。”

    “节哀顺变。”

    慕苏雅青紫僵硬的脸出现在慕梨瞳孔中的一瞬,她的身体彻底软了,空洞许久的眼眶有了泪意,很快便像是决堤,奔涌而出。

    她被医生扶到门外的长椅上,被林桐桐紧紧搂在怀里,由开始的抽泣,到最后嚎啕大哭。

    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哭着哭着便弯腰吐了起来。

    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那两张惨烈的,熟悉又陌生的脸在不停地环绕。

    过去他们鲜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即使什么都吐不出来,慕梨依旧在不停地呕,好像要被五脏六腑都吐干净,直到最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便是在病房,窗外一片漆黑,屋内亮着一盏微弱的床头灯,林桐桐趴在床边守着,而她的手上还挂着点滴。

    无神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慕梨的胃里还有灼烧感,但最痛是心脏。

    看到尸体的一瞬,她最后一丝不该有的幻想彻底没了。

    泪水又一次顺着眼角滑落,湿了洁白的枕头。

    虽然慕苏雅已经离开她一年,可因为迟凛的谎言,她满怀希望。

    可是再见面,却已经天人永隔。

    慕苏雅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带着季远一同离开。

    就算她已经习惯父母不在身边的日子,但他们活着,她心里便觉得有归宿。

    如今什么都不剩了。

    “梨梨,会好起来的。”

    “人都会有这一天,不管早或晚,我们能做的只有慢慢接受。”

    “虽然叔叔阿姨没给你留下只言片语,但我相信只要你振作起来,将一切都查清楚,将坏人绳之以法,他们在天上也会欣慰。”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有舅舅,虽然他们在国外,也很多年不和你联络,但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是你仅剩的亲人,不可能不要你。”

    “在他们来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要怕。”

    吸了吸鼻子,林桐桐一边帮慕梨擦拭泪水,一边用手胡乱地抹自己脸上的泪。

    那些话语,像是最柔暖的风,拂过她心中鲜血淋漓的伤口,慢慢地让它停止溃烂,不再流血。

    “桐桐,谢谢你,谢谢你......”

    慕梨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扑进她怀里。

    虽然女孩的肩膀同样单薄,却是她现在所有的温暖。

    而一直站在病房门口男人也背过身,灯光投下一片黯然又冷寂的背影,皮鞋无声地踩过医院光滑冰凉的地砖,渐行渐远。

    第二天上午慕梨和林桐桐去了警局。

    大厅里坐着监控视频录下的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怂恿季远借高利贷的白昶。

    慕梨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和林桐桐一起走进单独的问询室,在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对面坐了下来。

    大致地将情况明后,警察便开始给她看案发现场的照片。

    “慕姐,您母亲临终前的姿势我们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你是她的女儿,有没有可能想出什么线索?”

    虽然心疼对面这个看着还像学生的女孩,但该问的警察还是要问。

    视频上看的确是慕苏雅拖着季远自杀,而外面这些催债的都是当事人,他们的话自然不可能全信。

    可惜的是楼顶天台太大,监控的位置距离事发点也有点远,他们的声音都不清楚,便有些死无对证。

    唯一的突破口现在看来就是慕苏雅的这个手势。

    慕梨放下这张惨烈的,布满血腥的照片,缓缓摇了摇头。

    季远是当场死亡,而慕苏雅却没有立刻断气,她甚至翻了身,躺到季远身边,抬起右手放在了七窍流血的脸上。

    那手势既像是单纯的弯曲,又似乎意有所指。

    但慕梨一时想不明白它的意思。

    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靠的很近,却没有相触,而中指和食指也微微错开,无名指和拇指弯曲的角度却很大,几乎要贴近掌心。

    可以是很多意思,却都无法联系到什么人或事。

    像个“E”,又可以拆分为“O”,“C”,“V”,甚至“0”。

    倒不大可能是三,因为慕苏雅的习惯是从食指开始往后竖起。

    “没关系,这个案子我们不会结,你如果想到什么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警察见她神色痛苦又焦躁,便出声劝慰。

    从二十层坠楼濒死的人非常痛苦,且近乎动弹不得,能挤出力气抬起手放到脸上,并弯出这样的姿势,背后一定有隐情。

    资料收拾好后,他把外面的白昶叫了进来。

    “他是当事人,口供你刚刚也听过了,有什么想问他的吗?”

    慕梨放在腿上的手紧了起来,眼中除却泪光更多的是恨意,心怀不轨逼死她父母的人,如果可以她永远都不要看见他们的嘴脸。

    “你们的老板是谁?”

    视线未动,慕梨看着对面墙上的钟,眸光不再颤动,虽不明亮,却很坚固。

    “我们这些人物哪有资格见老板的金面。”

    “而且你和你男朋友那么有钱,还置之不理,你爸爸他走投无路只能放手一赌,我又不是什么善人,难不成还会劝着他?”

    白昶双臂环胸,吊儿郎当地靠在墙边,语气散漫轻浮,眸中划过一抹讽刺。

    “警察叔叔,他们放高利贷的利息已经超过法定的四倍,其次我给了我爸爸三个多亿,足够他先偿还一部分。”

    “我爸爸生前是个非常爱财,看重名利地位的人,从没有赌过,更别提去澳城这个全国唯一合法的赌博城市,还输光这么多钱,其中一定有隐情。”

    慕梨眼眶微微泛红,尽管厌恶,仇恨,可她依旧紧紧地瞪着白昶,恨不得将他剥开看透。

    死无对证,这些人将责任都推到了季远身上。

    最后慕梨又看向警察,眸光认真恳切。

    他们和季远无冤无仇,肯定只是在明面上的走狗,替死鬼。

    从季远借高利贷开始,这整件事背后就一定有一只手在推动!

    只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让她家破人亡?

    还是勒索迟凛?

    亦或者还有别的。

    “慕姐你放心,但就协助你父亲勒索这一点,他们就必须负轻重不等的刑事责任,并且我们会继续追踪他们的资金来路,不过因为涉外,调查起来并不容易,需要比较长的一段时间。”

    “没事,我可以等。”

    点了点头,慕梨站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迟先生一个时前来过,他们和你父亲因为不通你的电话就直接给了他。”

    “迟先生并没有明确拒绝,只是提到十分钟之内会给出答复,随后就立刻与我们警方取得联系,但根据监控记录的时间,通话结束不到三分钟就发生了这起惨剧。”

    “慕姐,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