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困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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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

    垂下眼帘,慕梨没什么神色变化,和林桐桐离开了警局。

    这件事究竟有没有他的责任,她不愿再细想,慕梨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白昶这些人背后的老板。

    吃完午饭后,慕梨和林桐桐又去了医院。

    医生电话来,她的舅舅,舅妈,还有表哥表妹也来见了慕苏雅最后一面,正在医院等她。

    去的路上,慕梨一片死寂的心又一点点有了跳动,有些踌躇,有些酸楚,更多的却还是悲伤。

    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些十余年未见的亲人,也无法再靠近妈妈的遗体。

    林桐桐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踏出电梯,穿过长廊,缓缓靠近最后一个拐角,当二人的身影倒映在冰冷的地砖,出现在他们的视线时,双方几乎是同时抬起头,看过去。

    慕梨停下了脚步,林桐桐也不再动,和她一起看向不远处从长椅上站起来的四个人。

    “梨梨......”

    姜怀柔和慕苏弦几乎是同时开口,先迈开脚步朝她走来。

    一个又一次泪流满面,而另一个也通红了眼眶。

    慕梨或许都已经记不清他们的长相,但他们在国外一直知道她的消息,有照片,有视频,都是慕苏雅发过来给他们看的。

    她姓慕,对慕苏弦而言只是妹妹的女儿,是慕家的人,和季远毫无关系,又怎么会讨厌。

    “不要怕,你还有我们,你是慕家的公主,永远都是。”

    “是我们不好,没能阻止雅雅回国,不然她就不会走这一步,是我们的错。”

    紧紧地将慕梨抱在怀里,姜怀柔不停地摸着她的发,她的身体,尽管泣不成声,可她抱着慕梨的动作却透着几分心和珍惜。

    这是慕苏雅看得比命还重的孩子,以后他们一定会将她保护好。

    “不怪你们,是季远的愚蠢,还有那只幕后黑手,将妈妈推下了楼。”

    “妈妈回国是因为担心我,是不想让季远威胁我,想为我解决后患的。”

    “不是你们的错。”

    靠在姜怀柔温暖的怀里,慕梨一个劲地摇头,也哭了起来。

    怎么能怪舅舅和舅妈,慕苏雅当初狠心抛下她一走了之也一定是有原因的,她从不会怀疑妈妈对自己的感情。

    “梨梨别哭,真正的慕家永远不会倒,没有人可以再欺你辱你,逼你做任何事。”

    “等雅雅下葬就和我们一起出国。”

    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慕梨的肩,慕苏弦的眸光坚毅而凌厉,此刻他的身影如父亲般高大巍峨,在慕梨面前撑起了坚强的后盾。

    十多年前,季远胁迫裴知瑾盗取迟氏的商业机密,以致迟家面临巨大危机,这件事发生后他们就将他的为人和野心完全看透。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为了不让这条蛀虫继续盘附在慕家,他们选择金蝉脱壳。

    留给季远的江城慕氏不过是提前架空,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空壳,大部分资金都被转移到国外,经过这十几年的发展,也早已变得强大而稳定,且已经以新的身份重新往国内发展。

    慕苏雅带着慕梨留下,不过是为了暂时稳住季远。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慕梨初三那年情窦初开,情丝系在了迟凛身上,不知情的慕苏雅尊重女儿的选择没有带着她出国,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等慕梨熬过这段痛苦的日子,也该将过往恩怨都告诉她。

    他们慕家从不亏欠迟家。

    一家人团圆过后,便开始联系人处理慕苏雅和季远的后事。

    三天后,他们火化,葬在了海城郊外的墓园。

    慕梨没有将父母合葬,甚至将两个人的墓地买在相距很远的两处。

    风雨很大,雷鸣阵阵,她和林桐桐黑色的裙摆偏偏欲飞,黑色的大伞也有些摇晃,但慕梨直直地伫立在慕苏雅的墓前,动也不动,像是要就此化石。

    唯有布满血丝,憔悴猩红的眼眸中落下的泪,苍白无力地昭示着,她还活着。

    碑前放着一束菊花,只是狂风骤雨很快就将它湿,花瓣飘零,散落在墓碑四周。

    “妈妈,你自由了。”

    “我会找到利用爸爸间接逼死你的人。”

    “不用担心我,你在天上也要好好的。”

    女孩喃喃开口,声音很哑,又带着一丝哽咽,却比任何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平静。

    不管对方有多强大,也不管对方是谁,她都会为慕苏雅讨回公道。

    一行人在墓地待了一会后,便一同离开。

    而他们的两辆车开走不久,一辆黑色的宾利从另一条路开了进来,停在墓园门口。

    韩靖下车撑起伞,来到后座,开门将迟凛接了出来。

    “你留在这。”

    “是。”

    接过他手中的伞,迟凛的目光落向风雨中,一片昏暗,压抑肃重的墓园,镜片后的瞳孔一片寂静,如漫漫黑夜,无星无月,而唯一能点亮他的光即将离开。

    韩靖回到车内后,一身黑色西装的迟凛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最后停在慕苏雅的墓碑前。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一年前还曾在英国,与他相对而坐,将电话卡和微信号都给了他。

    虽然神色不及这上面的温柔宁和,却是鲜活的。

    男人的眸中裂开了缝,浓浓的痛色倒灌奔涌,而他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也攥了起来。

    是他的疏忽,只想到保护慕梨,却忘记了慕苏雅始终是她的母亲。

    弯下腰,迟凛对着墓碑鞠了三次躬,笔直的九十度,肃然标准,却又透着悲伤和苍凉。

    “对不起。”

    “我放她走。”

    “请您保佑她。”

    不同于慕梨的单薄纤弱,闪电划过天空,雷声滚滚,瓢泼大雨中迟凛的身影依旧笔挺坚毅,在雨幕中渐行渐远。

    她要什么他都给,这次也一样。

    而慕梨此刻正和林桐桐坐在表哥慕闻的车上,静静地依靠着彼此,一时无言。

    心口的闷堵和疼痛随着墓园的远去,也在一点点消散。

    明天上午她就会和舅舅他们飞往英国,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梨梨,比起真相阿姨一定更想让你平安。”

    “我想她留下那个提示也不是让你报仇,而是提醒你心。”

    林桐桐用纸巾为慕梨擦拭脸上的泪痕和雨水,望着她的眸光带着担忧和不安。

    慕梨用仇恨逼着自己坚强,快速走出来,这不是好事。

    “没事的桐桐,那个人已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会再急着针对我的。”

    “而且在国外有舅舅他们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轻轻回握住林桐桐的手,慕梨布着血丝的眼眸中的悲伤已经淡去,只余下一片清冽的坚毅。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梨梨。”

    开车的慕闻听到林桐桐的话,颇觉赞同,又很欣慰妹妹能有这样的朋友,便温声了一句。

    “嗯。”

    “梨梨,我等你回来,到时候如果需要律师,谈程一定义不容辞。”

    点了点头,林桐桐回抱住单薄瘦削的女孩,合上眼睛,大颗泪水滴落在她肩头,二人久久都没有松开彼此。

    “回国的时候我会和你联系的。”

    “你和谈程要好好的,到时候可不能是帮前女友的朋友官司,不然多尴尬。”

    慕梨干涩的眼眶又一次湿漉,却没有再次落下泪。

    这几天她都在哭,但从今天起,她不会允许自己轻易落泪。

    “放心,不会的。”

    “等你回来不定正好能喝上我们的喜酒。”

    轻轻拍了拍慕梨的肩,林桐桐抹干泪水,看着她笑了起来。

    “好,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离开的这天,江城的天空依旧有些阴沉,但好在没有雷下雨,他们乘坐的国际航班可以飞。

    林桐桐的航班比慕梨早了一个半时,送别她后,她便和表妹慕知靠在一起,听她讲国外的生活,最后又听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现在拥有的资产。

    慕苏雅一年前来到国外时就立好遗嘱,也请律师做了公证。

    因为她还没和季远离婚,再加上那时江城的慕氏集团已经岌岌可危,这些准备都是防止万一,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对的。

    所以留给慕梨的不仅是慕氏的股份,还有J&M国际,她现在可以是这两家集团的第二大股东。

    而季远没有遗嘱,更没有遗产给她继承,慕梨也不会要他的继承权,所以他欠下的债务不了了之。

    临走前慕梨去了当初典当首饰的地方,却被告知那些都被人买走,慕梨知道是谁,便也放弃了。

    广播里开始播放登机提示,慕梨背起包拿着机票往登机口走。

    人来人往中,她不心和人撞了一下,手中的机票飘了出去。

    转身去捡,却在弯下腰时,被一只手先了一步。

    眸光微颤,慕梨直起身,视线始终落在机票上,没有抬头看他,连余光都不曾施舍。

    熟悉的气息中多了一丝烟草的味道,但这与她无关。

    接过机票,慕梨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梨梨。”

    迟凛放在身侧的两只手缓缓收紧,深邃眼眸中的静谧乱了,有着她看不到的沉痛爱意。

    女孩的脚步未停。

    “不要再听话。”

    周围人来人往,有些人停下脚步看着,有些人匆匆一瞥,继续往前。

    而慕梨的脚步终是有了片刻的停顿。

    眼眶在那一瞬间热了起来,泪水涌出,可她攥紧手,倔强地瞪大双眼,将这不该有的软弱逼退。

    朦胧的视线中,她继续往前走,来到慕苏弦他们身边,被舅妈搂进怀里,带着走向登机口。

    梨梨,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