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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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人一个个少了,剩下的也可以一网尽了。”

    趴在料理台上,慕梨嗅着蛋糕香,唇角笑意依旧,只是眸光极快地闪烁了一下。

    但迟凛似乎没察觉到异常。

    “那之后准备干什么?”

    扶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面的手紧了紧,迟凛看向慕梨,深邃的眸中有一抹探究。

    “开开店,养养宠物,当一条快乐的咸鱼。”

    弯下腰,慕梨将跑到她腿边一通蹭的Sweet抱进怀里。

    在迟凛看不到的时候,她的眼眸变得深沉。

    要动迟承,必须要翻过迟家这座大山。

    但是他们在海城根深蒂固,除非内部瓦解,想从外部攻破,难如登天。

    毕竟在迟盛心里,儿子都排在迟氏后面,又怎么可能让它再次面临危机。

    “不走?”

    迟凛很少这么患得患失,他想让慕梨开心,又怕她得偿所愿后会无所留恋地离开。

    “嗯。”

    应了一声,慕梨低着头,垂着眼帘抚摸趴在身上摇着尾巴的猫儿。

    迟凛看不到她的神情。

    半晌他动了动唇角,眸光深邃,又带着一抹纵容。

    哪怕是骗他的也无妨。

    她要什么,他都给。

    “梨梨,裴知珏毕竟在国外,很难牵扯到迟家,但在国内就算迟凛愿意舍江山求美人,迟盛也是最大的阻碍。”

    “但我们手上掌握的证据不够充分,最主要的一点我想你也明白。”

    轻叩书桌,季琛看向站在落地窗边眺望风景的慕梨,神情肃然中又透着沉重的无奈。

    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迟家不是地头蛇,而是强龙。

    “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既然了爱,那总要用最有力,最讨我欢心的实际行动证明。”

    “更何况错的本就是他们,这是赎罪的机会。”

    纤细的指尖轻点冰凉的玻璃,慕梨看着窗外的高楼,又俯看脚下的车水马龙,嗓音很软,却又冷得让人心凉。

    “他待在你身边一个多月,把你当祖宗伺候着,以为能让你回心转意,最后发现只是吊着他的骗局,你迟凛会不会黑化?”

    支着下颚,季琛似笑非笑地看着书房门口,突然有些同情在对面做饭的男人。

    付出这么多,这丫头似乎依旧无动于衷。

    “那也与我无关了。”

    “他主动向我摊明底牌,就得做好被利用的准备。”

    “放着迟家最有力的人证和物证不用,大费周章地去调查,傻子才会这样。”

    “况且我也没锁着不让他走,逼他伺候我,供着我。”

    转过身,慕梨一脸的坦然,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之意。

    “太惨了。”

    “要真的决定了,事情解决得立刻跑,要我是他,疯一点的话还真想和你同归于尽。”

    像是感同身受,季琛摇着头,语气里都是感概,前提是眼中的笑意不要那么明显。

    “你和知知真的绝配。”

    “的话都一模一样。”

    之前迟凛为救她受伤,她请了两个男护工照顾便不闻不问,慕知也过差不多的话。

    但现在慕梨和迟凛还不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

    “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咦。”

    颇为嫌弃地瞥了一眼到处撒狗粮的男人,慕梨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摆手,像是在隔空驱赶油腻。

    怪不得人家都中年油腻男,季琛可当点心吧。

    迟凛都比他正常。

    -

    十二月十号,慕知他们从英国来到海城,而迟凛和楚淑他们过招呼后便离开了。

    从九月底到现在,他跟了慕梨两月有余,同居,但无名无分的,连她的卧室都没进过几次。

    走的那天,海城下了初雪。

    迟凛回过头去看,身后空无一人,慕梨没有来送,而她住的屋子灯火通明,正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

    他在,像是格格不入。

    “迟总。”

    虽然几个月没出现,但韩靖依旧是迟凛的特助,在这期间配合迟寒,帮他们秘密调查了不少事情。

    “回迟家。”

    坐进劳斯莱斯后,男人的眸是所有人都熟悉的冷冽深邃,气场强大而压迫。

    从此以后他不欠慕梨,而她,也别想再离开。

    “是。”

    驾驶座的韩靖应下。

    踩着庭院里薄薄一层积雪,迟凛在佣人的欢迎声中走进灯火辉煌,空旷安静的大厅。

    扶着拐杖的迟盛正坐在正对着白色三角钢琴的沙发上。

    他年近八十岁,这两年身体一如不如一日,尤其这几个月迟凛一走了之将公司丢下后,他更是虚弱。

    或许是冥冥之中有着预感,迟盛今天早早地就来到客厅,想看看这架钢琴。

    不由自主地就回忆起这个儿子从出生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最后,迟盛只剩恍然。

    迟凛十五岁那年暑假,全家搬离海城,并送他去国外后,关于他的记忆加起来竟还不及之前的一年多。

    这个儿子的到来是个意外。

    不过迟凛聪明,但不怎么爱话,安静有礼,性子最像他,又不像。

    上头有迟寒这个可以当他父亲的哥哥,老来得子的迟盛原本也不想给儿子套上什么枷锁。

    五岁那年在一家西餐厅,迟凛站在钢琴师边上许久,回来和他们,想学。

    这是儿子第一次和他要东西,也可以是最后一次。

    迟盛给他买了琴,请了老师。

    对方讲什么他都安静地听,专注地记,任何段落几乎一学就会,朗朗上手,弹得很开心。

    程梅甚至戏言,以后家里能出个钢琴家。

    但后来迟家进入多事之秋。

    因为迟凛从没忤逆过他们,完全没有十五六岁少年的叛逆和张扬,所以迟盛理所当然地,腰斩了儿子唯一的喜好。

    在国外的五年,他没有回来过,迟寒走后,不到二十一岁的迟凛回国,开始昼夜不分地忙碌,满世界地出差,两三个月都不见得有时间回家一趟。

    甚至不止一次,因为胃出血进医院。

    再后来迟氏渐渐稳定,他开始一个月回来一次,但最多住一两天,有时候甚至只吃一顿饭便离开。

    那时迟盛虽然感到心疼,也觉得有几分冷清,可他以迟凛为荣。

    他让迟家声名远扬。

    而三年多前慕梨离开海城后,迟凛便只有除夕才会在家住一晚。

    现在细想这个儿子所有的叛逆,都只因一个慕梨。

    第二个迫切想要的,也是她。

    而他为这家付出的所有在迟盛眼里都是理所应当。

    因为迟凛连一句累都没过。

    更别提喜欢或是不喜欢。

    干涩苍老的眼眶不知不觉有些湿,而耳畔也传来佣人的问候声。

    迟盛抬起头便看到站在不远处,变得陌生又模糊的迟凛。

    “舍得回来了?”

    即使心里高兴,可他扶着拐杖,语气依旧凌厉威严。

    男人没有开口,皮鞋无声地踩过大理石地砖,来到那架白色的钢琴前,落座。

    悠扬的曲声很快就在别墅内流转,而原本在楼上的程梅,迟寒都走了下来。

    一曲终了,没有掌声,屋子里只有压抑和一丝不知从哪渗进来的寒意。

    “阿凛你回来也不一声,我好给你做你爱吃的。”

    抹了抹湿漉的眼角,即使知道他今天回来多半是有事,但程梅和迟盛不同,她关心的只有儿子。

    黄土埋到脖子的人,心里装不下多少事,老是会发愣,回忆,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

    “不用这么辛苦。”

    迟凛的声音落下,屋内一片静谧,直到迟裴从公司回来。

    一家人在餐厅用了一顿许久没有过的团圆饭。

    结束后,他们又在客厅落座。

    谁都不曾先开口,反而是从车里的保险柜里取出厚厚三大袋文件和资料进来的韩靖破了这静谧。

    “迟总,迟总,这些都是已经整理好的证据。”

    “其中几个情节比较严重的人也正在警局投案自首。”

    将棕色的牛皮文件袋轻轻放到桌上,韩靖汇报完后,在迟凛的首肯下离开别墅,去车上等候。

    “这些是什么?”

    低咳两声,迟盛接过管家递来的水,压下喉间的不适,沉声问着斜对面的三个男人。

    “迟承违法犯罪的证据。”

    在迟裴准备开口回答时,一直沉默的迟凛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响起。

    好像的不是堂哥,而是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有哪些?”

    神色未变,迟盛扶着拐杖继续问,只是咳嗽的声音越发频繁,闷重。

    连程梅都忍不住伸出手为他顺了顺背。

    “很多。”

    “从二十多年前他蓄意玷污慕苏雅开始。”

    目视前方,迟凛的神色冷然淡漠,这些证据他搜集了很久,涉及到的人,公司,范围太广,远比舒韵的案子恶劣。

    “跪过来。”

    迟盛攥着拐杖的手隐隐颤抖,但他的声音只除了有些沙哑,没有丝毫异常。

    “爷爷……”

    “爸,这件事不止有阿凛——”

    “我让你跪过来!”

    拐杖重重地砸了两下地砖,回音在空气中震荡,迟寒和迟裴一时哑口,而迟凛也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先是单膝,而后另一只膝盖也跟着从容地落下。

    “你干什么?!”

    “阿凛起来!你们没错,不要跪!”

    程梅怒极,也不顾孩子在场,厉声呵斥迟盛,而后便起身要将儿子搀扶起来,却不想迟凛轻轻推开她的手。

    神色依旧从容,冷淡,甚至瞳孔深处有一抹让她心颤的,陌生的漠然。